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 一記耳光
不過僅僅是一天時間的差異，卻一朝天堂一朝地獄，這到底發生了什麼？
塔克只覺得自己渾身上下被恥辱的火焰包圍着，那熊熊燃燒的高溫幾乎要將他焚燒殆盡，那種靈魂深處迸發出來的羞辱和憤怒不僅沒有辦法爆發出來，相反還深深地往心底擠壓，那種五臟俱焚的痛苦將他折磨得就連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只能徹徹底底地呆站在原地，宛若行屍走肉。
瑞恩坐在老闆椅上，完全愣神，整個大腦一片空白，他唯一記得的事情就是，“上帝之城”怎麼就提名最佳影片了？其後的事情似乎就已經沒有任何記憶了。
瑞恩的眉頭緊緊打結在了一起，他下意識地扯了扯衣服下襬，然後把二郎腿放在地面上，想要站起來，可是卻不想雙腿一軟——似乎是有些發麻了，結果整個人就踉蹌了一下，眼看就要跌倒，他連忙抓住了老闆椅的扶手，然後老闆椅的輪子就發揮了作用——他整個人拉着輪子往後一趟，連續踉蹌了兩步，老闆椅根本沒有任何阻力，他最後一屁股就坐到了地面上，着實狼狽不已。
傑森不由往前走了一步，“瑞恩，你沒事吧？”
瑞恩連連擺了擺手，快速就站了起來，把老闆椅重新推到了旁邊，若無其事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沒事，我沒事。”雖然此時會議室裡就僅僅只有他們三個人，根本沒有外人，就連喬治都沒有過來，但瑞恩還是感覺有些丟臉，着急地想要粉飾太平。
可塔克卻似乎沒有察覺到瑞恩的意圖，他看到了瑞恩的驚慌失措，更是一臉茫然，着急的抓住了瑞恩的手臂，急躁而懇切地追問到，“怎麼辦？怎麼辦？瑞恩。你說，我們怎麼辦？現在到底要怎麼辦？”
瑞恩被這一連串的問話氣了一個仰倒，內心的憋屈達到了極點，即使根本沒有人動手。但他只覺得臉頰火辣辣得疼，彷佛給狠狠扇了一記耳光般。瑞恩用力地掰開塔克的手，不耐煩地回答到，“什麼怎麼辦？快點把公關宣傳弄起來，爭取拿到小金人！”然後瑞恩擡起頭看向了傑森。“我們拿了幾項提名？”剛纔他看了最佳影片的提名名單之後就走神了，幾乎錯過了整個提名名單。
“四項。”傑森開口說到，這讓瑞恩輕輕鬆了一口氣——預料之中的結果，但隨後傑森又補充了一句，“‘上帝之城’六項。”一句話就讓瑞恩直接噎住了，彷佛臉上又被甩了一記耳光，傑森猶豫了一下，還是硬着頭皮說到，“最佳影片和最佳外語片都拿到了，而且還拿到了最佳電影剪輯。我們沒有。”再一記耳光。
瑞恩只覺得自己臉頰都要腫起來了，那狠狠的一記記耳光幾乎將他所有的尊嚴、所有的驕傲、所有的信心都甩掉了。
他們曾經以爲“迷失東京”的成功是不可取代的，他們曾經以爲“迷失東京”證明了他們精準的眼光，他們曾經因爲“上帝之城”是一個錯誤的選擇，他們曾經以爲“上帝之城”是蘭斯被逼到死衚衕之後的絕望選擇……
可是，現在這些所有想法都被推翻了，一個接着一個，就猶如蘭斯那雙洞悉一切的眸子一般，譏笑、嘲諷、蔑視地看着他們一步一步墮入深淵，那種恥辱和痛苦幾乎讓他無法承受。金球獎頒獎典禮結束之後。他們的喜悅有多狂熱，今天的還擊就有多洶涌，甚至是兩倍、三倍地回擊，狠狠地將他們擊潰。不留任何餘地。
瑞恩握緊了雙手的拳頭，越握越緊，那短短的指甲一點一點朝着掌心推進，然後鮮血就這樣緩緩滲透了出來。可即使如此，他依舊無法鬆開雙手，渾身上下所有力量都集中在雙拳之上。以至於肌肉都開始微微顫抖着，如墜冰窖。
“完了，我們完了。”塔克絕望地抓住自己的頭髮，一步步退到了牆角，把自己逼迫到了極致，痛苦而茫然地喃喃自語，“‘好萊塢報道者’甚至認爲‘上帝之城’有資格挑戰‘國王歸來’的霸主地位……蘭斯就要藉着這部電影東山再起了……混沌影業就要強勢崛起了……‘加勒比海盜’不僅拿到了三億票房，而且還贏得了奧斯卡提名……我們當初就應該聽蘭斯的，我們應該聽他的……”
說到這裡，塔克猛然就擡起頭，彷佛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兩眼放光地說到，“你說，如果我們現在去求蘭斯，向他道歉，他會不會原諒我們？”
“閉嘴！”瑞恩的憤怒已經上升到了腦門，整張臉漲得通紅，怒目圓睜地看着塔克——塔克的話語就彷佛是用盡全身力氣的一記耳光，重重地甩在了瑞恩臉上，這讓他完全失態，“蘭斯是不可能原諒你的，忘記這一切吧，你已經沒有後悔的機會了！”那憤怒的嘶吼幾乎失去了控制，這讓塔克不由就愣住了，瑞恩卻沒有心思去理會塔克的情緒，只是猶如困獸一般狠狠地抓了抓頭髮，“更何況，這只是提名，這僅僅只是提名！”
不過是奧斯卡提名，就讓他們方寸大亂。最主要還是因爲從金球獎的大獲全勝到奧斯卡提名名單的冷門迭報，僅僅只相隔了一天，這喜劇和悲劇的轉換速度着實太快，讓他們根本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即使是蘭斯拿獎了，這也不代表什麼。這不過……”傑森試圖開導一下瑞恩和塔克，可是話沒有說完，就被瑞恩狠狠瞪了一眼，後面的話只能是吞了下去。
在傑森看來，這僅僅只是一部“上帝之城”而已，西洋鏡影業和混沌影業的對抗纔剛剛拉開帷幕，不管“上帝之城”得獎與否，他們的對決都將持續下去。不僅僅是“特洛伊”和“後天”的對抗，此後還將持續很長一段時間。瑞恩、塔克兩個人的憤怒和慌亂，根本沒有必要。與其在這裡自亂陣腳，不如快點展開學院公關，力保“迷失東京”能夠在奧斯卡上有所斬獲。
作品纔是一家電影公司的立足根本，不管是獨立電影公司還是頂級大型電影公司。傑森始終深深地銘記着蘭斯的這番話。
看了看瑞恩，傑森涌到胸口的話語吞嚥了下去。比起“上帝之城”逆天級別的表演，其實傑森更加好奇的是“加勒比海盜”——它居然爲約翰尼-德普贏得了最佳男主角提名！要知道，這是約翰尼的第一個奧斯卡提名，在此之前，“剪刀手愛德華”、“艾德-伍德”等作品都沒有能夠讓學院正視過約翰尼，誰又能預料到，一部商業電影卻做到了。
在不久之前公佈的2003年年終票房排行榜之中，“魔戒三部曲：國王歸來”以三億七千七百萬加冕北美市場年終冠軍，“海底總動員”和“加勒比海盜”也雙雙攜手突破三億門檻，在年終榜單上分列亞軍和季軍。
“黑客帝國2”、“冒牌天神”、“X戰警2”、“聖誕精靈”、“終結者3”、“黑客帝國3”、“兒女一籮筐”分別佔據了前十名剩下的位置。
至於與票房無關的“上帝之城”和“迷失東京”，前者以四千五百萬美元的累積票房位列六十五名，後者則以三千萬美元佔據第九十三的位置。
在這份年終榜單之上，比起強勢奪冠的“國王歸來”，幾乎所有人都把視線聚集在了“加勒比海盜”身上，紛紛感嘆着迪斯尼和傑瑞-布魯克海默的英明。可是很少人知道，蘭斯曾經爲了爭取這部作品竭盡全力，要不是他們內部拉了後腿，那是不是意味着，現在西洋鏡影業的境況就會截然不同了？
也許，“加勒比海盜”纔是甩在他們臉上最重的一記耳光……他們因爲這部電影而產生了分歧，直接導致了蘭斯的出局；他們因爲這部電影而導致了分裂，讓西洋鏡影業錯過了機會的同時，也被逼迫到了這樣的境地；他們因爲這部電影而背叛了朋友，與蘭斯站到了對立面上。
這一記耳光，又沉又重，又狠又辣。即使是傑森，此刻也不由閉上了雙眼。
“叮鈴鈴”的手機鈴聲打斷了傑森的思緒，擡起頭，然後就看到瑞恩煩躁地打開了手機，粗暴地說到，“怎麼了……不，喬治，我不要冷靜……不要讓我他/媽/的冷靜！我不是你的手下，草/你的/屁/眼，喬治，不要告訴我應該怎麼做……草！我當然知道！見鬼的！”一陣憤怒的宣泄之後，瑞恩的情緒終於逐漸沉澱了下來，似乎正在聽喬治-克魯尼說些什麼，他又拿着手機一會，然後就粗暴地掛斷了電話。
瑞恩站在原地，在會議室裡焦急地來回走了幾趟，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最後，瑞恩長長吐出一口氣，“這只是提名名單，距離頒獎典禮還有一個月，我們……”瑞恩再次閉上眼睛，深呼吸了幾次，“我們應該展開公關宣傳了，比起蘭斯，我們依舊佔據優勢，我們不能讓這個優勢溜走。”停頓下來，調整了一下情緒，瑞恩終於再次恢復了他一貫以來的冷靜，只是那狼狽的面部潮紅卻泄露了剛纔的狼狽，“還有，‘特洛伊’的事情我們必須盯緊，這是一部不容許失敗的作品。”
說到這裡，瑞恩的拳頭不由再次握緊了起來，掌心那濃稠的血液讓指尖變得溼滑，“商業電影方面，我們不能給他留下任何可乘之機！”
可是，瑞恩這次真的能夠如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