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點鐘，一般是羣演們下戲的時間。
而六點到八點，則是錦衣衛最忙的時候。
於是陳陽在拍了一天的戲後，又得來到錦衣衛，當小跑堂的。
自從年前，他被周瑾從村子裡撈回來，就一度陷入了迷茫之中。
一個人有來處，纔會有去處。
他的來處被斬斷了，也就沒了念頭，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去哪。
周瑾臨走前給他留了本書，還開了個書單，都是關於表演的，陳陽照着書單，把那些書都給買了回來。
偶爾閒着的時候，他也會翻着看看。
不過周瑾留下的書，他捨不得翻，怕給弄壞了，就只好翻書單上的那些書。
一開始看不懂，後來慢慢發現還挺有道理。
比如說，那些書裡有這樣一個觀點：表演的要義不在於合一，而在於表現。
對於演員而言，就是要完全把身體當成表演工具，不帶感情，不帶情緒，完完全全地去表現。
換句話說，就是把自己的情緒，和自己的表情，完全分離開。
陳陽深以爲然，他還發現不僅是表演，生活也是如此。
就拿他當小跑堂來說，哪怕拍了一天的戲，已經累得要死，來到店裡，還是得換上一副笑臉。
不然臭着一張臉，顧客不高興，陸姐也不高興，他就更得倒黴了。
那就笑吧。
陳陽照着書上的方法，對着鏡子，練習了無數次，終於練出了一張笑嘻嘻的臉龐。
高興的時候笑，疲憊的時候笑，生氣的時候還是笑。
他也是這個時候才明白，笑，和開心是兩碼事。
在拍戲的時候，因爲他這張笑臉，每次需要拍那種諂媚的小人物，導演們第一個想起的就是他。
在跑堂的時候，因爲他這張笑臉，看着滑稽，許多熟客都喜歡點名要他招待。
漸漸的，他越來越熟練，哪怕上一秒淡漠如寒冰，下一秒也能瞬間換上一張笑臉。
也許，這就是書上說的，一秒入戲？
“先生請慢走，歡迎下次再來……”陳陽還是一副小瀋陽的打扮，piapia地送走一波客人。
站在門口，看看華燈初上，車如流水，他忍不住輕輕打了個哈欠。
側面有人影走來，陳陽趕緊鞠躬，“歡迎光臨，您幾位啊……哥？”
他一擡頭，發現居然是周瑾，身邊還帶個漂亮的女生。
“以後把這身衣服換了吧，看着女裡女氣的，”周瑾看着陳陽，皺眉道。
陳陽嬉皮笑臉的，“那你得去跟陸……老闆說去。”
話到嘴邊，他又把那個“姐”字給嚥了下去。
“你們老闆……在店裡嗎？”周瑾試探着問道。
陳陽會意，眨眨眼道：“我們老闆這幾天都不在，我給您找個位子？”
周瑾放下心來，不在就好，省得見面尷尬。
劉思思道：“快點的吧，我都快餓死了。”
“好嘞，二位這邊請……”
陳陽領着周瑾進去，找了個角落裡的位子，又取了份菜單遞給劉思思，“您看，吃點什麼？”
“來條醋魚，”劉思思翻着菜單道。
陳陽道：“不好意思，這個沒有。”
“別跟姐姐貧啊，我今天真餓了，”劉思思沒好氣地道。
陳陽笑嘻嘻地道：“我哪敢跟姐姐貧，是真沒有，魚都賣完了，要不換冰糖肘子？這個也不錯。”
劉思思想一下，“這肘子，是豬肘子？”
陳陽不答，轉而看向周瑾，不是豬肘子還能是什麼？
周瑾也挺無奈，咳嗽一下道：“這家店應該都是羊肉肘子吧？”
陳陽搞不清狀況，但還是順着說：“對對對，這冰糖羊肘子，可是我們錦衣衛的招牌菜，您來一份？”
劉思思還在猶豫，“可是會不會膩啊，我怕胖。”
周瑾趕緊道：“沒事，讓我來吃，我不怕胖。”
陳陽也道：“您放心，我們家的肘子吃不胖，要是胖了一斤，回頭我陪您兩斤。”
“你真會說話，那行，就來一份。”劉思思笑眯眯地道。
點完菜，劉思思還覺得挺有意思，“這家的服務員都這麼好玩的嗎？”
“應該是吧，”周瑾隨口道。
只是看着陳陽的背影，眼中多了幾分擔憂。
他記得這小子以前就跟愣頭青似的的，又皮又莽，怎麼突然就變得這麼……油滑了呢？
雖然臉上笑嘻嘻的，可是那雙眼睛卻騙不了人。
都是當演員的，周瑾被寧皓艹過一輪後，造詣、經驗都不是陳陽可比的。
他一眼就看出來，陳陽的眼神不對，雖然看到自己的時候，多了些驚喜，可那裡面更多的是疲憊。
“那個服務生跟你很熟啊，你是這裡的常客？”劉思思拿着茶壺，倒了杯茶推給周瑾。
周瑾道：“嗯，以前一起拍過戲，我記得那小子，好像還欠我錢來着。”
“讓他還給你，然後咱們拿去充遊戲吧，”劉思思慫恿道。
周瑾笑道：“你可別，我這點身家，還真氪不起金。哎，你說真有人爲了遊戲，就衝個萬八千的嗎？”
“多的很啊，”劉思思道：“不然遊戲公司怎麼賺錢。”
“這種網遊真的很賺錢嗎？”
劉思思想一下，道：“不好說，反正夢幻誅仙請我們代言，花了不少錢，應該都能賺回來吧。”
他在考慮，是不是該讓光頭哥，把花千骨的網遊，給籌備一下了。
錦衣衛廚房的動作很快，他們閒聊幾句，飯菜就已經陸續上來了。
主菜是冰糖肘子，並不肥膩，吃起來糯糯的，夾一根扔嘴裡，吐出來的是乾乾淨淨的骨頭。
劉思思看着斯文，吃起東西來，可絲毫不含糊，兩人風捲殘雲一般，很快將桌上的飯菜一掃而空。
“二位，再來盤水果，消消食？”陳陽如同高檔餐廳裡的侍者一般，優雅地託着果盤。
周瑾拽張紙巾擦擦嘴，然後抽了把椅子放旁邊，“坐。”
他現在吃飽了，正好有力氣收拾下這小子。
陳陽放下果盤，嬉皮笑臉地道：“哥，店裡還有客人呢，我先走了啊。”
說完不等周瑾反應，麻利地跑了。
劉思思笑道：“你的欠賬看來是要不回來了。”
周瑾看着他的背影，也笑道：“他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我一定會要回來的。”
他必須得跟這小子談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