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並沒有把我殺了瑪爾莎的事告訴其他人。儘管這樣做能夠提升我在軍隊中的信任度,但同時也會讓我被說成是一個迂腐而冷血的蠢貨。所以這件事便成了我們之間的又一個秘密,而另外一個秘密,則是我在醒來後對你坦白的心意與決心。
其實你很多年前就已經明白我在想什麼,否則也不會在當年的訂婚舞會上拋下那個身爲主角的黑髮男人,一路追着我到了小院。
當年的你什麼都沒有說,只是顧左右而言他的拉着我在月光下跳舞。然而十多年後你我再次重逢,當我終於說出了埋在心裡的話,你卻依然還是同當年一樣,顧左右而言他的把話題轉移到了萊茵身上。
我對你的那種反應並沒有感到意外,只是覺得多少年過去了,你仍舊還是同過去一樣,從來都不讓我知道你到底是怎麼想的,也不讓我明白自己對你來說究竟算是什麼。
我沉默着,你卻和瑪爾莎一樣,總能輕而易舉看穿我的想法。你輕輕撫上我的面頰,一臉複雜的用拇指描畫我的眼角。你說我們若是能夠在這場推翻王權的逆天戰爭中活下來,那麼你便告訴我你所有的秘密--
告訴我你爲什麼要在訂婚舞會的夜晚選擇我;
告訴我你當年在小鎮第一次見到的瑪爾莎的時候決定了什麼;
告訴我在與我分別的十一年裡,你究竟是用什麼樣的心情來想着我和瑪爾莎之間的事。
聽到這些的
我在一瞬間愣住,你模棱兩可的話似乎給了我希望,可卻又夾雜着深深的絕望。這場從你父王建在時就已經一敗塗地的戰爭,真的會有取得勝利的希望麼--我們真的殺得了安費洛斯麼,我們真的殺得了那個曾扮作劍客的敵國王子麼?
我明白的,這場戰爭的結局從一開始就是註定好的。所以我纔會在聽到你那些話的時候苦澀的笑了。笑你是天底下最最殘忍的女人,也笑自己是天底下最最愚蠢的男人。
你帶着我去了萊茵的房間,進去的時候正好遇見了醫生。你說萊茵的身體雖在滾落山崖時沒有受到重傷,可是他的頭部卻不幸撞上了岩石,再加上當時被劍傷了肩膀而大量出血,所以情況十分糟糕。
我受傷之後昏迷了半個多月,之所以能夠挺過來,多虧了這幅騎士的身體。可萊茵只是個十歲的孩子,傷勢卻比我更糟。儘管三天前脫離了生命危險,但卻完全沒有能夠恢復意識的跡象。
我明白醫生跟我說這些的意思,可我還是像聽不見一般,一連讓醫生重複了三次。然後在第四次的時候,醫生終於忍無可忍的告訴我:萊茵他,可能永遠醒不過來了。
醒不過來了……
醒不過來了……
我的腦海中頓時一片漆黑,只有這樣的幾個字在不停地重複打轉。我廢了好大力氣才終於理解這幾個字的涵義,卻已是緊緊抱着萊茵失聲痛哭--原來我不單是殺了瑪爾莎,更親手 殺
了自己的兒子!
如果那個時候我撲倒的人是萊茵,如果那個時候我救下的人是萊茵,那麼你,那麼你就會……!
我不知道應該怎樣去責備自己,更不知道應該怎樣去質問自己。無論怎麼選都是錯,不管怎麼做都不對。我不懂上帝爲什麼要用這樣殘酷的方式來折磨我,不懂爲什麼不乾脆讓那一劍刺穿我的心臟。我寧可保護不了任何人窩囊的死去,也不要拼了命卻還是誰也救不了!
沒有人能明白我內心的痛苦,也沒有人能瞭解我良心的煎熬。多少年來我一直堅信着的東西,全都在萊茵的面前動搖坍塌。我徹底失去了活着的資格,卻又早就爲你丟棄了死亡的權利。
是的,我還不能死,因爲你還活着。在揹負上丈夫和父親的責任之前,我就已經是你的騎士,我就已經發誓追隨效忠。你是我允許自己活下去的最後一個理由。只要你還在,那麼我就會爲你奮戰到最後一刻。我絕不會讓你死在我的前面。我捨棄了人性與良心,全都只是爲了要保護你!
從那以後,我便不再去考究和你之間的關係,也不再去想那些被你藏在心裡的答案。因爲我只剩下你了,所以一切對我來說都已經不重要了。
隨着時間的流逝,我發覺自己竟漸漸懂得了你的心思。我想你之所以不願解開我的那些疑問,大概有着和我同樣的理由--因爲你只剩下我了,所以只要我還好好活着,一切便都不再重要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