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嗎,你回來之後,國王陛下的病瞬間痊癒。侯爵家當晚就舉辦了舞會以示慶祝,封地附近的貴族們受邀陸續趕來。舞會一直持續了四天,而這四天裡,我沒有機會和同你說上一句話,甚至連見面都是屈指可數。
我知道你忙着照顧舞會,我知道你忙着照顧來賓,我知道你忙着照顧你的恩人。對於從小隻會舞刀弄劍的我來說,舞會這樣的場合本就並不擅長。我只是個卑微的騎士,這種皇室貴族們的聚會,也只有擔任守衛的份。
我和妹妹分作兩班,在宅邸中巡邏警備,耳邊聽得最多的,就是和你那個救命恩人有關的話題。
沒錯,那一天,我陪着你在侯爵管轄的城鎮裡閒逛,卻因爲路人鬥毆的騷亂而追丟了你的身影。等我終於找到你的時候,你已經被人搬上了馬車,疾馳着出了城。由於那日並未騎馬,我束手無策,只得眼睜睜看着那一路煙塵漸漸遠去。
我知道自己或許已經沒有那個資格,但我還是想聽你親口告訴我關於你被擄走之後的事,而不是通過那些參加舞會的貴族們的嘴。
他們說擄走你的是一幫山野匪徒,想要帶你越過國境,將你賣去鄰國。卻在途中遇到了你的救命恩人--那個黑髮的劍客。同你一起被抓的還有七八個姑娘。劍客身手不賴,打跑了匪徒,救出了你們。
爲了表示謝意,你堅持留住了劍客,讓他護送你回來。等到了侯爵管轄的城鎮時,你才表明了自己公主的身份並派守城護衛
通報了你歸來的消息。
你和你的大王兄還有你的父王,一起當着衆貴族的面,在舞會上正式對他表示感謝,而他在迴應感謝時的致辭,我在大廳外也是聽的一清二楚。
他說他只是一介平民,家住邊境。父親曾是民兵,經常幫助邊境守軍擊抗擊鄰國的侵犯,自己也就學了一些劍術。之後父母染重病去世,沒有兄弟姐妹的他就離開了家鄉,在國內四處遊歷,遇到不平事的時候也總會出手相助。
他說他從未想過有一天會救下公主這般尊貴的人,也從未想過自己會受到皇室這般隆重的接待。這是他莫大的榮耀,他將會一生銘記於心。
不管是謙卑禮貌的措辭,還是有條不紊的語調,那個男人都給人以十分優秀的感覺。你知道嗎?那個時候,我本想偷偷瞥他一眼,誰知竟看到了幾乎令我窒息的畫面--
是的,你正在看着他,用我從來都未曾見過的一種目光看着他。熾熱的,深邃的,像是有烈烈的火焰在燃燒飄搖!
我本以爲上帝會給我那些已經幻想過了無數次的懲罰,你嫁給你的大王兄也好,你愛上你的大王兄也行,那些都是你註定了的命運,都是對我來說毫無辦法的事。所以我可以接受,也可以強迫自己去接受。
可是你,竟然用那樣含情脈脈的目光,去注視着一個既沒有尊貴的血統和地位,也不是你任何一個王兄的男人!
不!
我不能接受!
我不能相信
!
我知道我沒能保護你,我知道我沒能救出你,但是你,你可以用那般的神情去凝望一個不過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卻不能在歸來的一刻看我這個將你視爲自己全部的男人一眼!
那時的我很想笑,真的很想,但是眼裡卻有一種快要被淚水模糊的感覺。我本來對你們在回來之前、獨處的幾天裡所發生的事全無興趣。可是在那一刻,我竟然瘋狂的想要知道。
我想知道他究竟對你說了什麼話,我想知道他究竟對你做了什麼事;我想知道究竟是發生了什麼,才能讓你在衆人面前忘記了掩飾,露出那般直白而熱切的目光!
你永遠不會知曉我當時的混亂,你永遠不會明白我當時的痛苦。就好像是被生生剝去了一層皮,全身冷得發疼。我頭腦中閃過的,全是你同他一起騎在馬上的歡喜模樣。我心裡面出現的,也全是你同他在森林中親密相依的虛幻畫面。
那個瞬間,那個霎那,我覺得自己就要瘋了,隨時都會失去最後的理智,拔劍衝入會場中央,將那個黑髮的男人劈作兩半!
但是我沒有。
我記起了自己的無能,我記起了自己的失敗。我記起了就算殺了他,你也還是不會屬於我。
我還能說什麼?
我還能做什麼?
沒有。
沒有。
我只能無力的垂下眼簾,不再看你;
我只能蒼白的離去,回到自己騎士的位置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