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曵的拋繡球招親實實給了張太守和君夜行一個大大的“驚喜”。天剛亮,太守府還處於迷迷糊糊的狀態,便有小廝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向剛睡醒的張太守通報,“小、小姐要在‘承恩樓’拋繡球招親!”
最近京城的事非常多,不知道爲什麼,試題泄露的事竟然鬧到了聖上那裡!張太守日日嚇得魂不守舍,派去向五殿下詢問的人一直沒有消息,他每天都渾渾噩噩的頭髮一掉一大把。這會兒聽到小女兒鬧出這麼一樁事,氣得臉色發白,卻又不敢直直地出去再給自己鬧個大紅臉,便把茶盞一摔,咆哮,“那等什麼!快要君夜行去看看他這個妹妹在搞什麼?!”
他拿起溼帕子擦擦一頭冷汗,實在不明白,張小曵從小雖然直爽一些,但凡事都聽君夜行的,如今這鬧得什麼事?!他們竟然誰都不知道!
而“承恩樓”早已佈置妥當,大紅綢帶掛上,紅花貼上,下面圍了一堆看熱鬧的人,跟着一起起鬨。
而樓上的一間雅間內,燃着冷香,氣氛卻很是僵冷。
張小曵揪揪自己一身喜慶的大紅衣裳,無措地看着對峙的君夜行和洛成安。
這會兒的君夜行面色冷寒,一點笑意也沒有,一手緊緊抓着那把隨身的摺扇,一手伸出拉過張小曵,語氣柔中帶僵,“小曳,聽話,下去換了這身衣服!咱們不用拋繡球招親!”
安安不甘示弱地拉着張小曵另一隻袖子,挑釁地衝他笑得燦爛,“君大哥,已經來不及了!滄州城裡的人都知道張小姐要拋繡球招親,你怎麼能來斷張小姐的因緣呢?”
“洛成安!”君夜行面色發青,一字一句從緊抿的嘴裡蹦出。他這副樣子,嚇得張小曵完全沒了反應。
安安彎眸淺笑,一點也不急地坐下抿口茶,口氣閒閒的,“多謝君大哥提醒,小女子知道自己叫‘洛成安’。吉時快要到了,君大哥這麼攔着,壞的可是張小姐的聲譽。”
“洛成安,果然是君某小瞧你了,”深深吸口氣,君夜行強笑一下,眸中冷光一
垂,語氣恢復往日的寧和,竟也優雅地坐在安安對面,“小曳是我親手帶大的,她的婚事不勞安安關心。”
“哥哥、安安,你們……”張小曵迷糊中靈臺有些清明瞭,卻還是不太真切。她不知道,拋繡球招親而已,哥哥爲什麼反應這麼大?還有,難道安安一開始便是騙自己麼?
“是的小曳,拋繡球招親壞閨譽,只有嫁不出去的女人才會走這條路。我利用了你的不諳世事,小小擺了你一道,”對着張小曵發白的臉色,安安眼眸暗了下,看向君夜行時又重新清亮,“可是你有這麼個關心你的好哥哥,很好用的方法,不對麼?”
君夜行涼笑一聲,聲調依然輕緩悠漫,“那麼安安,你想要什麼?”
“我要‘夜盡天明’這個人,”安安玩味一笑,纖白的手指玩弄着手中的杯子,“君大哥一定有辦法要我見到這個人,對不對?”
君夜行沉默,沒想到安安費盡苦心,爲的竟是這個。笑一聲,“你對某人,還真是關心啊。”
安安捏着杯子的手一緊,臉上雖是帶着笑,心中卻是微亂,君夜行果然知道!果然知道一些本來不該知道的事!或許比她想象的還要多!
君夜行也是嘆氣,平靜下來,又深深憐惜安安。那個人,真的把安安教得很好,笑臉迎人情緒滴水不漏,陰謀算計瞞天過海,直到最後一刻,他才反應過來。
“夜盡天明”方楚愛玩愛鬧,若他真不知那位老前輩的去向,只要人在滄州,這場盛大的招親也能把人引來;若確實是他刻意掩了方楚的蹤跡,安安這麼一鬧,正好可作交換條件。無論如何,都能達到她的目的,贏家只會是安安。
可這樣聰敏靈慧的安安,眼珠一轉便是詭計上演,一心想的,只是那個人,而已。
張小曵開口,語氣裡滿是怒意,“哥哥,我不招親了!我和你回去!”
恰這時,掌櫃在外面敲門,遞過“寧和莊”等等各項收益賬目後,低頭向安安請示,“公子、公子說有事情,要小姐回去。
”
君夜行心中一顫,聽出那“公子”自是某人,但這個時候,要安安回去?他面上含笑不急不躁,等着安安的決定。
安安心中也是複雜難言,自那晚後,她日日呆在“承恩樓”裡批改賬務,再也沒有去看過他。她知道他對她的情況瞭如指掌,便也懶得再自己湊上去。倒並非是對簡豫死心,只是寒心,無法立刻恢復。
張小曵還真沒看過安安這麼掙扎糾結的表情,瞪大眼仔細看,幾乎忘了自己剛被安安算計。
掌櫃見主子一直不開口,便只好當做是主子沒有聽清,恪盡職守地再說一遍。就在他說這話的時候,又一個下人敲門進來,“小姐,吉時已到!”
安安刷地站起來,對掌櫃吩咐,“我有急事,晚些時候再去找他。”將欲言又止的掌櫃推到一邊,面對神色嚴峻的君夜行道,“君大哥,明人不說暗話,你考慮好了麼?”
君夜行沉默一下,果斷地拉過張小曵,“小曳不行,你肯定有辦法終止這場鬧劇。我帶你去找你要的人,如何?”
安安啊一聲,笑了,“果然君大哥一開始就在騙我,你知道‘夜盡天明’的下落。”轉身向人吩咐,張小姐的義妹,上場去招親。
君夜行無所謂地笑笑,拉開扇子閒適清幽,“安安不也是一開始便引我入局,在算計我麼?彼此彼此。”
張小曵卻更着重安安對人的吩咐,目瞪口呆,“我、我什麼時候有個義妹了?!”
“現在。”安安低頭翻開手中的賬冊,還不忘對她擡目露齒一笑,眉飛色舞。
秋意漸濃,孤鳥迴歸。簡豫仍居於太守府中,他靠着書案,聽着暗衛報告說,安安不肯回來。
手指無意識地扣着梨木桌面,緊抿薄脣,眸色暗垂深幽,思緒又有些漂泊不定了。他恍惚記得,已經很久不見安安顧盼凝目,笑得肆意活潑了。
書案上擺着的冊子,是剛從京中發出的,上面御筆硃砂橫批,幾個字滿含怒意:妄爲不忍,欺君瞞下,速回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