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劉柯這種眼神,陸小鳳有種不太好的感覺。
果不其然,只見劉柯凝視掌中長劍緩緩說道:“陸兄,其實從見到你開始,我就一直在想一件事情,你那靈犀一指天下無雙,自出道以來,從未失手!卻不知是否能夾住我掌中之劍。”
陸小鳳、花滿樓和元籍只感覺一股涼氣沿着脊椎一路攀上,直達頭頂,天靈蓋都發出了細微的錚鳴聲。
殺氣!無邊的殺氣!恐怖的殺氣!
陸小鳳本以爲西門吹雪的殺氣已經很可怕了,可是此刻的劉柯比西門吹雪還要恐怖。
陸小鳳很不想接劉柯的劍,“劉兄,你連番大戰,不若休整一番再來與我一戰如何?”
“剛剛與玉羅剎之戰,此時興頭正高。”劉柯擡頭,微微一笑,“接我一劍!”
“劍”字剛出口,劍光便已亮起。
劍光純粹而冷冽,陸小鳳的骨髓都彷彿要被這一劍冷透了,旁邊的花滿樓和元籍更是忍不住後退,即便這一劍並沒有針對他們。
這一劍不知比現在的西門吹雪如何,但絕對比以前的西門吹雪要強,這一劍非是試探,而是爲了奪命。
這一劍幾乎能夠奪走當世任何一人的性命,即便是陸小鳳的性命也會被奪走。陸小鳳不知道劉柯想不想殺自己,他也不想去賭劉柯的心思,他只有躲。
就像有一條無形的線系在了陸小鳳的身上,他的身形忽的一下就向後飛出,飛出了畫舫,落向了湖面。
陸小鳳身後,劍光緊追不捨。
腳尖在水面點了幾點,陸小鳳就好像真的變成了一隻綵鳳。身形轉折靈動迅捷。可是那道劍光卻是鋒銳不減,宛如神話中羿射出的神箭追逐着三足金烏,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陸小鳳感到危險在迫近,劍光與自己的距離在縮短。有些人越是危急關頭越會冷靜,陸小鳳就是這種人。此刻,他的眼中只剩下這一道劍光。
終於。在劍光離着還有三寸時,陸小鳳出手了。他突然伸出了兩根手指一夾,竟赫然夾住劍鋒!沒有人能形容他這兩指一夾的巧妙和速度,若不是親眼看見的人,甚至根本就無法相信。
這本是無雙無對的一招,無論是誰用出,都值得自豪。
但是,陸小鳳沒有高興,因爲他手指夾住的彷彿不是冰冷的劍鋒。而是通紅的烙鐵,他的雙指一陣陣疼痛,他的喉嚨也傳來針刺般的感覺。劍鋒未到,他的心中卻在示警,彷彿這一劍必定會刺進他的喉嚨。
危急關頭,劉柯卻突然回手,抽劍而走。
一蓬銀雨自湖水中暴射而出,直打三丈外的劉柯後背。來勢之急,絕非言語所能形容。
隨着劉柯反身撲下。一輪銀月在劉柯身前升起。
“叮……”一記悠揚長聲響起,二十七點火星在那輪銀月上爆發,竟然將劉柯擊打得身形向上浮起,可見這蓬銀雨射出的力量是多麼的強猛。
半空中,那輪銀月一斂,重又化爲一道劍光。劉柯凌空而下,劍在人前,已經落入水中,竟未濺起一點水花。
陸小鳳一點水面,往划過來的畫舫退去。心中驚歎剛剛的危急,卻又好奇剛剛是誰在襲擊劉柯,竟是連自己也囊括在內。
水面翻滾,彷彿下面有龍魚蛟蟒從深水中浮現,將要興風作浪。
“嘭!”
水面忽然炸開,飛濺的浪花中,有一道黑影從水中飛起,落在了船頭。
衆人看去,竟是一具溼淋淋的乾癟屍體,再仔細一看,這哪是什麼乾癟屍體,而是一個極瘦的人,這人已經瘦到了皮包骨頭,乍一看去宛若失去水分後乾癟了一般,他的眉心有一條紅線。
一聲長嘆傳來,衆人轉頭看去,本來還在桌上吃着魚的黑貓已經不見。一人一貓不見蹤影,這一戰爲人所攪,劉柯敗興而去。
船上,元籍盯着那具屍體,忽然失聲道:“是他!”
陸小鳳問道:“他是誰?”
元籍臉色凝重,說道:“武當俗家弟子第一名人,鍾無骨。”
見到陸小鳳和花滿樓有些疑惑,元籍搖搖頭,說道:“那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時他在江湖上可是鼎鼎有名。可惜,後來他得罪了武當的第一名宿木道人,便消失得無影無蹤,想不到他今日竟然出現在這裡。”
花滿樓點了點頭,說道:“他應該是來殺劉柯的,在銀鉤賭坊時,劉柯曾經說過方玉飛的黑虎幫與武當俗家弟子第一名人有關,方玉飛當時就變了臉色,想必說的就是他了。鍾無骨與黑虎幫和方玉飛必然有關係。”
陸小鳳沒有說話,他蹲下身觀察着穿着水靠的鐘無骨,剛剛用來襲擊劉柯的暗器強猛無比,不知是何物?
很快,陸小鳳在鍾無骨的腰間發現了一個銀製的匣子。此匣長七寸,厚三寸,上面還用小篆字體雕刻十六個字。
元籍看見那十六個小篆,口中不由唸了出來:“出必見血,空回不祥;急中之急,暗器之王。”
花滿樓聞之色變,說道:“陸小鳳,你是否找到了一個銀匣。”
陸小鳳應了一聲,花滿樓又問道:“在陰匣的一側你可看到有三排二十七個微孔?”陸小鳳翻轉銀匣,果然在銀匣的一面找到了二十七個微孔。
花滿樓皺着眉頭說道:“若是我記得不錯,這個銀匣乃是昔年大名鼎鼎的南湖雙劍之子周世明製造。周世明雖然出身武林名家,他從小就患了一種極奇異的軟骨麻痹症,非但不能學武,而且根本連站都站不起來。
太湖周家一共有五兄弟,周世明排行第三,他的智慧本比另四個兄弟都高得多,只恨身子殘廢,眼見他的兄弟們都在江湖中成了大名,號稱江湖四義。周世明心裡自然難免悲憤。就發誓總有一天要做件驚人的大事給別人看看。
周世明終年纏綿病榻,除了看書之外,就以削木爲戲,他不但天資絕頂,而且一雙手更巧得很,據說他住的那間屋子裡。到處都是極靈巧的消息機關,而仿造諸葛武侯的木牛流馬,做出許多可以活動的木人,只要他一抓機簧,這些木人就會爲他送上茶水。
這麼過了許多年,他以木頭削成一個機簧匣子,找來天下最著名的銀匠巧手宋,費時三年而成打造了一件暗器。”
陸小鳳說道:“便是這件銀匣?”
花滿樓點點頭,說道:“不錯。這件銀匣叫做暴雨梨花釘。此暗器一出,不會武功,身患軟骨病的周世明便以之殺害了當時最有名的暗器名家‘八臂神猿’候南輝等人。這暴雨梨花釘二十七枚銀釘勢急力猛,可稱天下第一,每一射出,必定見血,昔日一劍平南荒的大劍客‘一塵道長’,都是死在這暗器下的。 ”
元籍略一思索。問道:“生長與太湖周邊,爲何我沒有聽說過周家和暴雨梨花釘的名聲。”
花滿樓道:“只因這暗器實在太過厲害。江湖中人人都將周家兄弟視爲公敵,誰都不願這種暗器留在周家兄弟手裡,正是人人都想除之而後快,因爲大家都怕他們用這種暗器來對付自己。尤其是那些平時和周家兄弟有些過節的人,這些人聯合起來,先下手爲強。想盡各種方法,將江南四義一一除去,又放了把火,將周家莊燒得乾乾淨淨,周世明也葬身在火窟之中。周家就此除名。”
“那暴雨梨花釘呢!”
花滿樓接着說道:“誰也不知這暗器究竟落到誰手裡了。因爲無論誰得到它,都萬萬不肯說出來的,但每隔三五個月,江湖中總有個人會死在這‘暴雨梨花釘’下,而持有‘暴雨梨花釘’的人,也並不能保存很久,因爲只要有一絲風聲漏出,就會有人將暗器奪去,將他的人也殺死。當然,這已是數十年前的事情了,暴雨梨花釘已經銷聲匿跡很久了。想不到竟然出現在了鍾無骨手中。”
元籍驚歎道:“即便暴雨梨花釘如此厲害,可還是奈何不得劉柯,我剛剛看見那二十七根銀釘全部被劉柯擊飛,無一漏網。”
陸小鳳面色難看的說道:“而且,他當時正在與我交手,被我夾住了劍鋒。”
三人沉默,劉柯的武功到底達到了什麼程度?
…………
另一處的太湖岸邊,一個身影從湖面上掠上岸邊,看身形正是剛剛與劉柯戰鬥的玉羅剎。
只是,此刻的玉羅剎露出了半張蒼老的面孔,另一半的臉上則覆蓋着一面殘破的玉質面具,正是此物讓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玉羅剎身上的玉白色長袍也多有損毀,有些地方更是有殷紅的血跡。
落到岸邊,玉羅剎不由一陣輕咳,嘆氣道:“好一個玄貓客劉柯,我連換‘勾魂攝心大法’,‘大天魔手’,‘以牙還牙,神龍無相大法’,‘萬妙無方,懾魂大九式’。將教中神功盡出,仍不能將他擊殺,只能兩敗俱傷。而且這小子體質詭異,竟然能在受傷後立刻還原,簡直是不死之身……”
也許是人老了就愛嘮叨,玉羅剎一路走一路呢喃,彷彿要在無人之處將自己心中的話盡數說出來。
“……也不知,我的兒子能不能與劉柯一較高低,畢竟現在的他是……”
原來死去的玉天寶根本不是玉羅剎的兒子,想來也對,玉羅剎這種人物怎會不知道該怎麼樣培養一個合格的繼承人。與劉柯交手之後,明瞭劉柯的真實實力,玉羅剎仍然肯定他的兒子可以與劉柯爭鋒。可見玉羅剎真正的兒子,必定是武林中的絕頂人物。
他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