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凝貞醒的時候,居然又看見了李凝照了。她使勁揉了揉眼睛,昨天牆下接住她的是李凝照,現在依靠在牀側的也是李凝照。
皇兄在側,她內心掀起滔天巨浪,高度的緊張與焦灼加持下她居然又睡了個回籠覺。
李凝照覺察她又睡了,纔敢緩緩睜開眼。
頓時又有點欽佩李凝貞,他一個大男人坐在她牀側,她居然還能醒了又睡了?!
既然還能睡,那就說明身子沒什麼大礙。他躡手躡腳的出了殿門,招來小樑子。
李凝照神色極爲嚴肅,道:“你去承恩宮傳話,說五皇子跟本王出宮了,新領的差事急切,不能跟娘娘辭別了。”
小樑子遠要比小米子機靈,昨夜宮裡的動靜他知道些,卻一句也不多問,只是照殿下吩咐做事。
李凝照又叫住他,“讓膳房的準備膳食。”
宮裡膳房烹飪膳食是精細活,也耗費時間。
李凝照見九道膳食擺好,李凝貞還沒醒來。他等不住了,李凝貞這個皇子做的真是比別人快活。
他掀開簾子,要叫醒人。掀開簾子的手一頓,藉着縫隙,他瞧見了背對着他的少女在裹着白色綢帶,隱約可以聽見少女的嘀咕:“娘不疼,爹催命的,還得被這玩意天天勒着。”
默然收回手,李凝照開始老僧入定。
沒多久,李凝貞人模狗樣的出來了,還不知所謂小心翼翼道:“三皇兄,你在這閉目養神還是抓緊時間修仙呢?”
李凝照睜眼看她,目光卻不着痕跡的落在她胸前,一馬平川。心說,裹得可真——他猛然咳了咳,終南山的清修都修到狗肚子了?!
李凝貞自昨夜李凝照搭手就她,對其印象好了些許。見對方這麼怪異,她莫名想起歷史上那些死在煉丹修仙上的皇帝,不禁盯着李凝照看,她猶豫且帶有關懷意味道:“三皇兄,你是不是吃錯藥了?”
“吃錯藥?”李凝照茫然看他,“何解?”
李凝貞走向圓桌,捏一塊龍鳳水晶糕,一邊消滅糕點,一邊道:“你們修仙的不都喜歡煉丹嗎?什麼硃砂水銀兌在一起,一股腦的煉成藥丸,然後不要命的嗑藥。”她拍拍手裡的糕點渣,繼續道:“三皇兄你可別想不開啊!那些東西可千萬都往肚子裡吃,會死人的。”
李凝照想把她拍在桌子上,合着他在她眼裡就是個吃水銀兌硃砂的?
“你快點吃,承恩宮那邊我替你去回話了,你家那小米子辦事不妥當。”
李凝貞萬分驚喜,她還想着怎麼跟承恩宮那個狠心的老母親交鋒呢,李凝照把這鬧心的差事攬過去,可是省了她麻煩了。
“凝貞謝過三皇兄。”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李凝貞十分懂得此道。
李凝照一時半會也弄不清楚李凝貞身上這亂麻似的謎團,只是覺得這個‘皇弟’不容易。父皇要把她王欺君大罪上逼迫,宸妃還暗動私刑折磨她,接下來還得應付封王娶妻等一堆男子的事宜。
他覺着自己比李凝貞這個能吃能睡的還焦心,李凝照見她打了個飽嗝,臉上徹底沒了好色了。這究竟是誰比較不容易?!
李凝照帶着她出了宮門,上了馬車。李凝貞覺着馬車這走向很熟稔,她問道:“三皇兄,咱們這去哪呀?”
李凝照睜開疲憊的眼皮子,道:“你的梨園。”
李凝貞臉色驟變,凌冬已至的感覺,“三皇兄,你該不是去砸我場子的吧?!”御書房那番話仍舊曆歷在耳。
李凝照之前不知她是女子,覺得與一干男伶人廝混,左右也就是風流名難聽些。眼下得知她是女子,卻與一干男子一個園子裡戲耍,心裡別提多膈應了。
“你可別忘了御書房的話,賢達明德。”
李凝貞絲毫不在乎,她本來就不想當什麼賢王。現在的風流悠閒生活是旁人奮鬥三代都不一定能有,及時當行樂,何能待來茲,這可是老祖宗說的。
她叫停馬車,“不行!除了梨園什麼都好說。”
李凝照薄脣微微揚起一點弧度,眼中若帶着一點笑意,他道:“那行啊。小樑子,轉道去靖寧王府。”他在李凝貞狐疑的目光裡悠悠然說,“父皇說了,讓我監督你改邪歸正,你既然不願意去梨園,先從環境改正,那就先去靖寧王府學規矩。”
李凝貞覺得他這個笑與衆不同,倘若她再反駁一句,對方就能置她於死地。快活重要還是小命重要?她不死心問句:“三皇兄,我還有第三條路嗎?”
李凝照清淨富有仙氣的俊顏,無疑在告訴她,你在做夢。
李凝貞畢竟是個不着四六的閒王,不能指望她能學個學富五車。但是李凝照還是低估她了。
靖寧王的冊封典禮雖然沒有舉辦,但是,這並不妨礙他接手公務。他今日看了自家負責的各州庶務,忙了一整日,傍晚才抽空去看李凝貞規矩學的如何。
“五殿下!你弄錯了!這怎麼能算贏呢!”
“先生,我說了這不是圍棋,五個連一塊就能拿回棋子,你自己在這佈陣布的沒棋子,當然就輸了!”
“不成不成!再來再來!我就不相信贏不了!”
“哎呦,王長史你都輸一天了!還來啊!?張侍衛,你跟王長史下吧。”
“五殿下,我這你給的武功秘籍還沒看完呢!”
“盈兒,你跟王長史下吧?”
“不行,五殿下,你說的美容之法,我還沒理解透徹。”
李凝照負手僵硬的站在門外,將裡面的動靜聽得一清二楚。
小樑子覺得爲了五殿下小命,還是趕緊推開門的好。他這一推開門,裡面的情景就更加氣人了。
李凝貞趴在案几上看着棋盤,王長史大袖擼起到臂膀,王府侍衛個個靠牆站,人手一本所謂的武功秘籍,小丫鬟們不知從哪弄來碟碟罐罐的,個個都跟搗藥的玉兔一樣專心致志。
李凝照一臉寒氣的踏進屋子,一干人除了李凝貞都火速的恢復原樣。
李凝照問:“王長史,規矩教了多少?五弟,你規矩學了多少?”
王長史臉色一訕,急忙跪下請罪。李凝貞卻扯住了他的領子,站起身來道:“三皇兄,我學這規矩沒用,父皇自己都說了,逢年過節都不見我跪的踏實,學了,也沒人敢受啊。”
“... ...”
李凝照不知道是該誇她還是該罵她。
“那行,明日我請宮裡的嬤嬤來,教你公主禮儀!”
整天跟男子一處不成體統,將來恢復成女兒家怎麼辦?這樣子,誰敢娶她?
李凝貞覺得是自己耳朵出了問題,不確定道:“三皇兄是我耳朵有問題還是你說錯話了?”
李凝照知道她不曉得自己察覺了她女子身份,便又耐心重複:“明日我請宮裡的嬤嬤來,教你公主禮儀。”
李凝貞恍然大悟,道:“三皇兄,你又嗑藥了?腦子不大清醒了?我是皇子學什麼公主禮儀。”
李凝照心說,她這個皇子做的倒是一點也不心慌了。出了宮,天高皇帝遠,任她海闊魚浪了。
“王府裡沒有第二間親王規制的院落,五弟,你今晚跟我同榻而眠。”李凝照謫仙的容顏,笑的十分素雅。
李凝貞卻是臉上一僵,孤男寡女同榻而眠,這吃虧的肯定是自己啊!
她義正言辭道:“皇兄,我不挑剔,就這兒都能睡!不必打擾皇兄的。”
李凝照依舊笑的像朵青蓮,溫和道:“無妨,你我既是手足,你也說了你是皇子,不礙事。”
李凝貞怎麼覺得李凝照在這等着她呢?
這睡還是不睡呢?李凝貞靈光一閃,想起先前在茶樓欲調戲李凝照一事,如果她跟李凝照同榻而眠的事加以渲染,是不是就勞改之日遙遙無期了。思及此,她眼裡居然有種興奮。
去他的賢達明德的王道!
“皇兄說的是!”
李凝貞跳下坐榻,大步流星讓小樑子帶路去李凝照的寢居,都是皇子,睡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