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張然坐在電腦前跟張婧初視頻聊天。
張婧初的電影《世界上所有的夜晚》六月初已經殺青,現在正在做後期。她告訴張然,《世界上所有的夜晚》已經入圍東京電影節主競賽單元,十月份的時候她會帶劇組到東京參賽。張婧初得意地宣佈,張然同志,以前都是你帶我出席各種活動,這回換我帶你了!
就在此時,咚咚的敲門聲響起。
張然跟張婧初說了聲,打開房門一看,是羅伯特-德尼羅。羅伯特-德尼羅跟陳道名有個共同的特點,就是喜歡拉着導演反覆討論劇本,每句話,每個臺詞都喜歡反覆的磨。張然知道他肯定是找自己談劇本來了,把他帶進房間,招呼他坐下,問道:“臺詞有什麼問題嗎?”
羅伯特-德尼羅看了張然一眼,笑道:“沒有問題,我是過來找你聊聊的。”
張然有些詫異:“好啊,不知道你要聊什麼?”
羅伯特德尼羅咳嗽聲,道:“那個皇帝辣醬不錯。是我吃過的辣醬中味道最好的,不太辣,但味道卻異常的棒。”
皇帝辣醬?張然一怔,隨即反應過來,就是老乾媽,他心裡覺得好笑,自己信口胡說,沒想到老羅還當真了,忍俊不禁地道:“那是當然了,中國是美食之國,而這種辣醬是中國皇帝最喜歡的辣醬!”
羅伯特德尼羅是個吃貨,說起吃的來就有點滔滔不絕:“我非常喜歡這東西,太好吃了!這兩天我正好覺得嘴巴沒味道,就時不時挖一叉子來吃吃,沒想到就這樣一瓶辣醬被我給吃完了,味道真不錯!”
張然這才明白羅伯特-德尼羅過來的目的,原來是想讓自己再給他弄點老乾媽,張然心裡覺得好笑,可惜愛爾蘭這邊中國人少,超市沒看到有老乾媽賣,不然給你買兩件,就道:“隔些日子我妻子要過來,到時候我讓她給你帶兩件!”
羅伯特德尼羅馬上笑了起來:“那你可別忘記了啊!”
送走羅伯特-德尼羅,張然正準備將皇帝辣醬這個笑話講給張婧初聽,沒想到敲門聲又響了起來。張然只好放下剛剛拿起的鼠標,再次開門。
只是房門一打開,張然眉頭就皺了起來。
景田一個人站在門口,好在身上的穿着還是白天那一身,素面朝天,也沒有刻意打扮過,否則張然肯定直接關門了。
但不管如何,一個女孩子半夜來敲男導演的門,是很招閒話的,因此,張然態度十分冷淡:“你有什麼事嗎?”
景田見張然一臉嫌棄,不知道哪裡惹他不高興了,誠惶誠恐地道:“張老師,你中午問我的問題我已經想清楚了,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了,但我也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張然盯着景田看了兩秒鐘,才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找個地方說話。”
時間已經是晚上十一點過,酒店的咖啡廳已經關門,張然帶着景田來到了二樓的酒吧,找個位置坐下後,要了兩杯果汁。
等果汁送過來後,張然捧着杯子,看着景田,嚴肅地道:“我知道你是真不懂,但你一定要記住以後在劇組,晚上,特別是比較晚的時候,千萬不要敲男導演的門,有什麼話一定要白天說,要是真有什麼要緊的事,也別一個人,一定要帶上助理。”
景田有些懵,不解地道:“爲什麼呀?”
張然無奈地道:“演員出頭很難,光是北漂就有30萬,全國就更多了,即使是你們這種科班出身的想要出頭也非常難,所以就有很多女孩想要走捷徑,去跟導演睡覺,用自己的身體換取重要角色。她們怎麼做呢?就是半夜去敲導演的門。所以啊,一個女孩半夜去敲男導演的房門,就等於告訴對方,我是來找潛規則的。”
景田知道張然剛纔臉色爲什麼那麼難看了,她可不希望張然把自己看成隨便陪人睡覺的女孩,那樣自己還怎麼拜師啊,趕緊解釋道:“張老師,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不知道晚上不能亂敲門的。”
張然微微點頭:“我知道你是真的不知道,否則也不會給你說這些了。劇組是個很複雜的團體,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有,爛人也特別多,有自己的一套規則,這些東西未必一定要遵守,但其他你應該知道。”說完,張然就給景田講起了很多劇組的規則,以及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項。
景田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給自己說這些,心裡格外感激:“謝謝張老師!”
張然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和善地道:“你不是有問題要問我嘛,你問吧!”
中午景田聽完張然的話,開始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歡錶演,而且要讓她單純的做話劇演員,她真的做不到,畢竟像她這樣的年輕女孩能放下電影那個閃耀的舞臺,而選擇話劇呢?
晚上景田在屋裡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於是就給白靈打了個電話,把張然的話給白靈說了。她們是在跑男認識的,併成了好朋友。白靈就對她說,張老師是故意嚇你的,而且你的理解也有問題,張老師並不是說只演話劇的纔是好演員,不是說話劇演員演技就一定比其他人高,也不是不讓你只演影視作品。他曾經對我們說過,你們應該隔幾年就拿一段時間來演演話劇,爲自己的演藝事業加加油,演話劇需要演員在長達幾個月的時間裡反覆琢磨、排練,在這一過程中,演技往往能夠得到提升。所以,我們班的同學基本上都會去演話劇的,我今年要演《山楂樹之戀》的話劇,王珞丹也演《琥珀》去了。
景田這才反應過來,張然不是不讓演影視劇,而是希望大家不要放棄了對錶演的修行,她心中的疑惑頓時解開了,然後就喜笑顏開的跑來找張然了。
景田看着張然,眨巴了一下眼睛,認真地道:“張老師,你中午問我的問題我已經想清楚了,我是真的想做演員。我也喜歡影視帶來的光芒,但爲了成爲好演員,我願意向餘少羣那樣去話劇舞臺修行,但我想問,如果我願意放棄跑男,去演話劇,我能拜你爲師嗎?”
張然想也沒想,毫不猶豫地道:“不能!”
景田聽到這話大失所望,委屈地道:“爲什麼呀?你不是講了嘛,餘少羣是拜馮遠征爲師之後纔去演話劇的,要是我做了你的徒弟,我也可以馬上就去演話劇啊!”說到這裡景田更委屈了:“你是不是嫌我笨啊,覺得我什麼都不懂?”
張然微笑着搖頭:“當然不是,其實我要收徒弟的話,反而不會收太聰明人。因爲太聰明的人往往喜歡走捷徑,而表演是沒有捷徑可以走的,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不是說說。能夠真正成爲好演員的人往往有一股拙勁兒,能夠將身心都投入到表演中,不會投機取巧。這樣的人在其他人看來,就是有點傻!”
景田馬上道:“師父,我就是這樣的人,我很笨的,三歲纔會說話,八歲才上一年級;而且我就有一股拙勁兒,你看我爲了拜師都跑到愛爾蘭來了,這就是你說的拙勁兒吧!”
張然看着景田似笑非笑地道:“是嘛,我怎麼記得前兩天你還說是特意來感謝我的,現在終於把實話說出來了吧!”
景田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地道:“我真的是來感謝你的,拜師是另外一個目的。師父,你看我這麼符合要求,就收下我吧!”
張然輕輕地搖頭:“你挺好的,但我不再收徒弟了。”
景田盯着張然看了兩秒鐘,恍然大悟地道:“我知道了,一定是劉一菲惹你不高興了。肯定是劉一菲演了兩部好萊塢電影就覺得自己了不起,不把師父放在眼裡了。欺師滅祖,背叛師門,真是可惡!師父,你收下我吧,你要是收下我,我也去好萊塢,我去把劉一菲的戲全部搶光,替你清理門戶,替你出氣!”
張然被景田的話逗樂了:“景田啊,你真的是我遇到過的最可愛的小姑娘。”
景田聽到張然說自己可愛,馬上作了一個可愛的表情,繼續哀求道:“師父,你看我這麼可愛了,就收下我吧!”
張然微笑着搖頭道:“動物園的熊貓比你可愛多了,我要不要收它們做徒弟呢?我現在真的沒有收徒弟的打算,還有,你不要叫我師父,我不是你師父。”說到這裡,他站了起來:“時間不早了,我們走吧!”
景田“嗯”了一聲,抱着杯子將裡面的果汁咕嚕咕嚕喝完,蹦蹦跳跳的站在張然的身邊道:“師父,我們走吧!”
張然走了兩步才意識到不對,停下腳步,偏頭斜着對景田嚴肅的道:“不要叫我師父,我不是你師父!”
景田認真地點頭:“知道了,師父!”
第二天上午,劇組拍攝的依然是戰爭戲。到現在爲止,幾場大的戰爭戲早已拍完,那種一場戲上百個炸點的戲也已經拍完,剩下的戲炸點比較少,但拍攝難度卻沒有減少,因爲涉及到動作捕捉。
今天拍攝的是亞當斯少校的部隊中了埋伏,被打殘了,他帶着剩下的士兵逃進附近的小鎮,以小鎮的建築爲掩護,繼續與機器人軍隊作戰的戲。
拍攝進行得很順利,只聽張然拿起步話機喊道:“很好,這一條過了!”
景田聽到過了,趕緊端着一盤水果走進指揮中心,將水果放在張然面前,恭恭敬敬地道:“師父,拍了這麼久,你肯定累了,吃點水果吧!”
張然瞥了景田一眼,淡淡地道:“你在劇組玩了幾天,該回去了!”
景田知道張然是在趕自己走了,倔強地道:“我不走,我想在劇組跑龍套!”
張然一怔,隨即語重心長地道:“你也看到了,我們拍的是戰爭戲,到場都是炸藥,是非常危險的。《我的團長我的團》一死兩傷,這是纔沒多久的事。像你這樣漂亮的小姑娘就更危險了,爆炸的時候崩起一塊石子,一塊玻璃,萬一劃在你臉上,那就毀容了。”
景田知道張然是在嚇自己,她在劇組呆了幾天,知道《未來啓示錄》的爆炸戲跟國內很多劇組不同,用的是氣爆技術,人甚至可以在炸點上呆着,炸藥在離人手一米的範圍之內引爆,你會感覺疼,但絕對不會受傷。
這個時候應該顯示自己的勇氣,白靈姐說過,師父最討厭半途而廢的人了!
景田昂首挺胸地道:“我不怕。師父,我知道在你眼中我是個很嬌氣女孩,覺得像我這樣沒有真正吃過苦的女孩是很難成爲好演員的。就算我說自己喜歡演戲,你也會覺得我只是嘴上說說,覺得等我遇到挫折和困難就會放棄,因爲我的人生有太多可以選擇的東西,沒有必須要吃這樣的苦。所以,我想證明自己,證明我不是個輕易放棄的人,我是真的熱愛的表演。你以前帶01級的時候,讓班上的學生認識到了什麼是演員。現在我也願意在劇組龍套,我想讓你看到我真的有成爲好演員的決心!”
“想成爲好演員,你不需要向誰證明,只要踏踏實實演戲,觀衆自然會做出評價。”張然看着景田,問道,“剛纔那些話是誰教你的?賈奶亮?不對,應該是楊迷吧!”
景田嚇了一跳,連這些話是別人教的都能看出來,太厲害了!不過師父,你猜錯了,嘻嘻,不是賈奶亮,也不是楊迷,是白靈姐教我的!景田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小臉上寫滿了委屈:“不是,真的不是。師父,我真是這麼想的。”
張然盯着景田看了兩秒鐘,拿起步話機,叫道:“楊彩怡,你帶景田去換衣服,給她換輕型機器人穿的,帶動作捕捉系統的服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