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三月，天氣依然寒冷，然而許多事，都已經塵埃落定。
總局裡依舊供應着暖氣，那些大大小小的人民公僕們，工作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同。
只是少數敏感的人，已經嗅到了空氣裡瀰漫着不同的氣息。
電影司，某會議室裡，各方公僕都已聚齊，爲首之人卻換了張新面孔。
聶東希，五十多歲，斯斯文文地笑道：“組織上信任，將我從冀州調到這裡來，今天這場會議，我只帶了耳朵過來，田書記啊，你們照常開會就行。”
田文傑在總局多年，工作熟悉得很，先歡迎了一波新局長，然後道：“那我們就開始吧，誰先來？”
下手邊，一箇中年黑西裝搶先道：“二月份，中美剛剛簽訂了電影協議，要引進更多的好萊塢大片，目前我們的工作已經取得了一定的進展，僅四月份，就有三部好萊塢大片上映。”
“分別是泰坦尼克號，超級戰艦，唔，還有復仇者聯盟。從08年一直到11年，五一檔票房冠軍基本都是國產片，今年好萊塢來勢洶洶，怕是有點懸啊……”
開大會總是無聊的，官話套話一大堆，但在開小會的時候，反而能聊點實際的東西。
這些掌握着共和國電影產業命脈的公僕們，在這場早會上，紛紛表示了對國產電影的擔憂。
雖然這幾年國內的電影票房一直在增長，但說白了只是在吃人口的紅利，指望那些爛片去和好萊塢大片競爭，是不現實的。
“不好搞啊，四月份上映的國產電影只有《殺生》、《邊境風雲》，以及《匹夫》算是能打的，但是夾在大船和《復仇者聯盟》裡，能拿多少票房真不好說。”
“我倒不怕票房失利，怕的是咱們這邊三部電影加起來，抵不過人家一個零頭，那以後國產電影就真的沒有底氣去拼了。”
“……”
聽着這幫傢伙的發言，聶東希微微皺眉，敲了敲桌子，叫停了衆人，“我說句外行話，既然好萊塢已經逼到家門口了，咱們國內的那些大導演呢？”
田文傑笑道：“聶局，咱們國內就那幾個大導，張一謀去年拍完《金陵十三釵》，今年沒作品，陳楷歌和姜紋也都是一樣，至於馮笑剛，起碼得等到年底纔能有新作出現，咱們還能指望誰呢？”
這樣一算，國內還真沒能扛票房的導演，靠賈科長，靠陸釧，還是靠寧皓？
田文傑繼續道：“寧皓今年倒是有一部新作，但定檔的是暑期，遠水解不了近渴啊。”
“其實還有一部電影……”角落裡默默傳來一個聲音。
衆人的眼光一下子都集中他身上，那哥們略慫，吞吞吐吐道：“……《無人區》，你們忘啦？”
會議室裡一下子沉默下來。
“怎麼了？《無人區》怎麼了？”聶東希初來乍到，對總局裡的事情還不大熟悉，“既然有好電影能抗擊大船，爲什麼不上？”
“咳，聶局，是這樣的……”田文傑給簡單地介紹了一下情況。
“現在一晃眼都過去四年了，按我們當初的打算，起碼得五年，西疆的事情淡化了，《無人區》才能被解禁。”
聶東希這才弄明白過來，笑道：“此一時彼一時了，上面都換了，有些政策也該換一換了。我看啊，你們就是腦子太僵，四年、五年有什麼區別嗎？”
“牽扯到西疆，那就讓他改嘛，改完了就該讓人家上，我在冀州的時候，GDP是第一位的，到了總局，以後票房就該是第一位的，有數字才能被衡量……”
一聽這話，底下的人立時就是一震。
這位新上任的局長，到底想要幹什麼？
這意思是，以後要拿票房當政績？
以前那幫子電影人天天喊着藝術要鬆綁，可沒人鳥他們。
難道說，現在就爲了票房，那根鏈子真的要被鬆開了？
衆人暗自揣測着。
雖然只是新局長簡單的一句話，可沒人敢不認真。
畢竟聶東希也曾主政一方，現在更是總局一把手，隨隨便便一句話，影響的都是數十萬人的飯碗，容不得不慎重。
……
繡春刀，二樓包廂。
自從酒吧開業以後，周瑾就把這裡當據點了，可以想想事情、看看劇本。
餓了累了，還能下去喝杯酒，聽聽歌什麼的。
他的存在，於酒吧而言幾乎是活招牌，還真有泡吧的小女生上來要簽名、要合照、要親親抱抱。
不過周瑾這樣一個正人君子，自然很有原則的拒絕了她們，簽名合照都可以，其他免談。
劉思思很滿意他的態度，摸摸狗頭道：“過幾天我就要去魔都了，酒吧你幫我看好了啊，有什麼事情就找茜姐，或者找我爸。”
“放心吧，”周瑾拍拍胸脯，“對了，這次你要演多久？”
“怎麼也要四個月吧，橫店、還有沙漠都要去拍，”劉思思坐到他腿上，捏捏他的大臉，“放心啦，你要是想我，可以帶着好吃的來看我。”
“唔，”周瑾用力地點頭。
如果他能順利拿到星爺的戲約，那麼估計劉思思還沒殺青，他就該進組了。
這樣一算下來，兩人起碼得有小半年的功夫不能膩在一塊兒。
平時老待在一起還不覺得，這一要分別了倒還有些不捨。
他順手摟住劉思思的細腰，叮囑道：“你演戲的時候，要多用技巧知不知道？要是跟那個小子演情侶，可以把我們的情緒代入進去……”
“知道啦~”劉思思拉長了聲音，“他纔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呢。”
“那拍吻戲怎麼辦？”
“我跟導演說，借位啊，反正老胡是製片人，他會罩着我的。”
周瑾這才略微放心了一些，“你記得把夏琪尤勇都帶上，我不再你身邊，要讓他們照顧好你。”
“嗯嗯嗯~”劉思思哼哼幾聲，盯着他看來看去，忽然笑道：“你是不是特別希望我走啊？”
“瞎說，沒有的事兒，”周瑾面色都不帶變的。
“不對，你肯定是希望我趕快進組，然後好去找你的茜茜，對不對？”
“什麼茜茜？”
“宋怡啊，你們不是在《邊境風雲》裡一起演過戲嘛，這次上映，你們不得一塊路演啊，這麼好的機會，你會放過？”
周瑾眼前又浮現了那個白衣的姑娘，義正言辭地道：“那都是演戲，戲裡的事兒，能當真嗎？你看我平時聯繫過她嗎？我跟她說話，起碼保持五十釐米以上的距離。”
“你說的啊，少一釐米我都咬死你，”劉思思磨着兩排小牙，狠狠地威脅着。
周瑾用力點頭，“到時候我用尺子量，行了吧？”
倆人就這樣縮在包廂裡，膩歪了好一陣子，劉思思纔不舍地鬆開他出去，擺擺手，“不跟你說了，走啦，我回家收拾東西去了。”
“嗯，”周瑾目送她離去，心裡暗自犯嘀咕。
奇了怪了，她是怎麼知道《邊境風雲》的？
雖然他有的時候也覺得劉思思喜歡沒事找事，但大部分時候，劉思思的直覺……真特麼準。
算了，還是看劇本吧。
周瑾搖搖腦袋，將這些事情拋在腦外，這纔有空翻起了那本有些皺巴巴的《殯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