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師兄,你想當皇后嗎?”
正當冷玉看着韻清鐵青的臉色,在一旁笑得一臉幸災樂禍的時候,冷不防韻清一句問話拋了出來,驚得冷玉腳下忽然打了個趔趄。
當……皇后?誰?他嗎?
“不是吧?”韻清調侃地瞥了這個方纔在廳上還見死不救的混賬師兄一眼,不屑道,“你不稀罕就算了,趔趄個什麼勁?我又沒逼你!”
“不是,小七,我只是覺得……這種說法聽起來有些怪異。”冷玉慌忙爲自己辯解。
這會兒,小七似乎有一點……火氣很大?是因爲自己方纔沒有幫她對付那幫聒噪老頭子嗎?冷玉有些無奈地垂下了嘴角:那是你的朝臣,你都怕了他們,我能怎麼辦?
何況,人家畢竟是在祝賀我們的孩子,對不對?
你一直瞞着他們也不是辦法嘛,他們總有一天會知道的!到時候還不是一樣免不了一場聒噪?有了孩子,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何必要怕他們!
“豈止是怪異,簡直匪夷所思,聞所未聞!彆扭死人了!”韻清皺眉嘟囔着,“可是我該怎麼辦?一直被那幫老傢伙聒噪下去嗎?我突然覺得,明天不想去上朝了。”
“你似乎一直都不想去上朝。”冷玉很不給面子地揭穿了她。
“說的也是。”韻清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並未反駁。
冷玉突然感到非常不習慣起來。平日裡小七無事便要與他爭吵上幾句的,今日怎麼會任憑自己打趣她,卻根本不打算開口反擊呢?
毫無疑問,此時此刻,她的情緒有些低落。是因爲……自己方纔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嗎?
在韻清看不見的角度,冷玉傻乎乎地輕笑了起來。
小七,我不稀罕當什麼皇后,我只想做你的夫君,在羣臣注意不到的角落裡,陪你哭,陪你笑,陪你一起度過今後仍然會出現的風雨如晦的日子。
韻清不想上朝,自然不是沒有道理的。
過了一夜時光,次日朝上,羣臣心中多少仍然殘留着一些隱隱的興奮之意,韻清卻早已恢復了先前那般沉穩威嚴的形象,舉手投足,盡顯帝王貴氣。似乎昨日宴會中那個對來使步步緊逼的刁鑽市儈、那個在來使走後忍不住大笑失聲的率性女子、那個在羣臣的祝福中含羞垂首的有
孕婦人,跟她都完全沒有半點關係一般。
看看今日無甚要事,禮部尚書慢吞吞地走了出來:“啓奏聖上:隼翼王朝使者請辭。”
他話音剛落,原本莊嚴肅穆的朝堂上,氣氛立刻便鬆快了起來。雖然懾於天威,沒有人敢於嘻笑出聲,但是韻清又豈能看不到他們忍笑忍到抽搐的嘴角?
提到隼翼使臣,韻清也不由得和那幫聒噪的老臣一樣,心情大好,語氣也便不禁少了幾分清冷:“要走便打發他們走吧,何必又來跟朕說?他們是自己沒有腿,還是指望着朕給他們來一場十里長亭依依惜別啊?”
那禮部尚書的嘴角,終於沒能兜住那個幸災樂禍的微笑。
不過,接下來的時光,韻清卻是一萬分後悔自己說了一句俏皮話,將朝堂上的嚴肅氛圍幾乎驅趕殆盡了。
因爲,膽子漸漸大起來的禮部尚書,緊接着便拋出了一個讓韻清恨不能立刻將他轟出金鑾殿去的問題:“臣領旨。只是聖上,如今四海昇平,天下歸心,一應服制、禮儀、規章,以及宮中諸務,卻已是不得不着意整改了。”
韻清自然知道他言下之意,只是在面對這一類的問題時,她早已習慣了裝瘋賣傻:“既然如今已經四海昇平、天下歸心,這些無關緊要的小事,又何必要改?”
禮部尚書最不怕的便是別人與他講“禮”:“自然要改!聖上承天之命,革故鼎新,豈能貪圖安逸,萬事一概沿用舊制?何況如今宮中宮人、侍者,俱是前朝舊人,其中難免有心懷不軌之徒……”
韻清早已不耐煩起來:“貪圖安逸有何不可?我們如今苦苦追求的,不正是令天下百姓都得安逸嗎?宮人侍者俱是前朝舊人自是不假,卻不知孫尚書何時見過有人心懷不軌?若是依孫尚書的意思,改朝換代,便要將一切舊有之人、之制換下,豈非又要大動干戈,惹得民間人心惶惶?天下初定,未釋民憂。孫尚書有時間,還是多想想百姓如何才能早日走出戰亂的傷痛吧。”
孫尚書擦擦額頭上的冷汗,卻顯然並不打算就此罷休:“可是,歷朝歷代,皇宮之中俱無男女混居之理……”
“夠了!”韻清不耐煩地打斷他,“住在宮中的人是朕,不是你孫尚書!朕一未損傷國體,二未戕害百姓,孫尚書爲何一定要抓住些無關緊要的小事不放
?看來孫尚書果然是太閒了!”
朝堂之上的空氣,無形之中再次凝滯了起來,孫尚書跪伏在地上,只覺得自己的心臟跳動的極其緩慢,卻一下一下都重如擂鼓。
左丞相易洋越衆而出的時候,韻清忍不住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看來,這幫人今日是打定了主意,無論如何都不肯放過她的了。
看着易洋顫巍巍地撩起朝服便要下拜,韻清嘆息道:“不是說過丞相年邁,可以不必跪拜的麼?”
易洋謝過恩,啞着嗓子道:“聖上不肯爲宮中之事擾民,仁德之心,澤被天地。只是,咳,咳,孫尚書陳請聖上之事,卻也是其職責所在,絕無半分出於私心。咳,聖上,禮不可廢啊!聖上一言一行,無不須爲天下子民之表率,若是一味率性而爲,咳,咳咳……”
這個左丞相老病纏身,在羣臣眼中卻是極富智慧、極有影響之人,這也是韻清當初堅持將他留用的原因。此人倒也有些意思,雖是一把年紀,卻從不倚老賣老,每日早朝,都是早早地來至殿前等着,寒暑不易,風雨無阻。雖然日日上朝,他卻是基本不說話的,也正因如此,他說的每一句話,都顯得格外有分量些。
他今日一開口,韻清便已知道,自己今日是無論如何都逃不掉的了。
不着痕跡地悄悄又嘆了口氣,韻清無奈道:“那麼,依丞相之見,該當如何呢?”
那易洋扯着嗓子咳了幾聲,方有氣無力道:“所謂家國天下,自然是,咳,先要齊家,然後才能治國平天下。咳,聖上,這立後之事,萬萬不能再拖了。”
這麼久以來,韻清第一次產生了將這個老得走不動路的傢伙扔出金鑾殿去的想法。
什麼叫一言九鼎?這個老傢伙就是!自己若是駁了他,就等於跟整個朝堂上所有的大臣,甚至跟整個天下所有的道德、正義、傳統、規章……徹底決裂了!
無法駁斥,卻又無論如何不想贊同,韻清惱怒之下,周身不由得漸漸散發出迫人的寒氣來。
一時之間,殿上鴉雀無聲,每個人除了自己沉重的呼吸,耳邊已聽不到任何聲音。
他們的皇帝生氣了,但是,他們已經沒有退路。這次若是再失敗了,以後便永無重提這個話題的機會,所以,他們必須必須堅持到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