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書箱打開,一個個檢查。”
古代中的科舉,入場前的檢查非常嚴格,不但攜帶的行李要被從頭到尾檢查一遍,考生也要脫掉衣物檢查身上有沒有夾私。
電影中那種,將四書五經寫在內襯裡,穿在身上就能進考場的現象,在這裡是不存在的。
“這根毛筆是你的?”
走在王旭前面那位,被翻出的毛筆中,顯然藏有機關。
考生哆哆嗦嗦的點頭,只見負責搜查的學官冷冷一笑,啪的一聲將毛筆折斷了,筆芯內赫然塞着一卷紙。
將紙鋪開,密密麻麻寫了不少字,舞弊證據確鑿。
“壓下去!”
學官大手一揮,自有衙役將人帶下。
被押走的考生嚎啕大哭,苦求着:“大人,再給我一次機會吧,被趕出去我就全完了。”
學官不理,罔若未聞。
王旭看的暗暗搖頭,科舉舞弊,歷朝歷代都不能倖免。
舞弊不是錯,手法這麼笨就是你的不對了,一沒人,二沒關係,就想憑一些小聰明得逞,真當這些監考的學官是吃乾飯的。
“檢查好了,你可以進去了。”
王旭的書簍內,只有筆墨紙硯,一張秀才功名的文牒,一些乾糧,一壺清水,檢查片刻就被放了進去。
背好書簍,王旭對站在後面的張許點點頭,取了相當於准考證的號牌,向自己的考區走去。
號牌就是一塊木牌,上面寫着甲字考區,丁三號考場,三十六號考席,這是王旭的准考證。
跟隨着指引,王旭來到了自己的考場。
考場很簡陋,就是用木板圍起來的,不像人待的地方,弄得跟牲口棚一樣。
裡面有一個個單間充當考生席位,王旭的三十六號考席在中間位置,讓他一見便眉頭微皺。
入眼,衛生間大小的考試席內,裡面鋪着一張牀板,外面也有一張牀板。
人進去之後,將外面的牀板放下,可以坐在裡面的牀板上答題。
累了,躺在牀板上可以睡覺,餓了可以坐在牀板上吃東西。
一但開始考試,外面的牀板是不允許放下來的,人在裡面想要出來的話,必定會弄出動靜來,從而被監考官發現。
上廁所也不是出來上,而是掀開裡面的牀板,下面就有馬桶。
馬桶一天倒三次,早上一次,中午一次,晚上一次。
除了這個時間,你要是上廁所的話,味道就只能自己受着了。
很多歷史小說中,考場內有公共廁所,考生可以自己請示去上廁所的事,實際上根本就是杜撰。
要知道,連考高的時候,中途要上廁所都得提前交卷,誰會讓你半路走。
你要是走了,在廁所內幫人舞弊,留下考試答案怎麼辦,難不成還得派個人盯着你。
沒那個事,廁所就在考席內,吃喝拉撒就在裡面,忍不了你別考,沒人會因爲這個遷就你。
另外,舉人試的考場內,是有義務提供食物跟清水的,每個考生每天有十五文的伙食補助。
不過考場裡的飯,很少有人吃,味道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衛生不達標,容易鬧肚子。
類似王旭這種考生,都會提前自帶乾糧,肉乾,連清水都不會喝這裡的一口,只有那種實在窮的沒辦法,連乾糧都捨不得自帶的人,纔會吃考場裡的東西。
在考場內坐好,王旭安心等待開考。
半個時辰後,百位考生到齊了,考場開始封閉,由監考官下發卷子。
舉人試要考三天,第一天考四書五經,第二天考四書五經外的雜學,第三天考時政策論。
兩位監考官,帶着四名軍漢將考卷發下來,每人十張宣紙,兩根蠟燭,還有十張草紙。
草紙是讓人打草稿用的,這種考試除了答題要正確,字跡也要工整,污卷與錯別字是大忌。
大多數時候,考生會先將要寫的寫下來,審閱一遍再抄在考卷上,以免有錯誤不好更改。
考卷下發來,大家準備好了,可是還不能開考。
考試的時間也是有規定的,在日上三竿,也就是正午的時候,伴隨着三聲銅鑼,主考官纔會將考試內容公佈出來。
在這裡要額外說一下,在場的監考官,都是學宮內有品級的學士,可他們不算主考官。
主考官考生是見不到的,往往都由知州,督察院御史,與本地縣學的學政擔任。
正午時分,伴隨着三聲銅鑼,有軍漢帶着密封好的考題趕來。
考場內的監考官,當着衆人的面拆開密封,裡面便是準備好的考題。
今天是第一天,考的是四書五經裡面的內容。
考試,分爲兩部分,一個是給出題目寫出下文,一個是解讀聖人含義。
第一道考題,仲尼嫣學,何以治學。
這是論語第十九篇,子張一篇中,衛國公孫朝對子貢的問題。
書面意思是,都說孔子是有大學問的人,可是他的學問從哪來,爲什麼可以教給大家學問呢?
這道題並不難,屬於送分題,考的是考試對四書五經的記憶。
論語內,子貢當時就給出了答案,只要按照標準答案回答,這道題便是正確的。
王旭回想了一下論語,筆尖沾墨,寫道:“文武之道,未墜於地,在人。賢者識其大者,不賢者識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夫子焉不學?而亦何常師之有?”
這句話的意思是,文王與武王的傳承並沒有滅絕,還是有人傳承的。
賢者能從中學會大道理,普通人能從中學到小道理,他們身上都有文王與武王的傳承。
孔聖便是一位賢者,能從小道理中悟出大道理,以三人行必有我師爲師,怎麼是不學習呢。
老師將諸多大道理,小道理,整理出來傳授給我們,這是我們的幸運,老師有這樣的本事,爲什麼不能治學?
舉人試中,第一天的考試是最簡單的,只要熟讀四書五經便可通過。
主考官給出的問題,受限於四書五經,萬變不離其宗,答案也在四書五經之內,對王旭而言並不難。
當然了,這是對王旭來說,有些人連四書五經都沒有看全,更別說背下來了,遇到生僻點的問題很難回答出來。
一連十道題,王旭聽完對答如流,只用一個時辰便寫出了答案。
其餘考生,有的下筆如流,有的絞盡腦汁,更有人進了考場便緊張,一緊張什麼都忘了,坐在那裡嚎啕大哭。
衆生百態就在眼前,王旭見之,觀之,不爲所動,穩如泰山。
第一天,便在這種寧靜與焦躁中渡過,寫得好的人氣定神閒,答不出的人抓耳撓腮。
第二天,考試依舊在繼續,題目也從四書五經,擴大到了雜學範圍。
雜學不是雜家學術,同樣由聖賢鑄造,只是相比四書五經偏些。
比如春秋左傳,公羊傳,史記,爾雅,孝經,荀子,一大批聖賢著作。
這就有點偏門了,光是這些書籍,就有很多人沒讀過,想要記下來更是難上加難。
從這裡也可以看出,科舉取士,同樣也偏向於士紳階層,因爲寒門子弟要是沒有機遇,根本買不起也買不到這些書,連書都沒有你說你考什麼。
王旭依然對答如流,士紳階層只要書讀得好,肯努力,又有一點天賦,中舉人並不難,就跟大學教授的兒子考大學,很容易考上重點一樣,有這個文化底蘊。
與他相比,一些沒讀過這些書,或者讀過,沒有全記下來的考生就犯難了。
雜學本身就是偏科,各種知識與譯文加起來數百萬字,相當於一本上千章的小說了。
再加上很多微言大義,一字之差意思全變,在場的考生寫的很辛苦,有人寫到凌晨都沒寫完,寫點改點,便寫邊想,簡直比便秘都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