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明海以爲張然很快會來找自己，結果溜溜得等了一週張然纔出現。他心中暗歎張然實在太年輕了，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果然跟張知亮合作是對的。
當張然冷着臉問，到底什麼意思的時候，餘明海露出了抱歉的表情。
他對張然確實帶着幾分歉意，這並不是他的本意。只不過張知亮和幾個主演都認爲張然做導演不合適，而且張知亮又能夠促成和銀都的合作，進而推動與更多香江電影人的合作。在這樣的誘惑面前，他只能放棄張然了：“這件事情我十分遺憾，不過作爲投資人，我必須的考慮公司的利益。我們經過討論，認爲張知亮先生更適合擔任這部電影的導演。你爲這部電影也花了不少心血，我也不能把你撇在一邊，所以我們希望由你和張知亮先生聯合導演。張知亮先生爲主，你作爲副手，進行協助。”
餘明海覺得這是自己能拿出最好的解決方案，既然滿足了張知亮他們的要求，又沒有徹底拋棄張然。在他看來能跟張知亮這樣的知名導演聯合拍片，對張然也是一種提攜。
張然很冷靜，語氣也很平靜道：“餘總，我們合同好像不是這麼說的，合同裡寫得清清楚楚你們只負責投資，電影的拍攝工作你們不得插手。”
餘明海攤開雙手道：“現在情況和當時不同了，大家都認爲你不適合做導演，你要給學生上課，又要拍片，精力有限，我這麼做也是不得已而爲之。”
張然凝視着餘明海，冰冷的目光似刀：“如果我不答應呢？”
餘明海顯得很無奈：“張然，我也不想撕破臉皮，但如果你不能接受我們的安排，那麼我們只能撤資！張知亮導演已經重寫了劇本，名字叫《帶血的音符》，故事結構跟《爆裂鼓手》類似，但內容完全不同。張知亮導演會聯繫銀都機構，由我們跟銀都機構合作完成。”
張然微微頷首：“沒想到餘總眼光挺長遠的，已經意識到跟香江合作是大勢所趨。不過香江電影的情況很複雜，你要是跟香江電影人合作的話，最好是跟許鞍華、徐克這些人合作，甚至是陳可辛都可以，跟他們合作要容易很多。”
張然說的都是實話，他以前對香江電影不是特別瞭解，不明白徐克怎麼會拍《智取威虎山》，吳雨森又爲什麼會打壓內地演員。直到他最近從邱元旭那裡聽到左派右派的劃分，才明白是怎麼回事。
香港早期電影人，大多來自大陸地區。這些電影人支持gcd的是左派，支持kmt的是右派。其中左派有長城、鳳凰、中原、新聯這些公司，他們名義上是香港公司，但實際上卻是國企。早期的陸港合作，其實就是這些電影公司與國內合作，比如《少林寺》，就是長城拍的。80年的這三家公司合併，也就是現在的銀都機構。
雖然如今的香江電影人已經很難再分出誰是左派、誰是右派，但許鞍華、徐克、關錦鵬這些左派培養出來的電影人，對大陸更有誠意一些，而吳雨森這種右派雖然迫於生計，會到內地拍片，但他們心中其實是排斥的。
張然的建議當然不會是好心，因爲他知道徐克他們是香江長大的，在思維文化上跟內地觀衆差異很大，北上初期他們的電影基本上都在虧本，有的人還虧得特別厲害。
對一個電影公司來說，如果連虧兩部，可能就會垮。橙天娛樂原本風頭強勁無雙，但《投名狀》和《風雲2》的慘敗直接傷了公司的元氣，之後迅速消失在觀衆的視野，《投名狀》和《風雲2》都是合拍片。
餘明海聽到這話一怔，張知亮也這麼說過，他有點拿不準張然的意思：“你，答應跟張知亮導演合作了？”
“當然不可能，我的電影爲什麼讓別人來拍！”張然淡然一笑，態度很誠懇，“不過我覺得你會因爲這件事情後悔，所以還是建議你多考慮一下。”
餘明海覺得張然是在嚇自己，讓自己對跟張知亮的合作產生懷疑，擺擺手道：“這件事已經決定了，我到是建議你再考慮考慮！”
張然早知道會這樣，苦笑着搖頭道：“沒什麼好考慮的，你們要撤資就撤吧。找雖然投資很難，但我還是希望按自己的構想來拍片，我有自己的堅持。不過不管如何，大家好歹合作一場，好聚好散，就算散夥也得吃個散夥飯吧。你安排一下吧！”
餘明海真的有點看不懂張然了，遇到這種事怎麼能這麼淡定，應該是強撐着吧？不愧是北電錶演系的老師，演技不錯！不過張然的話也有道理，好歹合作一場，能不撕破臉最好：“好，這事我來安排。”
3月10號，《爆裂鼓手》劇組全員集合，在北平城郊一家幽靜的飯莊見面。
張然走進大廳的時候，劇組大部分成員都到了。謝霆封衆星捧月般的被人圍在了中間，他旁邊是程冠希和餘紋樂，衆人圍在一起，熱烈的討論着什麼。
張然進來的時候，他們都擡頭看了過來，等看到進來的是張然，氣氛頓時有些凝滯了。他們收回目光，繼續低聲說話，好像完全沒有看到張然。
張然跟沒事人似的，走過去招呼道：“挺熱鬧啊，有什麼好事吧？”說着他的目光落在謝霆封的臉上道：“霆封，《爆裂鼓手》很快就要開機了，你準備得怎麼樣了？”
謝霆封看了張然一眼，有些不敢面對張然的目光，頭扭到一邊，淡淡地道：“還好！”
張然淡淡一笑，目光落在了程冠希的臉上：“程老師，聽說你是攝影愛好者，我們有空交流交流！”
程冠希感覺張然看自己的眼神有點怪怪的，心道老子喜歡人體攝影，你要不要交流？他不喜歡張然，從沒參與過這麼累的電影，現在要跟張然拜拜了，他非常開心，壞壞一笑道：“好啊！”
餘紋樂有點小透明，張然沒有說話，只是衝他點了一下頭，然後走到王志紋他們這一桌。張婧初坐在王志紋的旁邊，向個學生一樣請教着表演問題。王志紋是中戲的老師，張婧初中戲剛畢業不久的學生，在王志紋面前她真的是學生。
看到張然過來，張婧初歡快地叫道：“導演，你來了！”
張然笑着衝她點點頭，然後看着王志紋，如無其事地道：“王老師，《爆裂鼓手》開機時間可能要推遲。”
王志紋淡淡地道：“我知道！”
張然微微嘆了口氣，看來餘明海他們找王志紋談過，他也答應加入餘明海他們的劇組了，不然不會這麼回答。張然轉頭看着張婧初，問道：“婧初，你怎麼樣？”
張婧初笑道：“我沒關係的，多久我都等。”
張然看張婧初的反應不知道撤資的事，餘明海他們也沒找過她。想想也不奇怪，雖然她現在有點名氣，但在電影圈她依然是新人。他笑着招手：“你跟我來，我有話跟你講！”
張婧初“恩”了一聲，對王志紋說了一句，就跟上了張然的腳步。
張然來到邱元旭這一桌，寧皓他們都在，是《時間囚徒》的老班底。簡單跟在座的衆人打了招呼過後，張然找了個位置坐下，張婧初則坐在他的旁邊。
坐下後，張婧初低聲問：“導演，你要說什麼？”
張然笑道：“沒什麼，就是覺得你越來越漂亮了！”然後問衆人：“你們說是吧？”
在座衆人跟張婧初都非常熟悉，一個個笑着點頭：“是啊，婧初真是越來越漂亮了！”
張婧初臉頓時紅了，擡頭去看張然，見他正一臉笑意的看向自己。她心跳驟然加速，像小媳婦似的地下了頭。
幾分鐘後，餘明海和張知亮一起走了進來。張知亮看看劇組成員，又看看張然他們，笑呵呵地道：“看來大家都到了嘛！”
“張導。”“餘總。”“張生。”謝霆封他們站起來，不同的叫聲響起。
張婧初剛要起來問好，張然抓住她的胳膊一拉，她又坐下了。她剛要問怎麼了，突然發現自己這一桌的人就像壓根沒有看到，有人翹着二郎腿很愜意地坐在那裡，有人淡然喝茶，有人哼着小調，完全就沒有要打招呼的意思。再看其他桌子，有的人站起來，有的人跟張然他們一樣大馬金刀地坐着。再細看，動的都是劇組的香江成員和演員，《時間囚徒》的老人都沒動。
她也不傻，頓時意識到劇組出問題了。
張知亮見張然他們動也不動，心裡生氣，但臉上並沒有表現出來，轉過身繼續與謝霆封他們說話。他在心裡暗暗寬慰自己，自己已經贏了，沒必要跟輸家計較！
寒暄之後，衆人落座，餘明海他們也來到了自己的位置。
“好了，人都到齊了，我們開動！”餘明海大手一揮，率先端起了一杯酒，“這杯酒預祝咱們劇組一切順順當當，能和和美美地拍完戲！”
“乾杯！”所有人舉起杯，大喊一聲。
一杯酒後，張然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大聲道：“各位，我說兩句！”
導演一開口，所有人都停止了手裡的動作，原本亂哄哄的大廳變得一片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