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三元走後，王旭趕緊用腳，在地上擦了又擦。
如今的天津城，可跟後世不同，一個個衚衕巷子，高級點的鋪着青石，低級點的還是土路。
青玉街是個窮人街，有錢的不多，鋪磚的待遇是沒有的，只是墊了些鵝卵石。
王旭藉着月光，在大街上一陣忙乎，直到血跡看不清了，心中才鬆了口氣。
“嘎子，你要幹什麼？”
一聲怒喝傳來，王旭趕緊回頭看去。
入眼，一個小小的人影，靈猴一樣從窗戶中跳出來，三下五除二就上了院牆，消失在了夜色中。
王旭心中一驚，趕緊將大門關上。
沒一會，餘則成手中提着槍，也從房間中衝了出來，臉上的怒氣都沒消，急忙開口道：“嘎子趁我沒注意，跑，跑了！”
餘則成本來不結巴，結果被嘎子氣的，愣是話都說不好了。
剛剛在房間中，他提着手槍，本想一有不對，就可以衝出來救人。
沒想到，這麼一疏忽，表面上安靜的嘎子，趁他沒注意竄窗戶，一眨眼人就不見了。
想到自己好說歹說，嘎子還要去報仇，餘則成就氣急敗壞的罵道：“這個白洋澱，派來的都是什麼人，一個特派員，假的，一個小戰士，又跟二愣子一樣，他們到底在搞什麼！”
餘則成話這樣說，身體根本沒停，直接向着門口衝去。
王旭拉了他一把，臉上帶着警告，低喝道：“你幹什麼？”
“我幹什麼，是他要幹什麼啊！”餘則成將手槍藏好，激動的說道：“我去找他回來，外面都是僞軍，他要被抓到怎麼辦？”
嘎子雖然衝動，但是這不代表，餘則成會放棄他。
在餘則成的眼中，嘎子再不好，也是自己的同志，批評他可以，看他去送死絕對不行。
“你瘋了，外面都是僞軍，你不怕被他們逮到？”王旭對嘎子沒有好印象，更不想讓餘則成冒險，低聲道：“別管他了，他的心不在這，找到了又能怎麼樣，爲他冒險值得嗎？”
“老王！”餘則成放在門栓上的手停住了，回頭看了王旭一眼，斬釘截鐵的說道：“要是你遇到危險，我也會這麼去救你。”
聽到這樣的話，王旭手一軟，被餘則成給掙脫了。
餘則成一把拉開門栓，頭也不回的衝入夜色中，消失在了街道上。
目送餘則成遠去，王旭好久都沒有動一下，良久後才搖頭道：“傻瓜，真傻...”
重新將門關上，王旭回到房間中。
餘則成犯傻，他纔不會，此時僞軍正在全城搜查，被逮到可不是鬧着玩的。
“王老闆，小余追出去了？”房間中養傷的秋掌櫃，也掙扎着走了出來。
王旭沒有回頭，重新將門栓插好，道：“是啊，追出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回來！”
“小余是個有原則的人，他認定的事情，九頭牛都拉不回來。我沒有攔着他，因爲我知道，今天不讓他去，嘎子如果出了問題，他能愧疚半輩子。”秋掌櫃語氣惆悵，王旭卻知道他沒說錯。
餘則成性格堅毅，爲了自己同志，是可以不惜生命的。
想到餘則成臨走時，對他說過的話，就連王旭也心頭火熱，有種被感染的錯覺。
王旭自己也在想，今天跑出去的不是嘎子，是他，餘則成會去救他嗎。
腦海中，回想着餘則成出門時，一臉正色的樣子，他相信這是一個說得出，做得到的男人。
“餘則成啊，他，是個偉人！”王旭半響之後，說出了這樣的話。
秋掌櫃楞了一下，以爲王旭在調侃，仔細看看又不像。
王旭沒有讓秋掌櫃多想，很快轉移了話題，問道：“明天你打算怎麼出城？”
“我們有自己的辦法，要不是出了這事，我應該已經跟接頭的人碰面，轉移到鄉下去了。”說到正事上面，秋掌櫃也換上正色，又道：“日本人今天被我們擺了一道，他們是不會甘心的，這段時間我會在外面暫避，有事餘則成會與你聯繫。”
說到這裡，秋掌櫃又想到，餘則成去追嘎子，或許會有危險，於是又道：“老餘要是不在，我們會換人跟你聯繫，你這次帶來的藥品，我們已經驗證過了，效果非常好，以後繼續合作。”
“但願老餘沒事，別人我可信不過。”王旭沒給秋掌櫃這個面子，他在這個世界做生意，最看重的是安全。
餘則成的人品，他信得過，別人就不一定了。
雖然說，我黨在這個時期，整體的素質很高，卻也不代表沒有任何瑕疵。
萬一換個接頭人，再是軍統、中統，甚至是日本人的潛伏人員，他不是哭都沒有眼淚了嗎。
“老餘工作經驗豐富，他會沒事的。”王旭將話說道這裡，秋掌櫃也不好再說什麼。
他只能祈禱餘則成，千萬別陰溝裡翻船，要不然組織的損失就大了。
秋掌櫃與王旭接觸的時間不多，可是他知道這是一個在天津城中，很有手段的倒爺。
爲什麼這麼說，因爲那種叫青黴素的藥，秋掌櫃找人試過了，效果比任何一種藥都好。
而且看王旭的意思，他的藥品可以源源不斷的提供，這對缺醫少藥的冀中根據地而言，無疑是雪中送炭的好事。
時間流逝，等待依然在持續。
到了半夜，餘則成與嘎子也沒有回來，王旭反而熬不住了。
他在這個沒有網絡，沒有手機，沒有娛樂方式的民國，可沒有瞪着眼睛，一瞪一夜的能力。
“你先睡一會吧，我來守夜，老餘他們回來再叫你。”看到王旭的樣子，秋掌櫃主動開口。
王旭沒有反對，躺在牀上眯了起來，道：“我先睡會，後半夜來換你。”
因爲已經很困了，王旭很快進入夢鄉。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翻身的動作，讓他從睡夢中醒來。
迷迷糊糊，擡頭向外面看了看，天色已經有些擦白，房間中的時鐘也指向了四點。
“秋掌櫃，我來換你吧。”只睡了三四個小時，讓吳明還是有些無精打采。
幾秒之後，沒人回答，秋掌櫃睜着眼睛，靠在窗口的位置一動不動。
“秋掌櫃，你去睡會吧！”
王旭又說了一句，秋掌櫃還是沒有反應，兩眼無神的看着前方。
看到這一幕，他心裡咯噔一下，暗想秋掌櫃不會是死了吧。
“呼、呼...”
沒用王旭去試探，帶着鼻音的呼吸聲，就從秋掌櫃那邊傳來。
這下，王旭徹底愣住了，看了秋掌櫃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我靠，你睜着眼睛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