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明被抓住的時候，很鎮定，並沒有多餘的動作，只是臉上帶着瞭然的笑意，葉萌看着都覺得有一些不忍心了，這一次是她當捕快來，第一次覺得抓人是這麼揪心的一件事兒。
之前慧明的身份也被他們隱瞞了，沒有告訴佟子蘇，而這一次升堂審問，也是讓張欣故意帶着佟子蘇出去遊山玩水，算是避開了他。
畢竟慧明的罪行最後還是免不了一死，要是告訴了佟子蘇，免不了徒生傷悲，開庭之後慧明一直很鎮定。
張大人坐在上面，第一次看見這麼鎮定的罪犯，顯得有點不知道應該如何審問了，索性葉萌先開口。
“慧明大師，是你殺害了徐大善人和賈老闆麼？”她的話音剛落，就聽見慧明輕聲一笑，語氣之中帶着一些不明的嘲諷。
“是我，給智慧大師下毒的也是我。”
站在一邊的趙二，剛剛找到慧明，如今就看見慧明跪在地上，此時的心境十分特別，忍不住問了一句，“這都是爲什麼啊？我沒想到竟然是你殺害了大哥，你說到底是爲什麼！”
他說完，還想上前拉一把慧明，卻被劉捕快擋住了，葉萌對着趙二搖搖頭，繼續問道，“既然你已經承認了，就將事情都告訴我們吧，至少也能讓我們幫幫你。”
慧明聽了話，卻搖搖頭，“我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若是你們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我希望不在大庭廣衆之下說，畢竟這件事情和康家有關係。”
他說完之後，在場人的臉色都變了變，張大人也一改之前的嚴肅，臉色變了變，當然康家的事情，在私下有很多爭議，畢竟是大戶人家，還跟朝廷有關係。
若是這件事情關於康家，那麼私下審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張大人停頓了一下，看了一眼葉萌，最後讓人將犯人帶到內堂之中去審問。
外面的羣衆卻遲遲不走，對於康家的事情議論紛紛，到了內堂，趙二也跟了過來，此時就只剩下了張大人，葉萌和齊陸這些人。
在幾次追問之下，慧明也總算是開了口，他坐在地上嘆了一口氣，將事情的經過緩緩道來。
原來之前，他一直都是借住在別人家，過着寄人籬下的日子，因爲營養不足，所以顯得很瘦下，等着上官湫接走他的時候，纔在康家過了一段不錯的日子。
康家家主對他也是照顧周到，原本他以爲日子會永遠這樣平靜下去，卻遇上了這輩子最大的一個劫難。
在他的外甥，佟子蘇出生滿一月的時候，康家辦了滿月酒，也不過是一些熟悉的人，前來捧場，場面倒是很熱鬧。
他偏偏喜歡安靜，於是將自己鎖在柴房裡面，準備晚上的時候，再出去把自己的禮物送出去。
卻沒想到，宴會每到一半的時候，就出現了一批殺手，將康家洗劫一空，原本慧明躲在柴房裡面，最後被黑衣人拉出來，對着後背就是一刀，但他比較幸運，沒有死。
只是全身無力的躺在地上，聽見了姐姐的聲音，而對方的聲音明顯就是姐姐的好大哥，那個諢名叫做王一的男人。
男人說這一次的任務是上面要做的，爲的就是讓康家斬草除根，但是他可以救出去姐姐，但是姐姐看着康家所有人都死光了，於是自刎在他的面前。
之後，那羣人放了一場大火，將康家燒燬，幸好他知道有一個狗洞，於是偷偷的跑出來，才活了下來，當時雖然場面混亂，但是他還是看清楚了，殺他的那個人，手臂上的一條龍形胎記，那個胎記太明顯了，以至於讓他念念不忘。
之後他輾轉到了佛山，成爲了一個和尚，一心一意侍奉着他的師父，卻在半個月之前，偶然看見了師父手臂上的龍型胎記，記起來了之前發生的一切，原來他的師父竟然就是將康家滅口的人。
他找師父對峙過，但是師父卻說，一切凡塵中的事情，他早已經忘記了，讓他也忘記，慧明每天晚上睡覺的時候，都會想起來，康家那麼多人，死於非命的場景。
平日裡對他最好的管家，還有他一直心愛的小翠，他親生姐姐，他的姐夫，外加上小外甥，他幾乎在一夜之內，失去了所有至親至愛的人，成爲了一個沒有家人沒有親人的孤苦之人。
慧明最終還是不能放過智慧大師，卻還想給智慧大師一個改過的機會，於是逼問他，還有誰是他當年的同夥兒。
智慧大師卻寧死不說，最後他在平日蛛絲馬跡之中，發現了賈老闆的存在，賈老闆就是當年那一夥兒人之一，也是最冷血無情的一個，他斬殺的人不在少數，如今卻是大富大貴。
他不明白天理何在，於是先從當年的王一下手，慧明約王一出來，當面對峙，誰知道王一卻痛下殺手，他在無意之間，失手殺害的王一，但是當時的王一卻沒有死。
只是失血過多，慧明想起來當年的那場大火，也許有許多人都沒有死，而是被火活活燒死的，一股怨恨之情，衝上了腦袋，慧明最後還是決定，放了一場大火，將王一燒死，算是給康家人報仇了。
他回去的時候，事情已經被智慧大師知道了，智慧大師只是長嘆了一聲，說他爲何執着於眼前的仇恨。
想起來以往的種種，慧明發覺，他還是不能原諒這個道貌岸然的師父，於是他趁着人走的時候，在茶杯上萃了毒，原本以爲智慧大師會在晚上的時候，才倒水喝。
因爲他一般禮佛的時候，都會全心投入，卻沒到他會提前喝茶，更沒想到的是，那天多了一個青年來找智慧大師。
說是多年之前的棄嬰，慧明知道，這個孩子就是姐姐的孩子，他不能讓唯一的外甥，也經受這樣的痛苦，於是打算，親自動手，索性將那些人全部殺光，算是替康佳報仇。
卻沒有想到，賈老爺在臨死之前，將那本記載着那些人資料的小冊子燒燬了。所有的努力都即將付之東流，慧明只能一邊盤算下一步的計劃，一邊想辦法找人。
但是葉萌的辦案速度太快了，讓他覺得有一種壓抑感，那是一種恐慌，於是他趁着半夜想要恐嚇一下葉萌，卻被齊陸打斷了。
慧明說完之後，只是淡淡的嘆了一口氣，擡頭對視上張大人的眼神，冷冷的一笑，“張大人，即便是你也不能幫康家討回公道，因爲那下命令的人，就是當年的皇上，哈哈哈，是皇上啊。”
張大人一陣唏噓不已，最後還是沉默了，聽了這一連串的故事之後，葉萌也靜下來沒有在說話，而此時門外卻傳來了一個人的聲音，所有人都轉身去看。
只看見一個穿着
僧衣的和尚，被何唐攙扶着，一步一步緩慢的走過來，那個人正是智慧大師，智慧大師看了一眼慧明，然後緩緩的跪在張大人面前。
“一切都是老衲的錯，當年康家的案子也是我做的，若是可以，希望大人放過慧明一條生路，一切起因皆有我而起。”
智慧大師緩緩的看着慧明，“其實你一點錯都沒有，還是怪我，沒有開導你，作爲你的老師，這是我的過錯。但是之前發生的事情，我也是身不由己，阿彌陀佛，這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智慧大師說完之後，起身猛地撞上了旁邊的牆壁，牆壁上印上了一個血印，智慧大師緩緩的倒在地上，何唐立刻衝出去但是已經沒有用了，智慧大師早已經沒有了氣息。
此時大家都沒有反應過來，臉上都帶着驚訝的神色，像是沒有反應過來啊似得，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慧明，他站起來跌跌撞撞的跑過去。
“師父！師父！”他大聲叫了兩聲，想哭卻沒有哭出聲，原本他也許不打算殺死智慧大師，但是之前的仇恨，根本不是智慧大師幾句話可以消除的。
其實對智慧大師而言，皇上的旨意已經代表了一切，他這個平凡人根本不能拒絕什麼，葉萌心中一陣陣失落，一羣人就這樣看着慧明嘶吼，到了最後，張大人也不知道應該如何推斷了。
若是將他打入大牢，那麼康家的案子，究竟算作什麼呢？葉萌心中一震，不知道爲什麼，她想要知道的答案，卻讓她有一些無法是從，是要這樣看着慧明被打入大牢麼？
看着慧明被斬首，而那個高高在上的人命令手下的人，對康家的一切惡行卻不需要負任何責任，這到底算是什麼？
看着慧明被打入大牢，葉萌沒有和張大人說一句話，只是安靜的離開衙門，順便連帶着自己的腰牌一起放在張大人那邊，劉捕快看到了這一切，卻沒有開口阻攔，只有齊陸伸手拉住了葉萌的手。
“葉萌，你這是要做什麼？你不當捕快了？那你要做什麼？當初你不是努力爭取來的這個職位麼？現在說不做就不做了麼？”
說實話，葉萌現在的樣子，讓齊陸有一些心疼，但卻無可奈何，慧明的事情，雖然不算完全是他的責任。
但是他畢竟殺了人，這個事實無法改變，齊陸聽見慧明進大牢之前最後一句話，就是讓他們千萬別告訴佟子蘇，有他的存在。
原本佟子蘇有一個親生舅舅的，卻在幾天之後，連最後一個最親近的人，都不剩的，這對於他來說實在是太殘忍了一點吧。
葉萌冷靜的回頭，深深的看了一眼齊陸，“這裡實在是不適合我，齊陸，你放開我，讓我走路好不好？”
齊陸卻搖搖頭，“你去哪我和你一起去，你想去哪我都陪着你。”
“我想回家！我想回到法治社會！我想回到沒有皇帝的地方，不管誰犯了法，就算是領導人的家人犯法也不能逃脫法律責任的地方！你懂麼？你根本什麼都不懂。”
葉萌吼了一聲，看着失魂落魄的齊陸，第一次覺得自己說話，有些過分了，但卻什麼軟話也說不出來，只是淡淡的說道，“你放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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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