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姐還是老樣子。
長靴圍巾，黑色的大衣，披着頭髮，本來並不出衆。
只是頭上戴一頂紅色的帽子，彷彿畫龍點睛一般，整個人立馬生動了起來。
這是一個很會穿衣服的女人。
只是越發變得清瘦。
周瑾上次來橫店拍《怪俠一枝梅》，來去匆匆，沒來得及敘舊。
算起來，已經一年沒見了。
沒想到居然在這種情況下見面。
不過陸姐似乎並沒有搭理他的意思，進來後直奔隆力奇。
“真想不到能在店裡見到你，可以給我籤個名嗎？”陸姐拿着紙筆給隆力奇。
她這個年紀的女人，年輕的時候，大多唱過小虎隊的歌，哪怕不追星，能見到昔日的偶像明星，也覺得十分親切和驚喜。
這就是情懷。
“當然可以，”這種情況隆力奇已經遇到不止一次了，接過紙筆，刷刷刷幾筆。
“老闆娘你在這開店真太可惜了，”他把簽名遞給陸姐。
陸姐笑笑，“我不開店還能做什麼呢？”
隆力奇道：“當演員啊，一看你就是大陸的女明星吧，我叫隆力奇，你叫什麼？”
“哈，我倒是在橫店跑過龍套，”陸姐挺開心的，頓了下道：“以前還接過一個女二號，可惜劇組後來倒閉了。”
說完橫了眼周瑾。
周瑾有點尷尬，那倒黴的劇組就是他們給整倒閉了。
劉思思在他們倆之間看看，“你們認識啊？”
“呃……”周瑾不知道怎麼回答。
“也對，你以前是這裡的常客，”劉思思自己給找了個理由。
陸姐把一切看在眼裡，笑道：“他以前還在橫店跑龍套的時候，常來這裡吃飯，誰讓我們這裡便宜呢。”
“難怪這裡生意這麼好，”隆力奇笑道：“不過還是可惜，現在好多劇組都缺你這樣有氣質的女演員……”
“是嗎，謝謝。”陸姐聽懂了他的暗示，卻並不打算接茬兒。
林更星頗爲驚訝，跑去和周瑾道：“八哥，你以前居然在橫店跑龍套啊？”
在他看來，周瑾白天的演技是真心不錯，而且主演的電影都大賣了，總不至於以前是個跑龍套的吧。
周瑾還沒說話呢，陸姐解釋道：“他那時候剛畢業，來這裡攢經驗，沒幾個月就去拍電影了。”
“原來如此，”林更星佩服地看着周瑾，“八哥，你真是太拼了，難怪演技這麼好。”
他也是今年剛畢業，立馬就簽約了糖人，上手就是老十四，躥升得太快，他自個兒都覺得自己經驗不足。
還是周瑾這樣的穩紮穩打好啊。
周瑾朝他笑笑，換了陳陽說這話，保準一巴掌呼他後腦勺上。
“我們可以一起合張影嗎？”陸姐又對幾人道：“你們都是大明星，這種機會可太難得了。”
許多飯店遇到明星來吃飯都喜歡合照，洗出來掛在大廳裡，作爲招徠客人的噱頭。
“好啊，”隆力奇一口答應。
這屋子裡，目前就隆力奇算是個明星，他答應了，其他人自無不可。
“我去拿相機，稍等啊，”陸姐推門出去了。
林更星湊到周瑾耳邊，小聲道：“現在橫店的老闆娘，質量都這麼高的嗎？”
“也不多，”周瑾道，“許多都是來拍戲的女演員，後來就留在了橫店。”
“那她們都留這裡嫁人了嗎？”
“反正沒嫁人的基本都在三條街。”
片刻之後，陸姐拿着單反相機進來了，周瑾很自然地接過來，“我來拍吧。”
“你會用嗎？”
“按個快門有什麼不會的。”
他向來討厭拍照，也不喜歡摻和合影，就接過相機，開始聚焦。
隆力奇在最中，陸姐挽着劉思思站他旁邊，林更星大高個子在最左。
周瑾閉上一隻眼睛，另一隻眼睛透過取景器目鏡，發現他們六個人站在一起極不協調。
因爲陸姐和兩個女生身高相仿，隆力奇也差不多，葉祖星要高出半個頭，林更星就跟個竹竿一樣，高出了一大截。
周瑾推拉下鏡頭，將六個人都框了進去，“準備好了嗎，三、二、一……”
“咔嚓”一聲，畫面定格。
“我瞧瞧，”劉思思蹦躂過來，要看拍好的照片。
畫面裡，林更星河葉祖星老老實實，隆力奇面帶微笑，劉思思氣質恬淡，劉星悠俏皮地比個心，而陸姐……就顯得有些微胖了。
女演員們常年要控制飲食，在體型上自然要比普通人強出一大截。
三個女生站在一起一對比，再被鏡頭一照，什麼缺點都顯出來了。
“沒拍好，你回頭再PS一下吧，”周瑾尷尬地把相機還給陸姐。
“挺好看的啊，”劉思思毫無所覺。
周瑾扶着她的肩膀，把她轉個180度，然後推出門，“我們該回去了。”
飯已經吃的差不多了，於是幾人收拾下東西，跟着陸姐下樓。
劉思思拉着周瑾道：“我就覺得還是開飯店好，天天都有好吃的，老闆娘你這裡的醋魚太太太好吃了。”
陸姐回頭一笑，“謝謝，好吃的話常來啊，給你們打八折。”
“那敢情好，周瑾，咱們也可以去後海開一家，”劉思思還惦記着開酒吧，“不如名字也叫錦衣衛吧，聽着多霸氣啊。”
周瑾道：“你攢夠錢啦？”
“嗯啊，等這部戲拍完就差不多了。”
“真有錢……”
他發現自己掙的可能還真沒劉思思多。
來到樓下，周瑾跟去櫃檯付賬。
陸姐收了錢，撕了張小票，幽幽地道：“你眼光還真不錯。”
周瑾尷尬地逃走。
明明他和陸姐並沒有發生過什麼，但莫名就有些心虛。
還好當年他忍住了。
老鄭頭跟他說：男人不僅要管住嘴巴，還要管住幾把，誠不我欺。
陸姐一直在櫃檯算賬，可又忍不住擡頭看了眼，外面夜色已深，周瑾和劉思思的身影，在路燈下逐漸模糊。
她翻出相機裡的照片，六個人，只有她和隆力奇已顯疲態，而且還特麼的胖。
當年小虎隊是何等英姿勃發，一眨眼都十多年了，曾經的偶像也老了。
她也一樣。
而她身邊的那個女孩，卻又那麼青春逼人。
陸姐的指尖在劉思思的臉上滑過，說起來她們倆的氣質倒是極爲相似，可差的卻是歲月的鴻溝。
呵，原來這傢伙的審美根本沒變過。
陳陽默不作聲地拿着錢過來結賬，陸姐收起相機，忽然道：“你是不是也該走了？”
“嗯，”陳陽應了聲。
在橫店呆了快兩年了，他也膩了。
當初他還覺得做羣演也挺好，也許他能在橫店待一輩子，有戲拍戲，沒戲來店裡幫忙。
今天無意間看到周瑾的海報，他才忽然覺得，橫店不好，一點也不好。
“明天領了工錢，趕緊滾吧，”陸姐頭也不擡。
“……謝謝。”
陸姐自嘲一笑，擡頭一看，陳陽已經走遠，喃喃道：“還知道說聲謝，倒還有點良心，比他可強多了。”
另一邊，六人在馬路上閒逛。
因爲林更星和劉星悠都是初次來橫店，便提議再溜達溜達，看看橫店。
路過小廣場，有幾個男女坐在欄杆上聊天，還有幾個男女在瞎蹦躂。
周瑾道：“夏天的時候，晚上會有不少人來跳舞，白天的話，就有許多鴿子。”
“鴿子？”劉思思立馬想到了吳白鴿，“會有人來拍戲，然後讓鴿子飛嗎？”
“有啊，”周瑾又想起了傻缺的陳恩，“不過這些鴿子根本飛不起來的，煲湯還行。”
他還在做羣演的時候，這個破廣場來過好多回，沒覺得有什麼好的。
此時故地重遊，還帶着劉思思，又生出了些不同的感受。
擡頭看看夜空，星星依舊稀稀落落的，和以前看到的似乎也差不多。
只是不一樣了，真的不一樣了。
再讓他回來做羣演，窩在那間十平米小屋，那比殺了他還難受。
他渴望的是電影，是嚴密的邏輯，是放肆的表演，是震撼人心的感受。
當然，還有劉思思。
“思思，”他喚道。
“嗯？”
“你一定會成爲大明星的。”
“哈，我要是當不了，你管我啊？”
“嗯，我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