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瑾醒過來的時候是懵逼的。
因爲他昨晚本來在家看三國演義,結果現在剛醒來就看到一羣穿着短褐、頭裹黃巾的大漢舉着刀,口中喊着“蒼天已死,黃天當立”的口號向前衝去。
迎面衝過來一羣身穿深色鎧甲的大漢,也舉着大刀,兩邊交戰在一起。
周瑾眼睜睜看着一名黃巾漢子被一刀砍翻在地,口吐鮮血,兩腿一蹬,兩眼一閉,躺在地上不動了。
“死……死了?”
就這一瞬間的功夫,周瑾就明白了自己的處境——他一定是穿越了。
他沒問出“你們這是不是在拍戲”,這種二逼主角纔會問出口的話,因爲傻子都知道拍戲是演員才能乾的活,那些導演吃飽了撐得纔會找一個普通人去拍戲。
那麼排除了其他可能,剩下的唯一解釋就是他穿越了。
至於他穿越的是哪個年代,只要看這些殺胚頭上裹的黃巾,和嘴中喊的口號“蒼天已死,黃天當立”,念過九年義務教育的都知道這是東漢末年。
黃巾起義嘛,曹操劉備都是靠着鎮壓黃巾起義乘勢而起的。
周瑾擡目遠望,只見沙塵滾滾,喊殺聲四起。
黃巾軍畢竟敵不過有鎧甲的官兵,官兵那邊一員白袍小將手拿一柄長槍更是勇猛,幾名黃巾軍剛殺到他的身邊,只見他長槍一抖,那些黃巾軍就口吐鮮血向後倒去。
此子竟恐怖如斯!
若不除他,將來必成黃巾軍心頭大患!。
周瑾很快接受了自己穿越後變成黃巾軍的事實,並且在一瞬間連以後是收小喬還是大喬都想好了。
想他周瑾,上輩子苦讀《赤腳醫生手冊》、《土法煉鋼》、《民兵軍事訓練手冊》、《毛氏屠龍術第五卷》,就等着穿越到古代後建立一番功業,現在上天終於給了他穿越的機會!
想到此處,周瑾忍不住胸中升起一股豪情,大喝道:“大家跟我來!”
身邊的黃巾軍本來只是揮着大刀出工不出力,此時聽到周瑾的一聲大喝,竟然也下意識地跟着他。
只見周瑾一馬當先,朝着那白袍小將殺去,那小將見狀舞了個槍花,然後一抖長槍朝着周瑾刺去。
周瑾知道這一槍一定快到極致,在其他的黃巾軍眼裡,說不定連影子都不清,可是在他的眼裡卻十分緩慢,甚至滿是破綻。
他眼中閃過一絲不屑,伸手直接握住了槍頭,然後一刀直接朝小將的腦袋砍去。
看着小將眼神中的驚慌失措,周瑾心中閃過一絲不忍,不過他還是大吼一聲,一刀將白袍小將撂倒,然後腳踩着他的小白臉,準備剁下他的腦袋。
“不……不要啊!”白臉小將驚慌地喊道。
周瑾搖搖頭,雖然他也不想殺人,可這是戰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戰爭!
容不得半點留情。
就在周瑾深吸一口氣,調整好心態,準備下刀的時候,突然就聽到一聲大喝:“那個羣演幹嘛呢?!”
周瑾用力地踩住白臉小將,疑惑地回頭,突然發現原本的戰場冒出來一羣穿着背心的傢伙,有的扛着攝像機,有的戴着鴨舌帽。
被砍翻在地、口吐鮮血的羣演們紛紛爬起,“怎麼回事啊,還要重拍?!會不會拍戲啊!艹……”
一個鴨舌帽衝到周瑾身邊,怒道:“二東子!你丫腦袋讓屁股坐住啦,這羣演是你帶的不?!會不會拍啊!”
“羣演?我不是穿越了嗎,這怎麼……”
“穿越?你丫怕不是在夢裡哦!昨晚睡覺腦袋讓屁股坐住了吧,還TM穿越!這麼多人開工,全讓你丫毀了……”
這鴨舌帽對着周瑾劈頭蓋臉一頓罵,吐沫星子都噴到周瑾臉上來了,周瑾疑惑地看着四周,喃喃自語道:“我沒穿越嗎?可我真的穿了啊,我昨晚還在看三國演義呢……”
一個小紅背心這時候衝了過來,一把將周瑾推開,道:“你快起開哦,樂哥你沒事吧,哎呀人家好心疼……”
一口的臺北味。
周瑾這纔想起來,自己腳底下還踩着那小白臉呢,於是趕忙歉意地往後退了幾步。
他倒不是怕這小白臉起來後揍他,他怕的是萬一這小白臉真過來揍他,他一還手,又把這小白臉給撂倒就太過意不去了。
白臉小將被紅背心扶了起來,原本乾淨的小白臉上一邊是地上蹭的灰,另一邊是個42碼的鞋印子。
“怎麼樣,沒事吧?”鴨舌帽過去問。
“我倒是沒事啦,就是可惜了這場戲,這麼多人準備了這麼久,全讓這個死跑龍套的毀了!”小白臉恨恨地看着周瑾道。
周瑾見狀歉意的笑笑,往後又退了一步。
“誒誒,怎麼回事啊!”人羣裡跑出來一個大白胖子,穿一大褲衩,衝到周瑾身邊就開始噴水。
“你TM怎麼回事,38度的天,腦袋中暑了是怎麼着,就一場戲拍了十多個小時還出錯,累得不知道屁股上面是腦袋了是吧,還敢踩在人家樂哥的臉上,瞧把人家這嬌滴滴的小臉給踩的……”
“還不快給人道歉!”說着要抽周瑾,可這胖子沒周瑾高,只好墊着腳給周瑾的腦袋來了幾個蓋帽。
聽話聽音,周瑾知道這胖子明着罵自己,實際上是在罵給鴨舌帽聽,所以也就沒有還手,配合地低低頭,道了聲對不起。
“二東子,你也別指桑罵槐的,這天熱,拍了十多個小時,我知道大家心裡都有怨氣,可你的人壞了戲,還踩了樂哥,萬一踩傷了拍不了戲可怎麼辦?”鴨舌帽指着二東子問。
“哎喲喂,樂哥您沒事吧。”二東子噔噔噔跑到樂哥身邊,一副心疼得不行的樣子,“瞧咱樂哥這臉,踩成這樣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接着演,我給您擦擦……”
說着就要上手,紅背心連忙推他,“去去去,別碰我們樂哥。”一副忠心護住的樣子。
“怎麼樣樂哥,還能接着拍嗎?”鴨舌帽問。
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樂哥他能說不能嗎?
一個臺灣八線小明星,來到大陸演男主角,可今天這一場戲就拍了十多小時過不了,不是跑着跑着摔倒,就是舞槍花把槍扔了,重來了十幾遍。
這還頂着38度的高溫呢,他要真說拍不了,這夥羣演和工作人員說不定就真撂挑子不幹了。
所以現在不僅是二東子心裡冒汗,那鴨舌帽心裡也在冒汗。
所幸樂哥自家知道自家事,道:“可以是可以啦,不過……”
他吞吞吐吐不把話說完,紅背心秒懂,指着周瑾道:“他好大的膽子竟然敢踩樂哥,肯定是故意的,不能這麼放過他!”
鴨舌帽看二東子,二東子跳起來罵:“周瑾,我看你小子真是活膩歪了,今天的工資沒有了!不,這個月的工錢都沒有了!這個月你白乾!
現在趕緊滾蛋,別礙我們樂哥的眼,要不是樂哥寬宏大量,打斷你的狗腿!”
“是,是……”周瑾彎了下腰,意思意思走了。
一場風波在大白胖子和鴨舌帽的轉圜下,終於解決。
其實他們在意的只是這場戲能不能順利拍下去,至於誰對誰錯以及個人的小情緒根本沒人關心。
鴨舌帽拍拍手大聲道:“大家辛苦,再來一遍,爭取一條過!”
……
橫店的八月正是高溫的時候,雖然這時候已經接近五點,可是太陽還正當空,天氣又燜又熱,還沒一絲風。
周瑾走到場外,找了個陰涼的地方坐下,把頭上的黃巾解開,都溼透了,腦袋上還絲絲冒着白煙。
他現在腦子裡亂亂的,得捋一捋。
首先,穿越是可以確定,因爲他發現現在這副身體根本不是他的。他是家傳的混元太極拳,打小就練,所以一直個子不高,身體也更柔韌。
可現在立馬就感覺到腿長手長的,那股子柔韌和靈活勁也沒了,再加上莫名其妙地出現在這麼個片場,穿越幾乎是肯定的。
他現在穿的是戲服,自己的衣服也不知道放哪了,也找不着手機看下年月,所以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穿到了哪一年。
雖然能感覺到腦海裡有許多記憶,可是周瑾感覺那些記憶就和漿糊一般,根本捋不清。
人的記憶是很奇怪的,許多事情明明都記得,可是你要是憑空去想,那大腦就是一片空白,非得等到什麼事或者什麼東西觸碰到你,那記憶就會如潮水一般涌來。
“你小子在這呢,喝口水吧。”
那大白胖子的聲音響起,周瑾擡頭看,發現一瓶水丟了過來。
周瑾隨手接住,是冰的,於是擰開一氣吸乾。
“呼……”周瑾長出了一口氣,這瓶冰水下肚,那股子燥熱才被驅散了幾分,感覺整個人都舒服了。
二東子也喝乾了一瓶水,走到周瑾身邊坐下,周瑾感覺身邊立刻就變熱了幾分。
這胖子就跟個火球似的。
“東哥,剛纔謝謝你啊。”周瑾笑道。
剛穿過來他還不太適應,所以鬧了個烏龍,要不是這胖子,可能還真不太好收場,畢竟是自己有錯在先。
“嗨,沒事,不過你今天膽可夠肥的啊,連樂小姐都敢打。”二東子笑。
樂小姐是他們羣演私下給樂哥取的小號,這會子大陸還不流行娘炮和三條腿的萌妹,對樂哥這種型的,大家多持不屑和嘲諷態度。
二東子還以爲周瑾是在故意的。
周瑾搖搖頭,自嘲一笑,道:“我是昏了頭了。”
“我看你也是昏了頭了,”二東子起身,道:“這幾天太熱,你也別報戲了,好好歇歇。嗨,這天可真他孃的熱!”
二東子說完話,用手扇着風走了。
周瑾看着他的背影,覺得十分奇異。明明自己並不認識他,可又能準確地說出他的身份,還能和他很自然的聊天,彷彿熟悉的朋友一般。
是因爲這具身體的殘留記憶嗎?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殺呀,殺呀!”
喊殺聲又起,那一邊又開拍了,羣演們拿着刀廝殺在一起,其實只是瞎比劃幾下,然後就勢躺在地上。
白袍樂哥倒是神勇的很,一柄長槍捅翻了好幾個黃巾軍,好歹是再沒出錯。
攝像師操縱着大搖臂,尋取角度,導演戴着鴨舌帽坐在監視器後面注視着片場,其他人員也在各忙各的。
看着雜亂,其實井然有序。
除了周瑾。
他感覺自己現在獨立於人羣之外,眼前的一切顯得格外不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