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白駿澤摸摸鼻子,笑得沒心沒肺,“這天下是父皇的,他愛信就信,他若是不信那就不信,我才懶得多想。我呀,只想和皇叔一樣輕鬆享樂就好。”
“殿下果然和三賢王最像,灑脫淡定,微臣佩服!”李桓眼珠一轉,眼裡迅速閃過一絲輕蔑。
皇后說的果然沒錯,這位六皇子和那三賢王一樣是個沒腦子的蠢貨,一輩子只圖安穩,憑着皇子身份享受榮華富貴,卻沒想過手中沒有實權,一切都要看上位者心情,給你便是富足,不給你便什麼也沒有。
兩人說着緩緩向白逸羽的園子而來。
李桓自有一套說辭,說是得知白駿澤昨兒個一到就受了傷,他難辭其咎,特在城主府擺了宴席向兩位皇子賠罪。
兄弟二人也不推辭,帶着護衛欣然前往。不過,因爲蕭玖璃比較懂栽種,白逸羽命她親自將三賢王送來的農作物送往鄉間,分發給農戶,故而,這一日蕭玖璃並未陪在兩位皇子身邊。
李桓還宴請了平州城的大戶作陪。府中園子裡搭了個戲臺,一個小戲班子恭敬地候在那裡,李桓將衆人引上前,白駿澤信手圈了幾折戲,咿咿呀呀的唱腔隨即響起。
“還記得那個小奴兒麼?”聽到興起時,白駿澤的身子微微一偏,在白逸羽耳邊低語。
“嗯。”白逸羽沒有動,繼續看着戲臺,面色無波。
“小奴兒被四皇兄寵得無法無天,竟然時常對他的妻妾使小性子,前一陣還把剛有了身孕的徐海靈氣得跑回丞相府小住了幾日。四皇兄被皇后罵得狗血淋頭,親自去丞相府登門謝罪,將皇子妃接了回去,不得已罰了小奴兒。”白駿澤說得繪聲繪色。
“哦。”白逸羽輕聲一嗤。
一想到當日那小奴兒看人的眼神,他心裡就厭惡。再想到白明宣看向小奴兒時毫不掩飾的欲丨望,他就更噁心。
在他看來,愛是一個靈魂對另一個靈魂的吸引和親近,而不是一具肉丨體對另一具肉丨體的渴望和反應。
所以,即使他早已明白自己對蕭玖璃的愛已深入骨髓,即使他也期待能得到蕭玖璃,能與之靈肉合一,可是,他始終按捺着自己的情丨欲,耐心等待着蕭玖璃從內心真正接受自己的那一天。
他要的,從來不是蕭玖璃這個人,而是她的心。他要她和他心靈共鳴,要她真正拋去世俗,堅定不移地將他作爲一生一世的伴侶。
所以,就算是同樣的“好男風”,白逸羽覺得自己和白明宣也是不同的。他是真正地愛蕭玖璃,只要是她,他就愛,也只有她,他才愛,與她是男是女沒有關係。
而白明宣那能叫愛麼?分明是好丨色而已!男女都來者不拒,有何真心可言?
“最有意思的是剛好五皇姐去到四皇兄府上,竟也迷上了那小奴兒,一住就是好幾日。”白駿澤說到最後搖了搖頭,“他們還真是親兄妹,眼光如此一致。”
白逸羽沒有說話,眼珠輕輕轉了一下。
一場宴請,賓主盡歡。白駿澤的性子和白逸羽相反,熱情率直,容易相處,大戶們紛紛邀請,爭着要和他套近乎。
平州歷來貧困,極少有達官貴人前來,若能和皇子攀上關係,只要不是白逸羽這樣的被貶皇子,那定然有益無害。
白駿澤倒也不拒絕,在平州好吃好喝待了五日,好巧不巧,白逸羽總有事情吩咐蕭玖璃去辦,搞得白駿澤幾乎沒能和蕭玖璃碰上幾面,更別提私下見面了。
這日,白駿澤啓程回京。
送別時,蕭玖璃頭上束髮的玉簪已經由普通的竹簪取而代之,白駿澤心中的不爽似乎少了些,可還是有種說不出來的鬱結。
“皇兄保重!”城門處,白逸羽淡淡看着白駿澤翻身上馬。
“你也保重。”白駿澤騎在馬背上,沐浴在春光中,看上去也是玉樹臨風,“澤在這平州吃了五日狗肉,放了五日狗屁,拉了五日狗屎,妙哉!”
衆人一樂,怎麼也想不到他此時此刻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白逸羽眸光一閃,脣角微微勾了勾,這話裡的深意他自然是懂的。
平州好吃狗肉,李桓等人用各種吃法來款待白駿澤,但在白駿澤看來,那些場面上的奉承話,那些委婉的暗示,以及他本人酒桌上的迴應,統統都是狗屁!
“一路小心!”白逸羽淡笑着叮囑一句。
“走了,你早日回京!”白駿澤瞥了蕭玖璃一眼,一揚馬鞭,疾馳而去。
回到府上,一隻信鴿撲騰着飛了進來,白逸羽伸出手,信鴿飛到他手心上,由他取下腿上綁着的密函。
“阿布丹公開地在單之峰身邊出現,看來,南榮鐵了心要和金流爲敵。”白逸羽一揚手,那密函便被內力摧毀。
“殿下,平州是否也需要加強防範?”大頭面露擔憂之色。
“你們都說說!”白逸羽有心聽聽四人的意見。
“最近那帕吉身體每況愈下,阿布丹與單之峰結盟,意在奪取金流大汗之位,這應該也是單之峰願意幫他的原因。只有阿布丹成爲了金流大汗,南榮才能得到實惠。”馬耳簡要分析,“屬下覺得,他們暫時不會攻打平州。”
“話雖如此,殿下既已拿到軍權,也應前往軍中樹立自己的威信,日後若是生變,才能更好地調動三軍。”銀魚陳述自己的觀點。
“你怎麼看?”白逸羽看向蕭玖璃。
“馬耳和銀魚說的沒錯。”蕭玖璃蹙了下眉,“只是,單之峰此番將他和阿布丹的結盟昭告天下,會不會是要麻痹月國,趁機打月國一個措手不及?”
“皆有可能。”白逸羽一轉身,“我們這就去平州大營。”
少頃,五匹快馬馳進平州大營,隨即,營中響起軍鼓陣陣。
將士們齊齊奔向校場,擡眼一看,校場的比武臺上站着五個少年,當中那一個一身月色長衫,芝蘭玉樹。他負手而立,明明眉目如畫,卻又不怒自威,一種渾然天成的貴氣和威壓從他身上釋放出來,讓人不可小覷。
而他身後的四個少年,看似普通,卻異常沉着,面對三軍,絲毫不輸半分氣勢。
將士們雖早就知道白逸羽接管了兵權,卻是第一次見他出現在軍中,加之都知道他被南榮人俘去的事情,心中對他到底少了些尊重。一見敲響軍鼓的是他的人,步伐反倒都慢了下來,不慌不忙地排着隊列,不少人還在低聲議論。
幾個將領更是姍姍來遲,一邊走一邊繫着鎧甲,掃了一眼臺上的白逸羽,漫不經心地站在隊列前,不言不語,一臉的怠慢。
白逸羽淡淡掃了一眼衆人,眸光如冰泉,所到之處,生出一股寒意,他的手微微一擡,大頭飛身來到一側的軍鼓前,身子尚在空中,手中鼓杵已經敲響,鼓聲陣陣,整個軍營爲之顫抖,衆人一下安靜下來。
白逸羽看着臺下,聲音貫注了內力,“吳將軍何在?”
吳將軍上前一步,鬆鬆地抱拳,“末將在此!”
“聽聞吳將軍掌管平州軍營已十年,我想請教將軍,軍鼓敲響,三軍整裝集合,違令者該如何處置?”白逸羽冷冷掃過他頭上歪斜的頭盔。
“殿下,今日你來軍營並未提前通知,將士們沒有準備也是正常的……”吳將軍一愣,顯然沒料到白逸羽一來就這麼問,當即開始打太極。
“聽吳將軍這意思,敵軍進犯也要先通知你了?”白逸羽也不怒,淡淡一句,瞬間讓吳將軍失語。
“陳將軍,你來說說!”白逸羽不再看他,點了另一人。
“回殿下,違令者軍法處置。”陳將軍上前抱拳,“責以軍棍或是斬立決。”
“沒想到陳將軍如此會討好殿下。”吳將軍冷哼一聲,一臉的不屑。
“末將只是據實稟報。”陳將軍冷聲回嗆。
蕭玖璃不動聲色地看着這兩人,自然清楚白逸羽的目的。吳將軍是皇后的人,而陳將軍則是兵部尚書左擎宇的人,兩人向來不和,白逸羽顯然是要拿某些人開刀。
“敢問二位將軍,治軍不嚴是否同樣要軍法處置?”白逸羽再次看向吳將軍,眼中寒意更甚。
“殿下這是要問末將的罪?”吳將軍驕橫地擡起頭,直視白逸羽,“不就是沒有及時前來集合,多大點事?若是殿下以此治罪,末將不服!”
這吳將軍當然不傻,三言兩語就想將白逸羽要說的話給堵回去。
“吳將軍這話實在好笑!”陳將軍冷冷一笑,“過去你治軍,不也是宣稱違令者,格殺勿論麼?!爲何如今三軍歸殿下統管,吳將軍就突然改了口?難道是不把殿下放在眼裡?”
吳將軍臉色一變。
“身爲將軍,不帶頭遵守軍紀,理應先打兩百軍棍!”白逸羽一聲令下,大頭和銀魚飛身落在吳將軍身前。
“誰敢動將軍?”不少士兵挺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