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急之下,我雙手抱住樹幹,蹭蹭蹭幾下,爬到樹上,在茂密的枝葉間躲起來。此時,月亮從雲朵裡鑽出來,在朦朧月光的照射下,周圍的景物又依稀可見。
我看到叔公拖着一條長長的影子,歪歪斜斜地跑過來。那大水牛看到叔公,又是一聲怒吼,把頭一埋,豎起兩個長長的彎角,朝叔公狂奔着頂過去。
叔公看到大水牛,怔了一下,狂笑了一陣,大聲說:“就憑你也能阻擋我?”
說完,只見叔公張開雙臂,向着大水牛做了一個揚手的動作。頓時,地面上捲起一陣狂風,朝大水牛襲去。大水牛連叫都不叫一聲,撲通一聲就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這一幕看得我目瞪口呆。叔公會一些法術,我是知道的。但是,跟隨在他身邊這麼多年,我可從來沒見過他有這麼厲害的本領。這本領是他一直就會,還是最近才從別處學來的,我不得而知。
叔公已經失去人性,我根本不敢讓他知道我躲在樹上。我跨着坐在一根樹枝上,一動不動,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卻見叔公將大水牛放倒後,四下裡看了看,嘴裡喃喃地說着人到哪兒去了?然後,轉身按着來路走,一直往那片小樹林的方向而去。
直到叔公的身影在小樹林那裡消失無蹤,我才從樹上爬下來。這個時候,我無論如何都不敢再去找叔公了,他已經失去了人性,去找他,他可能還像剛纔那樣掐我,直到把我掐死。
我辨認了一下方向,拔腿狂奔,離開了白骨嶺,然後到附近的公路攔了輛出租車徑直回出租屋。
一路上,我的心情是很難過的。叔公對我恩重如山,我多想對他盡孝啊,可是,他現在變成了魔鬼般沒有人性,而我卻無能爲力!我真的很沒用!
回到出租屋,時間是凌晨三點多。因爲剛經歷了驚魂之事,我一點睡意都沒有。客廳的燈都還沒開,我就在沙發上坐定,拿起話筒,想給老趙打電話,向他尋求幫助。
號碼還沒撥出去,突然,叔公房間裡傳出一陣窸窸窣窣聲,然後還有清晰可聞的呼吸聲。我心頭一緊,裡面是誰?我離開白骨嶺的時候,叔公還沒從白骨嶺出來,房間裡的人肯定不是叔公!
十有八九可能是進賊了!可是,也不對啊!我們所租的這棟樓房,防盜設施做得很好,我和叔公在這兒住了十多年了,還沒進過賊。而且,我們家又沒什麼錢,哪個笨賊會惦記我們家?
左右想不出裡面會是誰,我緊張得電話都不想打了。放下話筒,我從茶几上拿起水果刀當做防身的武器,然後輕手輕腳緩步朝叔公房間走去。這個時候,我是不敢開燈的。房間裡到底是什麼人,我還沒搞清楚。萬一是壞人,而我又打不過他,開燈只會給自己帶來麻煩!
到了叔公房門口,我悄悄探頭往裡看,這一看,把我嚇了一跳。藉着窗外投射進來的朦朧燈光,我看到一個人躺在叔公的牀上。這個人分明就是叔公!
我捂着嘴巴,強迫自己不發出任何聲響,心卻突突地急速跳動。叔公不是還在白骨嶺沒回來嗎?他怎麼突然比我先回到家了?
剛纔在白骨嶺的時候,我已經領教並目睹過叔公的厲害。這個時候,我無論如何都不敢進去的,我怕叔公勒死我!
我躡手躡腳退回到自己的房間,用被子蒙着頭,然後再給老趙打了個電話,要他快點過來幫幫我。老趙這廝真是氣人。電話一接通,他就衝我發脾氣,說什麼三更半夜打電話,還讓不讓人睡了?還沒等我把話說完,這廝就掛了電話。
我乾脆先給他發了條短信,然後再給他打電話。這次,他總算很耐心地聽我把話說完。他對我所說的感到難以置信:“臭小子,你說的是真的?唐老鬼他真的變得那麼可怕?”
“真的!如果不是這樣,我會三更半夜給你打電話嗎?你個混蛋要是不過來,我饒不了你!”我急得快哭出聲來了。
老趙安慰我幾句,要我一定要將刀拿在手上做好防衛工作,他這就趕過來。掛了電話,我的心稍微寬了寬。老趙社會經驗比我豐富,有他幫忙,問題應該好解決。
大概半個小時左右,老趙趕到了。他來到門口後,不敢敲門,而是給我發了條短信。我放下手機,輕手輕腳走到門口,開門將他放進來。
我和老趙正在小聲地商量對策,突然,房間裡傳出“唉”的一聲。這聲音聽上去,好像是伸懶腰時發出的聲音。即便如此,我和老趙還是被嚇了一大跳。
“臭小子,如果唐老鬼真像你所說,我估計他可能被鬼魂附身了,咱們拿照鬼鏡照一照吧!”老趙邊說邊從懷裡拿出照鬼鏡。
我根本不贊同老趙的看法,叔公可是個相師,他要是被鬼魂附身,那可真是大笑話!可還沒等我開口,老趙這廝已經將照鬼鏡對着叔公房間裡照。我往照鬼鏡瞄去,鏡面上根本沒有鬼魂出現!
“老趙,叔公沒有被鬼魂附身,你太小看叔公了!”我有些不滿地說。
“唉......”房間裡又傳出叔公的聲音。
我和老趙先是嚇了一顫,而後悄悄探頭往裡看。微光中,只見叔公從牀上下來,拉開褲鏈,竟然在房間裡小便。我心頭佈滿了疑雲,叔公這是中邪了呀?怎麼像小孩子似的隨地小便?
“我看唐老鬼八成是瘋了!”老趙低聲說。
因爲叔公小便的時候,背對着門口,我看不到他臉部,不知道他臉部是否像在白骨嶺時看到的那樣,有一顆巨大的三角痣。小便完,叔公重新回到牀上躺下。我注意到,他走路的姿態蹣跚,看上去很費力的樣子。此刻的他,完全就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跟白骨嶺那個體力充沛的惡魔完全不同!
我和老趙又在門口觀察了好一會兒,沒見叔公再有任何舉動。他回到牀上後不久,便入了眠,還打起了鼾。
在老趙的提議下,我壯着膽子進去看了一下。這一看,使我非常傷心,叔公臉部果然有個很大的三角痣,跟我在白骨嶺看到的一模一樣。真不知道叔公是怎麼長出這麼個醜陋而又險惡的黑痣!
我和老趙一直守到天亮,叔公都沒再有任何異常舉動。任何妖魔鬼怪都害怕陽光,當第一縷陽光從窗戶謝謝地照射進來時,我和老趙都鬆了口氣。
我大膽地走進去,將叔公叫醒。叔公翻過身面對着我的一剎那,我的心一陣抽搐。只見叔公臉部肌肉鬆弛,眼窩深陷,眼神黯淡無光,好像一個生命垂危的重症病人。
“叔公......”我的眼淚潸然而下,伸手想去抓叔公的手。
老趙突然伸手攔住我,給我遞了個眼色,阻止我觸碰叔公。我想起了昨晚發生的事,心裡頓時隱隱後怕。但是,叔公虛弱到這般程度,哪裡還會傷害我?而且,現在又是大白天!
我還是執意拿起了叔公的手,叔公的手竟然已經瘦得只剩下皮包骨頭,而且很冰涼。我淚眼婆娑地問叔公,昨晚他去白骨嶺幹嗎去了?他爲什麼突然長出這麼一顆可怕的三角痣?爲什麼突然變得這麼虛弱?
叔公對我的問題一概不回答。他費力地擡了擡眼皮,吃力地對老趙說:“趙老鬼,你能不能出去一會兒,我有話對海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