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何知道他說的不是假話?”蕭玖璃對謝軼麟並無半點信任。
“聽其言,觀其色,辯其心,我相信他。”白逸羽擁緊蕭玖璃,“爲此,我專門又去了西山。”
“你是去找人證?”蕭玖璃腦子一轉,不難猜出他的用意。
“非也!”白逸羽搖搖頭,“謝軼麟說了,那老婦是獨居,周遭根本沒有鄰人,壓根就沒有所謂的人證。”
“那豈不是由他隨意瞎說?你前去又能查證什麼?”蕭玖璃愈發不相信謝軼麟。
“我讓他將老婦所住的地方詳細描述了一番,還畫了一張圖給我。若不是在那裡生活了近一年的人,又怎麼可能說得出那麼多細節的東西?”白逸羽說着從懷裡摸出一張畫,“你看看,此處離西山村的確是有些遠,你孃親當年所救的,應該不是他。雖然已經過去了十多年,老婦的屋子尚未完全倒斃,屋前不遠的地方的確有條溪流,謝軼麟就是在那裡被救起的。”
“而且,他出事被救的時間,比你孃親救起你阿爹的時間晚了近一個月。”白逸羽隨即補充到,“我也單獨和左青妍聊了聊,她見到我頗爲吃驚,不過對於此事,她並非完全不知。她說兩人成親的時候,謝軼麟特意提過,能有今日要謝他的乾孃,只可惜此前派人去尋,乾孃已經病死了。”
“左青妍還說,謝軼麟提到此事時非常悲傷,一直後悔當時沒有帶着乾孃進京赴考,以致那乾孃病死家中多日竟無人收斂屍身,甚是悽慘。”白逸羽指指那畫,“你看看,這老婦所住的地方離其他人的屋子的確很遠,謝軼麟說,她當年之所以會住在這麼偏僻之地,是因爲她的夫君得了怪病,怕傳染別人,夫妻二人才在此處安家。”
“按照謝軼麟的說法,老婦在他的小廝抵達之前就已經病死,而小廝自作主張將她安葬在了屋後的一處墳塋旁。我抵達之後,那裡只有一所墳塋,裡面只有一具屍骨,看得出埋葬的時間至少在二十年以上。而當年那個奉命去接老婦的小廝,據說也早就得病過世了。你不覺得很奇怪麼?”
蕭玖璃聽他這麼一說,也蹙了眉。若謝軼麟說的是真的,那麼老婦的死很可能有問題,而那小廝好巧不巧也離世了,所有線索就像被人故意掐斷一樣,再也證明不了謝軼麟的話是真是假。
“我在屋前屋後查看了很久,發現此處和謝軼麟的描述基本是一致的,就連廚房的米缸下藏的小匣子竟然都還在,雖然一看就知道已有十數年無人動過,可那蒙滿灰塵的匣子裡面果真還放着一些銅板,正是老婦唯一的積蓄。看得出,謝軼麟對那裡是非常熟悉的,絕非爲了掩蓋殺你孃親的事實,而隨意找人尋一個地方來做藉口。而且,他提及老婦時的眼神和感情,並沒有半點虛假。”
白逸羽說到這裡停了停,“不過,我也很是納悶,若是這一切都是面具人的陰謀,他是如何得知謝軼麟當年的遭遇的?據謝軼麟說,此事他除了向妻子左青妍和那小廝提過這段遭遇,就連兒子謝濤也有所不知。”
“面具人雖然陰狠,卻不是神,他如何可能未卜先知,所以,我還是無法相信謝軼麟。”雖然心裡也有些贊同白逸羽的話,蕭玖璃卻依然堅持自己的觀點,“何況,孃親的簪子上的確刻着‘麟瀟’二字,這又作何解釋?”
“這世上名字中帶麟字的人很多,就連皇叔的名字不也帶了一個麟字麼?如何就斷定一定是謝軼麟呢?”白逸羽理解蕭玖璃的心情,並未怪她執拗。
“三賢王那樣的人,如何可能是這等殺妻棄女的惡魔?”蕭玖璃輕哼了一聲,“再說了,當日三賢王回京,你第一次前往他府中,他當着大家的面也提到,他剛從西山村回來,那是他第一次去西山村。”
“你爲何就對他的話深信不疑,卻對謝軼麟如此偏見?”
“三賢王是什麼人,他謝軼麟又是什麼人?那能一樣麼?能相提並論麼?”
“固執的丫頭!”白逸羽笑笑,“我其實是想告訴你,此事還有疑點,還虛再查,你千萬別急着對謝軼麟動手。”
“我倒是想,你會讓我去殺他麼?”蕭玖璃癟癟嘴,“我天天都和你在一處,如何動手?”
“笨蛋,你當然得和我在一處,如今這麼亂,我豈能讓你離開我的視線?”白逸羽揉揉她的頭,“好了,別多想了,你看看還有什麼要給皇兄的,等下我們一起去六皇子府。”
片刻之後,白逸羽帶着幾個護衛去了六皇子府,剛一到門口,便見不少家僕抹着眼淚提着包袱走了出來,一看這樣子,便知道白俊澤在打發了自己的女人之後,這是連家僕也全都打發了。
蕭玖璃的心情瞬間變得更加沉重。白駿澤,這個重情重義的男兒,對誰都很仗義,即使關鍵時刻,沒有人能拯救他於水深火熱之中,他最先想到的都是讓身邊人能夠善終。這樣的男子,老天怎麼能待他如此不公?
雖然走了不少人,可府上的管家顯然並未打算離開,見白逸羽前來,還和平常一樣客氣恭敬地通報帶路,彷彿府上什麼都不曾發生,即使發生也不會影響到他的心情,忠誠的老僕,面對大風大浪,波瀾不驚,特別讓人佩服。
白逸羽帶着四個護衛來到畫堂,意外發現白御麟也在。叔侄三人屏退左右,聊了一陣,白御麟方纔離開。
臨走時,他特意叮囑白逸羽諸事小心,平素若是沒事便安心待在府中,千萬莫要落了什麼把柄被人利用。
看着他的背影,蕭玖璃對這位三賢王的好感又多了些。如今朝中,白逸羽能仰仗的,似乎也只有他了。
送走了白御麟,白駿澤走到蕭玖璃身旁,拍拍她的肩膀,“小子,以後不能找你玩了,你可務必保重,千萬不要再惹惱了七弟,到時候可沒人幫你說好話了!還有,身子不好的時候別瞎逞強,人要是沒了,萬事皆空!”
蕭玖璃眼眶一澀,差點沒掉下淚來。
“不許哭啊,別像個娘們似的,我又不是上刑場,不過是去給皇爺爺他們守陵盡孝罷了,千萬別擺出一副生離死別的樣子,說不定等你小子娶媳婦兒那天我就回來了,除非你悄悄成親,不讓我喝喜酒!”白駿澤說着又在蕭玖璃頭上拍了拍,壓低了聲音,“總會有再見面的那一天的!”
“嗯!”蕭玖璃重重點點頭,壓根不敢擡眼看他,咬咬脣瓣,儘量讓聲音聽不出情緒,“殿下也要多保重!”
少頃,一隊御林軍到了,白駿澤帶着單玉走出大門,準備啓程前往皇陵。
單玉還和從前一樣,端着公主的高貴和傲氣,臉上並無半點頹廢之色,更沒有定點傷心和絕望,她和白駿澤十指緊扣,緊緊依偎在一處,似乎此行是和白駿澤一同遊山玩水,除了新婚的甜蜜,除了相守一生的決心,再也看不出別的情緒。
蕭玖璃對她的印象一下就改觀了。不管這單玉從前多麼傲嬌,也不管她曾經多麼刁蠻,如今,她能夠這樣不離不棄地陪着白駿澤,她便勝過了這府上其他任何一個女人,也勝過世間不少女子。
如果說大婚前單玉和白駿澤同房掉了孩子還有爭寵之嫌,如今她堅定地陪白駿澤共患難那便真的只是爲了愛。
看着兩人相攜上了馬車,蕭玖璃心中輕嘆一聲,此去經年,再見面不知是何時,但願白駿澤和單玉能平安活着。
白逸羽站在六皇子府府門口,與那忠心的管家一起目送馬車遠去,直到馬車和那隊護送的御林軍消失不見,白逸羽方纔帶着護衛們返回府中。
一路無話。
再說白明宣此刻,剛剛將白娉婷送至平州。
原本這聯姻的隊伍可以走得更快的,可白娉婷一想到此後到了南榮,成日面對的都是大片的沙漠,再也看不到月國這山清水秀的風景,便一再讓隊伍放慢行進的速度。
白明宣向來寵溺自己這個妹妹,所以由着白娉婷的性子,一路慢行。
單之峰也不急,這一路行來,他一直在悄悄安插南榮的暗樁,越慢越對他有利。
所以,慢慢悠悠走了這麼久,這聯姻的隊伍總算到了平州。
這夜,城主府張燈結綵,恭迎貴客。
單之峰和白明宣都喝了不少,其樂融融。
夜深,半醉的單之峰闖入了白娉婷所住的園子,已經睡下的白娉婷聽到門外的響動,蹙了下眉,卻沒打算要起來,豈料,不過一瞬,單之峰竟然闖入了她的內室,站到了她的牀前。
“公主……”婢女怯怯地攔在那裡,卻又不敢真的上前阻止。
“出去!”單之峰衣袖一揮,伺候白娉婷的人嚇得轉瞬跑光。
“你要幹嘛?”白娉婷撐起身子,怒視單之峰。
“你說呢?”夜明珠光亮下,僅着了中衣的白娉婷看上去如此嬌豔,單之峰喉頭一緊,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