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他的動作實在太奇怪,我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不料,我的視線往上一挪,竟看見他們的脖子處有着一道深深的暗紅色勒痕!我反射性的將視線往旁一瞥,看向另外一名學生,他的脖子也同樣出現深刻的勒痕,彷若是厲鬼做下的索命記號一般,相似的痕跡同時出現在他們兩人以及阿光、順生的脖子上面。
就在此時,一道腳步聲傳了過來,樓梯間走下來了一名學生,他像是夢遊一般,搖搖晃晃的靠着牆壁行走,神情有種難以言喻的怪異,我下意識的看向那名正在下樓的學生的脖子,心裡瞬間感到忐忑不安,就怕這名學生的脖子也會有一樣的勒痕。
我的心臟正快速跳動着,彷佛已能預知接下來會看見的畫面,但仍反射性的不願意去承認真相。
下一秒,我果然看見那名下樓的學生,在他的脖子上也有一道血痕。
這兩名填完登記的學生離開臺櫃後,直接往樓梯間的方向走去,並與那名下樓的學生擦身而過。
下樓的學生繼續貼着牆壁行走,旁人看不出他究竟要做什麼,他就像時鐘上的指針,沒有意識似的繞着一樓的走廊邁動腳步,踏出“啪答、啪答──”規律卻沒有靈魂的步伐聲。
雖然旁人瞧不出端倪,但我可是很清楚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不禁全身發涼。鬼魂會習慣貼着牆壁遊走,因爲牆壁有從地面延伸上來的陰溼之氣,所以老一輩的人總是會提醒小孩子,走路不要靠牆,爲的就是擔心小孩子不小心會與鬼魂撞上,感染到鬼魂的鬼氣。
也有人形容走路不出聲的人是“摸壁鬼”,其實也是同一個道理,都是在講鬼魂喜歡靠牆遊移的習慣。
這個學生現在所做的無意識行爲,正是鬼魂的習慣,我猜他是因爲被鬼附身了,而附在學生體內的鬼魂忘了自己已經有身軀,所以還延續着鬼魂的遊移方式。
短短一個晚上的時間,爲什麼會有這麼多學生都被鬼給附身了?我不由得猜想,“該不會今晚留宿的學生,全部都被附身了?”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我的頭皮不禁發麻,宛如有上百隻的螞蟻在頭皮上爬行。
我打了個寒顫,即刻想到躲在房間裡面的阿光和順生,該不會他們也出現了異狀?我連忙從椅子上面起身,急步走向房間門口。
門板此時是緊掩上的,所以無法窺探裡面的情況,我把手搭在喇叭鎖上面,本來應該立刻開門去察看他們的情況,但我卻臨陣退縮了。
我呆愣的站在房門口,腦海裡面盡是最壞的情況。畢竟一個下午的時間,我都沒有聽見他們兩人的對話聲音,也沒聽見房間裡面有任何聲響,會不會……若我一打開房門,看見的將是兩人慘死的模樣?
耗子和陳明龍自殺的模樣再次浮現我的腦海,尤其是耗子伸長的舌頭,兩條擺動的雙腿……
我不敢再想,無意識的放開了搭在門鎖上面的手,但是我又想到,如果不開門進去看看的話,要是他們正在做傻事,我卻沒有實時阻止,這樣豈不是枉送了他們兩人的生命?
耗子自殺的時候,我沒有來得及阻止遺憾發生,現在在我的眼前又有一個選擇的機會,難道我還是要讓相同的遺憾再次重演嗎?
我的內心糾結萬分,此時的我不由得討厭起自己的怯懦怕事和自私。
掙扎了片刻之後,我用力的打開房門,砰的一聲,過大的聲響把我自己也嚇了一跳。
房間裡頭的阿光和順生驚恐的看着我,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
我看着他們兩人,他們安然無事的坐在牀邊,手上依舊各自拿着一瓶啤酒,微紅的臉色透露出兩人已經喝了不少酒。
原來這兩個人躲在房間裡頭是在酗酒,我傻眼的看着他們兩人,不知道該高興他們倆平安沒事,還是要生氣他們的墮落與不懂事。
阿光茫然的問我:“學長,你、你怎麼了?”
“又出事了嗎?”順生赫然起身,害怕的問我。
“沒有。”我心虛的說道,畢竟不能告訴他們關於厲鬼附身的事情,只好當作自己什麼都沒看見,“只是看你們一整個下午都沒出來,房間裡面也沒動靜,擔心你們的情況所以進來看看。”
“所以就破門而入?學長,你把我們嚇死了,我剛纔還以爲你中邪了。”阿光順着酒意,胡言亂語的說道。
“呸,別咒我。”我連忙說道。
他們兩人見狀,隨即露出戲謔的笑容,可是我看得出他們的笑容底下,仍是化不開的愁悵。
半晌的時間,他們的笑容淡去了,順生拿着啤酒問我:“阿樂學長,你要不要也喝一瓶?”
“不用了。”我揮了揮手,謝絕他們的好意。
話才說到一半,我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我接起手機一看,來電顯示是家裡的號碼。
“喂?”我按下接聽鍵,這會兒纔想到已經有四、五天沒打電話回家跟爸媽報平安。
“阿樂,我是媽媽。”媽媽的聲音從手機中傳過來。
“喔,媽。”我喚了她一聲。
阿光和順生一聽是我媽媽打來的電話,紛紛安靜下來不敢出聲吵鬧。
“怎麼那麼久沒打電話回家?”媽媽例行公事的訓了我一頓,然後照慣例的問我三餐有沒有正常吃、在外面住得好不好、工作會不會太累。
我一一回復她的問題,但是因爲阿光和順生在旁邊,我不習慣被人聽見我和媽媽的對話,所以顯得有些不自在。
媽媽似乎也感覺到我想要儘快結束對話,於是口氣變冷的說道:“好啦,不吵你了,你在忙是不是呀?”
“沒有啦,是有兩個學弟在我房間。”我簡潔的說道。
媽媽聽完我的解釋,這才釋然,口氣又緩和了過來,“喔,原來是這樣,你早點說嘛。我剩最一件事情要提醒你,說完就掛電話了。”
“什麼事?”我想八成又是要我記得多喝水、不要憋尿之類的小事。
“過兩天記得去找江師父。”媽媽嚴肅的提醒我,“你有將近一年沒過去了吧?之前因爲你在當兵,後來又忙着新工作,現在總該有時間了吧?”
“啊,我都忘了這件事。”我說道。
“早就知道你會忘記,所以特別打電話給你。還記得江師父的電話吧!記得先打電話過去約個時間,過去拜訪的時候別忘了帶禮物,買一盒水果也可以,不要失禮了。人家江師父幫過你那麼多忙,就你這個沒良心的孩子,一年過去了,也沒去看看江師父……”媽媽一開口就會叨唸個不停,我只能不斷的點頭答是。
“好、好,我知道了,好。”我連聲應好,幾分鐘之後,媽媽終於掛斷電話。
我放下手機之後,對阿光和順生說道:“你們有救了。”
“學長,你有辦法了?”阿光驚喜的向我問道。
順生的眼睛同樣綻放出光彩,兩人張大了眼睛看着我。
“不過這件事情要快點辦,你們在宿舍等我,我先出去打一通電話。”我說完,撇下他們兩人急急的往宿舍外面跑。
我擔心在宿舍裡講電話的話,會讓那些厲鬼發現我的計劃,進而阻止我去搬救兵,所以我只好離開宿舍再打電話。
幸好媽媽打了這通電話給我,不然我還真的完全把江師父給忘了。
因爲我的體質從小就敏感,經常被惡鬼捉弄或是受到驚嚇,所以媽媽常帶我到宮廟裡面祈求平安。
一次偶然的機會下,媽媽認識了江師父,江師父每年都會幫我祈福,幾次我被惡鬼纏上導致生病發燒,也都是江師父出手替我解決難關。
說不定這一次的事情,也可以拜託江師父處理,雖然我沒有太大的把握,畢竟以前我所遇上的問題都沒有這次的情況複雜,而且江師父曾說過,所有的事情都有因果關係,他不太願意隨便去插手因果的事情,怕會折了自己的福壽,或是惹上大麻煩。
江師父還說過,他當初願意幫我,是因爲我們上輩子曾有一段緣分,所以他纔會這麼照顧我。不過江師父是我們現在唯一的寄託了,我只能抱着一線希望打電話給他,希望他可以再破例一次,救救宿舍裡面的學生。
我按下電話號碼,隨着電話鈴聲一聲聲的響起,我的內心不禁忐忑。因爲我們的時間愈來愈少,阿光他們的生命彷佛是沙漏中的沙子,正在倒數計時。
要是江師父不在家,或是他不願意插手淌渾水的話,阿光他們該怎麼辦纔好?
就在電話響了十幾聲,我正感到絕望之際,電話忽然被接了起來,“喂?”
“江師父!”我着急的喚了他一聲:“我是阿樂。”
“阿樂,退伍了吧,最近好嗎?”江師父的聲音不急不徐,總是給人一種親切和譪的祥和感。
“江師父,我遇到大麻煩了。”我說道。
“什麼事?你慢慢說。”江師父的聲音轉爲嚴肅。
我隨即把這一陣子在宿舍裡面遇到的事情一一告訴江師父,他在電話裡面又問了我幾個問題。
“也就是說,學生自殺的時候,你就會看見異象,對嗎?”江師父問我。
“對!但是我不確定時間點正不正確,畢竟我無法確定耗子是幾點自殺的。”我老實說道,就怕會誤導他的判斷。
“這件事情不好辦,阿樂,你過來我這邊吧!照你的形容,我擔心你在那裡待太久的話會出事。”江師父說道。
“可是、可是我不回去的話,我怕兩個學弟會出事。”我說道。
“唉,你這個孩子,自己都是泥菩薩了,還想要渡別人過江嗎?”江師父隨後說道:“聽你剛纔的形容,我懷疑學校的宿舍就建在陰陽地穴上面,加上建築的設計不良,可能就像是一把鑰匙插在陰陽交界的門鎖上面,因此流年一旦走到了陰時,就容易啓動陰間的門鎖,讓一些被封印的邪靈竄出人間作怪。”
我愈聽愈覺得可怕,但我仍然沒辦法丟下阿光和順生兩人不管,我只好向江師父求道:“江師父,那你可以儘快過來幫幫我嗎?”
“這個……阿樂,我現在不方便,目前身邊也有要緊的事情需要處理,最快也得等到後天纔有辦法過去。而且,你最好別管這件事情了,螳臂不能擋軍。你們學校已經有那麼多年的歷史了,可見已經聚集了非常龐大的陰氣,不是我們現在想要處理,就可以應付得了的。”江師父長嘆了一口氣說道:“現在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儘快離開,不要站在危牆之下。明哲保身,明白嗎?阿樂。”
他仍想勸我離開,莫管閒事。
我可以理解江師父,他給我的建議都是爲了我好,但是我總覺得要是自己逃走的話,等於是背叛了阿光和順生。
“江師父,那……我兩個學弟怎麼辦?他們應該怎麼做纔可以度過難關?”我向他問道。
江師父沉默了一陣子,久久才說道:“我給你一個電話,你打電話過去試試,我會先幫你知會對方一聲,你大概過個五分鐘之後再打給那個人,也許他可以幫幫你。”
“好,謝謝江師父。”我忙不迭的向他道謝。
“那好,你把電話號碼抄下來。那個人叫作紀曉巧。”江師父說道,他隨後提醒我:“對了,紀曉巧的脾氣不太好,你切勿惹她生氣。”
“喔,好,我知道了。”我說道,隨後掛上電話。
我在心裡面想着,爲什麼江師父會特地提醒我不要惹紀曉巧生氣,又說這個人的脾氣不好?該不會對方真的很難搞吧?但願這個人不會拒絕我的請託。
一邊想着,我又覺得紀曉巧這個名字很特別,好像是女孩子的名字。
我心亂如麻的看着手機上面的時間,等着五分鐘之後要打電話給這位名叫做紀曉巧的人。
時間緩慢的流逝,好不容易,五分鐘的時間終於到了。
我緊張的按下播話鍵,然後靜靜等待另一頭接起電話。
電話只響了兩聲,對方就接了起來,我立刻“喂”了一聲。
那一頭先是沉默了幾秒,接着才傳來聲音:“你叫阿樂吧。”
是一個年輕女孩的聲音,我心裡一怔,不確定接聽電話的人是不是江師父口中所說的紀曉巧。
“紀、紀曉巧嗎?我要找紀曉巧,我叫阿樂,是江師父介紹的。”我結巴的說道,總覺得講電話的這名女孩有種迫人的氣勢,就算是隔着電話都可以感受到她散發出來的壓力。
“嗯,我剛纔已經聽江師父說了,把你學校的地址給我,我等一會就過去。”紀曉巧說話的風格非常簡潔有力,完全不拖泥帶水,但也正是這個原因,讓我感到尷尬。
“那個……”我支吾的說道。
“快說。”對方非常沒有耐性。
“我、我沒有錢。”我說出了自己的難處,就怕她會開口要價十幾、二十萬的處理費。
“我知道。”紀曉巧說完,我這才鬆了一口氣。
這一通電話很快便掛上了,她抄完學校的地址之後,沒有多廢話,甚至沒有安撫我的情緒,也沒叫我不用擔心之類的,口氣始終保持着一種冷漠的距離感。
這使得我有些不能適應,因爲江師父總是會對我噓寒問暖,並且說些安慰我的話語,而紀曉巧和江師父儼然是兩種不同個性的人,不過也因如此,我沒有懷疑紀曉巧的能力,即使她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個年輕的小女孩,但我仍相信江師父的推薦。
掛掉電話之後,我便前往校門口去等待,等着接紀曉巧到宿舍裡頭,雖然我不知道她什麼時間纔會過來,但是這麼做可以減輕我的焦躁。
希望她可以化解宿舍即將發生的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