劉一明平時不怎麼愛說話,最經常說的話大概就是“聽你的”“聽你們的”,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但在周陽看來,他絕對是個猛人。
無論多危險的事情,只要周陽和胖子去,他就去,只要周陽和胖子在,他就敢上。
就好像玩遊戲,一個對精準的技能釋放和巧妙的走位樂此不疲,卻從不擡頭看看自己血條的二逼貨色。
死了?那就讓給別人玩吧。他這麼說過。
三聲沉悶的槍響,三顆子彈鑽進食腐狼體內爆開,加上槍托在狼口裡的後坐力,胳膊總算沒被一口咬掉。
劉一明艱難的從狼屍中抽出鮮血淋漓的右臂,迅速把槍換到左手。
還有最後一隻,那巨型冰原白狼,已經被周陽及時拖住。
最大的一隻,也是最強的一隻。
它纔是這場的BOSS。
“最後一隻了!”周陽喊道,朝劉一明做了一個過來的手勢。
“聽你的……最後一次……”劉一明左手拿槍,咬咬牙站起來,鮮血順着右手滴滴答答的流下來。
冰原白狼從對面飛奔而來。
劉一明迎面飛奔而去,藉着周陽的手臂和肩膀,高高躍起。
就像他們以前無數次翻牆一樣,也像昨晚翻牆一樣。
槍口對準狼頭。
周陽一矮身,手中的刀直指咽喉。
上面一個下面一個,冰原白狼猶豫了一瞬間。
它可以輕易的擡頭把上面那個人類一口咬成兩半,也可以低頭一口咬掉下面那個人類的腦袋。但是擡頭就會把喉管暴露給下面的刀,低頭則會把頭頂暴露給上面的槍口。
只有微不足道的一瞬間。
它便輸在了這一瞬間。忽然,脖頸上鮮血噴涌而出,頭頂血花飛濺,腦漿迸出。
它眼睛裡露出無限的迷茫。
這些人類,明明如此弱小,爲何不怕它。
冰原白狼巨大的身軀轟然倒地。
周陽捂着胸前的傷口,就地坐下,野獸的血和自己的血混在一起,幾乎溼透了全身。
劉一明無力的靠在牆上,右臂已經廢了,拿着槍的左手有些發抖。
樓上的看臺裡瀰漫着死一般的寂靜。從測試那波就開始的死一般的寂靜。
沒有給他們喘息的機會,李教官的手指毫不猶豫的按向第三個按鍵。
幾個人同時抓住了他的手。
“爸!”李可夢臉色蒼白,眼中噙着淚水。
“教官……”嚴鬆雙腿發軟,撲通一聲跪在地下,他覺得自己一定是嚇傻了,不然爲什麼要替他們倆說話。
而這時,倒黴的值班門房高升正開着越野車狂奔在路上,詛咒着該死的電話線路什麼時候能鋪到訓練場去。
“都讓開!”李教官前所未有的怒吼。
沒覺醒的情況下過兩波,就算是兩個人一起戰力乘二,這也是空前絕後的紀錄。
——那又有什麼用?!
沒覺醒,有什麼用?打配合,有什麼用?
覺醒者向來不需要配合!
“我可以給他們留個全屍。”李教官冷冷的說,斬釘截鐵的按下了第三個按鍵。
隨後,他扳動側面一個小開關,面前的強化玻璃上打開了一扇僅供一人進出的緊急入口。
他揹着雙手,站在門口,等着下面這兩個人覺醒,或者死透,到時候他可以儘量讓他們的屍體不那麼難看。
濃重的血腥味兒順着緊急入口潮水一般涌進看臺,幾個人忍不住趴在地上嘔吐起來。
久違的電子合成女聲響起來:
“第三波獸羣即將來臨,請做好準備。”
周陽艱難的站起來,走到武器邊,撿起一個彈夾扔給劉一明。
劉一明用嘴和顫抖的左手換上彈夾。他目光有點渙散,右臂和腹部的傷口都在流着血,已經在身下彙集成小小的一灘。
一圈門全都打開了,不知道有多少隻。
“這麼多,踩都踩死了!”周陽笑的有點僵硬。
“我可能只能幫你解決掉一個了,剩下的你自己來吧!”劉一明靠在牆上,朝他笑笑,卻沒有站起來,“臨死前來這麼一把,也算值了。”
值個屁!
“值個屁啊!”當他用盡最後一點力氣揮刀砍斷一隻雙頭犬的脖子的時候,一隻獨角羚牛已經將鋒利的長角插進了劉一明的腹部,從背後穿出來。
劉一明用槍口抵上獨角羚牛的頭頂,將一梭子彈一股腦打進去。
羚牛轟然倒地。
劉一明被甩到牆邊,小腹上拳頭大的洞口鮮血汩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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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動了動嘴脣,說了聲什麼,周陽沒有聽見。
然後,他就這樣安靜的閉上了眼睛。
周陽忽然覺得徹骨的寒冷,從頭頂冰凍到腳底,就好像接近絕對零度,一切都變成了慢動作,一隻有智慧的冰原白狼正在低吼,呼喚同類放棄食物去攻擊人類,一隻食腐野豬正在向他衝鋒,一隻金剛巨猿正砸向他的頭頂,一隻異形迅猛龍正張嘴要咬下劉一明的頭……然後世界停止。
一切都靜止了。
周陽眼前漸漸模糊,然後他發現自己站在一條河裡。
河面很寬,很大,看不到邊。
潺潺流動的河水是紅色的,漆黑的天空下着雨,那雨水也是紅色的,周陽伸出手,雙手也是紅色的。
那都是鮮血。
那看不見的漆黑的盡頭傳出低沉蒼老的聲音:
“力量越大,責任越大。”
這是哪個狗血電影裡的狗血臺詞?!
“放特麼屁!”周陽怒吼,“我只是想活着。”
“你還並沒有死。”
“可是小明死了。”
黑色盡頭的天空上,顯現出一隻碩大無比的鮮紅的眼。
“他死了,你依然想活着?”那惡魔問到。
“是。”
“所有的人都死了,你依然想活着?”
河面上忽然漂來各式各樣死法的屍體。
不用仔細看他就知道,有老爸老媽,有林雨晴,有胖子,有李維嚴鬆,有教官,還有李可夢……他們的表情或安詳,或痛苦,或驚悚,或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