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向來是電影屢試不爽的題材。在教育問題上,觀衆最容易被粗陋的反抗和片面的勝利所煽動。不論是去年年的《放牛班的春天》,還是更早的《死亡詩社》,無一例外在抨擊現行教育制度的題材中得勝。
這些電影抨擊的對象千篇一律,不外乎領導刻板,教學死板,甚至連反面人物的造型,說話語氣以及舉手投足都一模一樣。更何況在流水線一樣的劇情設置中,一定會出現那麼一個千年難遇的正面人物,輕易就能夠把平時那些被稱作朽木不可雕的人救出水火,太過於神奇,簡直是無聊的意淫……”
唸到這裡,賈奶亮念不下去了,破口大罵道:“****的《銀幕》,這麼好的電影纔給一顆星,還說得這麼過分!”他實在想不通,昨天晚上首映之後,觀衆反響明明非常熱烈,場刊怎麼會給出這麼低的評價。
儘管張然班的幾個學生都知道《三個傻瓜》是商業片,張然去年又已經拿過金獅了,再拿獎的希望不大,不過他們還是希望這次在威尼斯有所斬獲。所以電影節的場刊一出來,他們就跑去搶一本,卻沒想到會是當頭一棒。
“平均分多少?”張然問道。
“2.2分,現在咱們排倒數第一。”賈奶亮一看影評人的打分就更加憤怒了,“這些狗屁影評人就是故意的,簡直瞎了狗眼!”
現在上映的幾部電影中,法國導演帕特里斯-夏侯的《情逝》3.6排名第一,李安的《斷臂山》3.4排名第二,喬治克魯尼的《晚安好運》3.1排名第三,《三個傻瓜》目前是倒數第一。
賈奶亮知道電影不是鈔票,不可能人見人愛,再好的電影也能找不到不喜歡的人出來,有影評人不喜歡《三個傻瓜》很正常。但場刊的評分才2.2,倒數第一,這實在有些過分了。
曹炳坤他們也憤怒了,忍不住抨擊起場刊來:“才2.2?這也太過分了!”
“這些混蛋,簡直亂打分,欣賞水平有問題!”
“憑什麼啊?這太過分了!”
“大家淡定一點,不就是暫時倒數第一嘛!商業片拿低分很正常,影評人評分有時候很偏激的。”張然見賈奶亮他們義憤填膺,笑着安慰道。
這次威尼斯電影節主競賽單元的電影張然大部分看過,特里姆的《格林兄弟》,北野武的《雙面北野武》都是有名的爛片,《三個傻瓜》雖然被影評人刷低分了,但質量並沒有太大的問題,肯定不會拿倒數第一。
“這分也太低了,昨天觀衆反應明明很好,大家都很喜歡。爲什麼啊?!”白靈十分不解。
“我問你們,意大利電影《美麗人生》看過吧?覺得怎麼樣?”
“特別感人,看一次哭一次!”
“知道《美麗人生》mtc評分是多少嗎?59分!爲什麼會這樣?因爲很多影評人認爲這種嚴肅的題材怎麼能拿來開玩笑?還有人批評電影採用的是好萊塢商業片的手法。所以影評人並不待見這部電影。同樣的,李安的《斷臂山》被戛納退貨,就是因爲他在《臥虎藏龍》之後拍了純商業片《綠巨人》,在有些人看來,這就是墮落,是向商業投降!開幕式那天,李安不是說了嘛,我們這部電影可能會遭遇差評。收到差評是意料中的事!”張然看了一下手錶,約定的採訪時間快到了,“行了,時間要到了,我們趕緊走!”
不只是場刊,歐洲媒體很多都給《三個傻瓜》打了差評,尤其是偏向藝術電影的媒體,紛紛表示失望。
《電影手冊》對張然的“墮落”簡直痛心疾首,在文章中寫道:“《飛行家》見證了一位天才導演的橫空出世,《三個傻瓜》則讓我們看到天才了的隕落。張然在《飛行家》中表現出了強大的控制力,充滿了想象力,沉穩而大氣的鏡頭令人眼前一亮,甚至連伯格曼都讚口不絕,所有人都在說,未來的大師上路了。但《三個傻瓜》卻給了所有人當頭一棒,那個纔會橫溢的天才不見了,只有一個平庸的匠人。”
《費加羅報》評論道:“《三個傻瓜》是此次威尼斯電影節最令人失望的影片。張然的野心很大,在電影中融進了太多的東西,教育、社會體制、自殺等等,而他又想用喜劇的形式來表現。整部電影完全失控了,喜劇部分過於做作,而該發掘的地方又一筆帶過,顯得匠氣十足。”
《帝國》也認爲《三個傻瓜》是一部令人失望的作品,除了最後的長鏡頭讓人看到了那個才華橫溢的張然外,整部電影乏善可陳,缺乏足夠的激情。在文章的最後,作者寫道:“我們都以爲伯格曼的接班人出現了,但我們等到的是又一個米爾科-曼徹夫斯基!”
1994年有兩部環形結構的電影留名影史,一部是《低俗小說》,一部是《暴雨將至》;《低俗小說》拿到了金棕櫚,《暴雨將至》拿到了金獅。《暴雨將至》是米爾科-曼徹夫斯基的第一部電影,整部電影拍得沉穩大氣,極具大師氣概,很多人都認爲他會成長爲新一代的大師。然而十一年過去了,米爾科-曼徹夫斯基再也沒有拿出讓人滿意的作品,新一代大師成了笑話。
《帝國》的評論得到了很多人的認同,在他們看來張然真的和米爾科-曼徹夫斯基太像了,所謂大師的繼承人不過是一場笑談。
北美的媒體跟歐洲不同,他們對好萊塢可沒有偏見,要不然《蜘蛛俠2》的mtc和爛番茄分數也不會比《肖申克的救贖》還高。他們對《三個傻瓜》的評價雖然比不上《飛行家》,但基本上都是好評。
《綜藝》的評價比較典型:“《三個傻瓜》的題材並不新鮮,是一部校園喜劇,故事簡單、生動、有趣。不過拍出了《飛行家》這種傑作的張然顯然不會甘心拍一部純粹的搞笑電影,整部電影反映了很多中國的社會問題:教育體制、自殺率、貧富差距等等。尤其是在電影的最後,張然讓電影的反派張子辰與觀衆進行了十秒鐘的對視,打破了畫框,直接與觀衆面對面進行交流。讓觀衆不得不思考到底什麼樣的教育是正確的,甚至不得不思考人應該怎麼活着!”
國內媒體幾乎一邊倒的給出了好評,填鴨式教育模式在國內存在了很多年,導致了高分低能的現象,國內教育界也在反思這個問題,並在進行相應的改革。《三個傻瓜》這種反對填鴨式教育的電影帶有天然的政治正確性,張然本來又拍得不錯,自然贏得了滿堂彩。
記者們傳回國內的一篇篇報道,簡直把《三個傻瓜》誇上天了,“轟動威尼斯”、“點燃水城”、“中國的《死亡詩社》”類似的標題極其奪目,而這些報道一出來立刻點燃了影迷們的熱情。
“我家張然太帥了,看來這回又要拿獎了!”
“我一點都不意外,我看過話劇《三傻》,看得又哭又笑。電影是張然的強項,肯定不會有問題,看好張然拿獎!”
有份就有黑,如果真的是一致好評,那想黑的人也黑不起來。但《三個傻瓜》顯然不是,很快就有人跳了出來:“你們就別吹了,國內的報紙都是瞎寫的,你們自己到官網去看看,場刊評分才1.4,現在排名倒數第一,很明顯《三個傻瓜》就是爛片。還是看李安的吧,現在《斷臂山》排名第二!”
張然的粉絲不幹了:“中國媒體說好你不信,外國媒體說不好你就相信?外國媒體是你爹啊,我看你還是爛人呢!李安除了拍同性戀還會拍什麼?滾吧!”
“那是張一謀的粉,故意過來挑事的!”
晚上七點半,張然帶着賈奶亮他們坐船前往聖喬治島,參加爲了慶祝中國百年,總局聯合電影頻道在聖喬治島海灘舉行“中國之夜”酒會。
中國之夜在下午舉行了新聞發佈會,而且具有着特殊意義,吸引了很多人的關注。八點不到,海灘酒會的入口就已經排起了長隊,異常熱鬧。電影節主席馬克穆勒更是帶着經理等重要人士早早來到了海灘,而電影節的中國評委阿城也得到准許,趕來赴會。
張然和賈奶亮他們出現,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認識的開口問好,沒見過面的也是點頭微笑。
電影節的中國酒會大多是這樣進行的,主持人宣佈酒會開始,領導和主創講話,最後主持人宣佈現在大家開吃吧。
這次的中國之夜的酒會也是如此,活動開始後,先是總局的領導講話,緊接着,吳雨森上臺講話,他是這次中國電影誕生百年展映活動的代言人。總局最開始是打算找張然做代言人,不過張然開學在即,沒辦法在威尼斯多呆。如果不是要出席晚上這個活動,他下午就回國了。
吳雨森講完,主持人蔣小涵將張然請到了前面,讓他作爲青年電影人的代表說幾句。
張然沒有作準備,不過對他來說倒也沒什麼難度:“女士們、先生們,大家晚上好!中國電影100週年了,我們電影工作者很自豪。追憶往昔,先輩們曾經拍出過《小城之春》在內的傑作,到今天依然是珍貴的藝術遺產。
同時我們要看到中國電影雖然已有百年的歷程,卻沒有自己的學派;沒有產生像最後一分鐘營救那樣的那樣足以影響世界電影100年的鐵律。直到今天,國內還沒有一家完全向社會開放的資料機構,也沒有權威性的電影資料網站,甚至很難找到一本全面細緻客觀中立的電影史書,所以我們這些後來人必須更加努力才行。
中國具有豐富的資源與市場,在電影產業上最有發展的機會。最近幾年內地票房迅速飆升,就證明了這一點。內地電影的崛起,合拍片起了很大的作用,這對我們是一個啓示。我相信未來中國的電影發展的趨勢一定是兩岸三地的電影人合作;我相信只要大家團結,中國電影一定能全面走向世界,在全球佔據重要的地位;我相信中國電影會越來越好!
最後我想說,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