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衛營五年,若非有你,嗜血和仇恨早已扭曲我的心,是你讓我感覺自己還是個人。沒有你,我根本熬不過那五年!我一心留你在身邊,不想你跟了別人,並非擔心有朝一日你我反目爲仇。”
“帶你回府後沒有及時告知你真相,是想看看府中到底誰不忠心。見你和其他人親近,我心情糟糕,纔會屢屢冷落你。”白逸羽動容地握住她蜷着的小手,“你相信麼?每每傷你,你疼一分,我疼十分。”
蕭玖璃的手冰涼,頭更低了。知道了真相,她的心更疼。
感覺到她內心的掙扎,白逸羽鳳眸一眯,“當年你答應這輩子要對我負責,你忘記了?”
蕭玖璃身子一顫,眼淚差點落了下來。那年在湘西她劃開他的心脈爲他驅除屍毒,他劫後餘生卻說傷疤難看,怕是再沒人敢嫁他,要她負責一生。那時的玩笑話今日重提,反倒讓她更心疼。
離開,她捨不得,留下,她怕會害了他。
暗暗吸了一口氣,將所有的哀傷壓在心底,蕭玖璃擡眼看着白逸羽,眸底一片清明,再沒有半分掙扎。
她想要抽回自己的手,竭力表現得很冷靜,“殿下,往事無需再提……”
“無需再提?”白逸羽眸光一閃,攥緊她的小手,“就算你忘記了你的承諾,如今你又救了我一次,卻不給我報恩的機會,你這是要我一生都活在自責之中?”
蕭玖璃還來不及答話,白逸羽霸道地輕哼一聲,“跟我回去!欠你的,我要用一生來償還,你不能拒絕!”
“殿下……”蕭玖璃蹙了眉,只覺得心被拉扯得好疼。
白逸羽沒料到蕭玖璃知道真相後還如此固執,就連稱呼也不改,只當她還在鬧情緒,聲音突然低沉下去,“玖兒,那麼多人想要我的命,你確信你真的要離開我?”
“我……”蕭玖璃語塞,避開他的眼神。
他總是知道如何戳中她的要害,她如何能眼睜睜看着他出事?可她和麪具人的秘密,實在讓她煎熬糾結。
她很清楚,白逸羽如今本就處境艱難,而她卻因爲妹妹只能繼續做面具人的棋子。可恨她直到今日都不知道面具人是誰,告訴白逸羽只會讓他徒增煩惱。
“你若心意已決,我也不勉強。”白逸羽凝視蕭玖璃片刻,放開她的手,緩緩轉過身去,“日後你對我揮刀相向,我也不怪你。”
他的話裡透着無力的悲涼,背影無比蕭瑟,蕭玖璃垂眸看着被他放開的手,聽着那沉重的步伐,心似要被撕裂。
那夜被商隊救起,她就下定了決心要離開他,可此刻面對他,才發現直面和他分別的痛楚比想象中要多上千倍、萬倍。
偏偏白逸羽又低聲來了一句,“玖兒,珍重。”
蕭玖璃只覺得自己僞裝出來的堅強在這一刻全都轟然坍塌,情不自禁捧着心口呢喃,“殿下……”
白逸羽僵住身子,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
“殿下,我留下。”蕭玖璃艱難地開口,最終遵循了自己的真心。
反正,面具人如今只要她取得白逸羽的信任,她留下暫且不會對他造成危險,以後的事走一步看一步吧。
白逸羽牽牽脣角,轉身過來已看不出任何情緒,只要她肯跟他回去,其他的事情都好說。
蕭玖璃是被白逸羽揹回府的。
當她趴在白逸羽肩上出現在府中,衆人全都驚呆了,馬耳更是有一瞬的失神,臉上暗暗閃過一絲失落。
“快去請郎中,阿九傷得很重!”白逸羽直接無視衆人的眼神,揹着蕭玖璃徑直走進內室。
“屬下不能睡在這裡!”蕭玖璃掙扎着想要離開。
“乖乖待着!”白逸羽將她摁住,“從今以後,我在哪裡,你便在哪裡!沒有我的許可,不許你離開我半步!”
“這怎麼可以?!”蕭玖璃一臉慌亂,“屬下豈能亂了禮數?”
“別和我談禮數!”白逸羽輕哼一聲,手腳麻利地將她剝得只剩中衣,安放在長榻上,“爲了我的安全,從現在開始,你貼身保護我,寸步不離!還有,今後只有我倆的時候,不要喚我殿下,也別自稱屬下,我只是你的小七!”
蕭玖璃一愣,閉口不言。
大頭銀魚得知蕭玖璃爲救白逸羽吃了不少苦頭,頓時覺得白逸羽將她留下,安置在身邊同吃同住無可厚非,私下還慶幸殿下總算重新接納了阿九。
唯有馬耳,似乎對蕭玖璃此次歸來並不開心,整個人好似一直籠罩在一層愁雲之中。
次日一早,平州城主李垣前來拜訪,白逸羽叮囑了蕭玖璃幾句,自己去了花廳。
蕭玖璃睡了一夜,精神好了些,可因爲失血太多,瘦小的她躺在那長榻上,臉色依舊蒼白如紙。
馬耳端來人蔘烏雞湯,心疼地坐在她身旁,執意要喂她。蕭玖璃倒也沒有拒絕。
馬耳一邊喂她,一邊低聲詢問她在南榮的遭遇,眼裡的難過越積越多,“阿九,你爲殿下做得太多了,若不是遇到那隊商人,我都不敢想,此刻還能不能這樣和你坐在一起說話。”
“殿下是主子,那種情況下換做你們任何一個人,也會這麼做的。”蕭玖璃歪着頭看着馬耳,總覺得他眸子裡像罩了一層霧色,隱着些莫名的情緒,“馬耳,你有心事?”
“阿九,我只恨自己當時不在你身旁,害你受了這麼多苦。”馬耳伸手想去撩蕭玖璃耳邊碎髮,“答應我,以後莫要再一個人去冒險,任何危險,都讓我陪在你身邊,好麼?”
蕭玖璃身子一偏,避開他的手,“當時我哪裡來得及回來通知你們?”
“那麼多廢話作甚?難道你不知道他氣血虛弱,應該少說話?”突然,白逸羽走進內室,袖着手蹙着眉站在兩人身後,他冷冷掃了馬耳一眼,“你可以出去了!”
馬耳臉色一變,將雞湯放下,退了出來。
白逸羽渾身散發着寒氣,解下大衾往椅子上一扔,走到長榻邊,撈起蕭玖璃,修長的手指輕輕掐住她的下巴,臉上帶着幾分薄怒,“你讓他餵你?”
蕭玖璃這才明白他緣何生氣,連忙搖頭。
“他要喂,你便讓他喂?”白逸羽手指加重了一點力道。
蕭玖璃有些懵,喂個雞湯怎麼了?
“以後除了我,不準和別人這麼親近。”白逸羽眸光微閃,意味不明,“否則,我定會重重罰你!”
不等蕭玖璃說話,白逸羽端起雞湯喂她喝完,摸出幾封密函,毫不避諱地在她面前展開。
蕭玖璃自覺地側過頭,避開視線。
“和我一起看!”白逸羽輕輕扳過她的頭,眸裡的怒氣已經散去,語氣依舊霸道,“我對你再不會有半點隱瞞,從今日起,你要學會爲我分憂。”
蕭玖璃再無法拒絕。
前兩封信是唐伯的,白逸羽蹙眉輕哼,“原來我走後,兩位皇兄每日都來府上看你?噓寒問暖,各種藥材,他們對你還真是上心!”
蕭玖璃無語,裝作沒有聞出他話裡的酸味。
“你當時就拒絕了六皇兄跟他回府?我還以爲你被他那隻白玉兒把魂勾去了!”白逸羽心情突然大好,“當年那隻火狐狸,難道不比那白玉兒好看?”
蕭玖璃眉心一動,眸光柔和了不少。
白逸羽看到最後,擡手揉揉蕭玖璃的頭,眸裡閃過一絲促狹,“玖兒,你到平州真的是來看馬耳的麼?”
蕭玖璃繼續沉默。
第二封信來自白尚儒,這位二皇子在信中提醒白逸羽城主李垣是皇后的人,並告訴白逸羽蕭玖璃悄悄離開京城來了平州,希望他們主僕二人能冰釋前嫌。
這下不但白逸羽有些吃驚,就連蕭玖璃也呆住了,白尚儒還真是不可小覷,自己悄悄離京居然都沒有逃過他的眼睛。
“你何時決定離開京城的?唐伯不知此事?”白逸羽低頭看着蕭玖璃。
“那日我拒絕了六皇子的好意,便決定要來平州,並悄悄告訴了唐伯,是唐伯安排我初四一早走的。”蕭玖璃知道瞞不過他,“初三那日,二皇子和六皇子帶我去遊方山,我並未告訴他們我次日要離京。”
“他們帶你去遊方山?”白逸羽眸光一深,死死盯着蕭玖璃,想從她臉上看出點什麼。
“兩位殿下帶我去山上看雪景。”蕭玖璃語氣極其平淡,聽不出對那兄弟倆絲毫的眷戀。
白逸羽沒再深究,捏着唐伯的信,神色凝重,“唐伯信中爲何沒說你要來?這麼重要的事情,他兩封信都未提及。”
“府裡事情多,唐伯或許一時忘記了,否則爲何兩封信壓在一起發。”蕭玖璃也很納悶,卻不敢妄自揣測。
“他應該很清楚,什麼對於我來說才更重要!”白逸羽說話間已經猜到一二,走到桌前,提筆開始給唐伯回信。
蕭玖璃雖不知他到底寫了些什麼,但從他緊抿的脣角、下筆的力度和速度可以看出他一定是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