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時分,安安正站在簡豫身後,踮腳拿着木梳給他梳着柔軟濃黑的烏髮,散在手中如夜綢般華美。而簡豫表情漠然,冷淡地收拾着桌上的東西,似是根本不受安安胡鬧的影響。
下人進來報告,“洛姑娘,有位君公子在外面求見。”
安安手一抖,木梳差點掉地,自己還沒有反應過來便急急開口,“不見!”
簡豫手下動作一頓,偏頭看她,濃長的睫毛上翹,烏瞳色彩流光溢彩下暗藏玄機,淡聲問,“你和他發生了什麼?爲什麼不見?”以前的安安,聽到君夜行來,可是根本不和他商量,便跑出去的。
簡豫反應實在是太敏感了,她稍微露出點不對勁,都能被他察覺。若是他知道君夜行對她……不!她絕對不能讓簡豫知道!
安安笑着嘟嘴,“他這兩天都忙着別的事不顧我,現在我要走了纔來送我算什麼啊……我纔不見他!”
簡豫眸中光華閃爍,“只是這樣?沒有別的原因?”
藏起加快的心跳,安安板起臉,瞪他,“簡豫,胡亂猜測可不是你的風格。還是你希望我和我哥發生點什麼,來應你的狼子野心?”
簡豫眸中微冷,按着桌面的手青筋抖動,面色卻還是平靜,只是口吻已經不好了,“安安,你可以這麼和我說話麼?!狼子野心?!你倒是說說……”
“哦,好了好了,算我說錯話了,”安安真怕了他這個凡事不能開玩笑的性格,急忙掩住他的嘴,露出極端無奈的笑。簡豫還是一點沒變啊,即使喜歡她,卻依然不能任她說出一點不好聽的話。
下人又進來催促,“洛姑娘,那位君公子說,若見不到姑娘,他會一直等下去。”
“那就讓他等着好了。”簡豫冷漠地回答,一撩袍坐了下來,招呼安安,“吃飯,喝茶,寫字。你可以做的事多着呢。”
安安咧嘴,簡豫這是在鬧彆扭呢。別人不催還好,一催他反而不急了。看看外面的大太陽,再看看簡豫那副漠然的樣子,拉拉他的衣角,“好啦豫哥哥,你不要生氣了。我去見見我哥,讓他趕緊離開,不要礙你的眼,好不好?”
簡豫稍微遲疑了下,看着安安的目光若有所思,才慢悠悠地鬆口,“也好,你先去招呼他,我晚些過去,有話和君公子說。”
“那好吧,我去見見我哥。”安安怕他再疑心,忙笑着退了出去,手心已是出了一層冷汗。
而簡豫坐在清涼的屋中翻着書冊,墨眸卻根
本沒有看,而是看着窗外,空廖清冷。安安向來稱呼君夜行爲“君大哥”,突然說什麼“我哥”,那必是和君夜行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他手指在桌上輕輕一叩,一個黑衣人便翻身躍進屋子,恭敬行禮,“公子,有什麼吩咐麼?”
“你去大堂……”簡豫話說了一半又停下,然後露出一抹半嘲的笑,揮揮手,“算了,你下去吧。”他這是做什麼呢?安安不是小孩子,他要相信她,不能總是這麼疑心。
離京前,夏妃娘娘的勸導歷歷在耳,“老七,你是我的孩子,我自然瞭解你的性子。十一如今離開了,我也只有趁着現在勸勸你。你要去找安安,母親絕不反對。只是,找到又如何呢?你帶她回京,又如何呢?你有沒有想過,你們之間的問題,到底出現在哪裡?若是解決不了,安安一樣會離開你。你,可要想好了。”
“你說安安怕你,是因爲她不相信你。她怕她許多努力,被你一聲不吭地背後插一刀。儘管你沒有惡意或者甚至是好心,但這種無法掌握的懷疑,誰都會怕。你難道希望安安見着你,就一直想着防你疑你麼?還有你自己,要學會相信安安。你的事,母親是清楚的,要你一下子接受別人,很困難。可是你也要想想,安安只有一個。你已經因爲疑心錯過了一次,還要再錯過第二次麼?一步錯,還要步步錯麼?”
“公子,屬下告退了。”看到主子習慣性地出神,做下屬的已經非常習慣了,既然沒有什麼事,便告退了。
簡豫回過神,抿着嘴角端起桌上的涼茶,閉目。是的,他要學會相信安安。再等等吧,等一會兒再去大堂,再去見君夜行。
大堂中,君夜行望着面前俏麗的安安,幾次張口欲言,最後換爲一聲低喟,“昨晚……”
“昨晚君大哥喝多了,我抱不動你,只好把你丟在那裡了。”安安打斷,眼珠亂飛,嘿嘿乾笑。
君夜行望着她良久,從她太過匆忙的表情已經看出了她在說謊。那麼,昨晚的醉酒,迷亂的親吻,愛慕的狂熱……那些片段都是真的了。可是,她不想啊,不想讓他說起那些。
壓抑了好久,君夜行才艱難問,“你真的要跟着他走?”他才和她相處三年啊,如此短暫,她又要去別的男人懷抱裡了。
安安垂眸,“君大哥,我此次是有私心,但我答應的事,絕不是隨便說說騙你的。”
君夜行詫異,眸心閃過流光粲然,“安安?我以爲,以爲,”
“你以爲什麼呢,
君大哥?”安安笑得燦爛,對他眨眼,“難道我騙你一次,你就以爲我每次都是在騙你麼?君大哥,我不會的。”
她收起笑,明亮的眼睛認真地與他對視,許下承諾,“我不會再利用你了,哥哥。”
君夜行眸中盈淚,上前一步展臂抱緊她,似要將她嵌入靈魂深處,“安安,你終於叫我哥哥了……”
“她叫你哥哥的時候,那是多了。”後面冰冷的聲音傳來,夾着冰霜,“好一副兄妹情深的感人畫面啊。”
安安連忙推開君夜行,幾步到白衣公子身前,小動作地拉拉他的袍袖,囁喏,“豫哥哥,你不要多想啦。我和哥哥只是,只是,呃,”她搜腸刮肚半天,對着簡豫由冰冷轉爲揶揄的視線,乾笑,“就是豫哥哥所說的,兄妹情深。”
簡豫勾脣輕笑,眉眼流波,不像是生氣的樣子。安安鬆口氣的動作看在他眼底,心中愉悅。安安很怕他不開心麼?那他怎麼能讓她擔心呢。
君夜行將簡豫一出現、和安安的互動看在眼底,那般的親暱是朝夕相處纔會有的默契,一勾眼一彎脣,對方便把另一方的心情猜的乾淨。那樣的感情,讓他心中酸澀下又欣慰,看來簡豫並不是如他猜測的那樣做戲,而是真的喜歡他的妹妹。
這樣,便很好,很好。
“七殿下。”君夜行行大禮,一揖到底,“郁郁青青,長過千尋。”
簡豫看向他,對他點點頭,“多謝君公子照顧安安三年。你的祝福,我收下了。”
君夜行微笑,又和他寒暄了半天,送了安安一些補品啊裝飾品啊衣物啊之類的珍品,便告辭離開了。
兩人站在原處目送君夜行離去,簡豫突然牽住她的手,低聲問,“若我和君公子同時遇見你,同時有十年的情誼,你選誰?”
安安莫名其妙地看他,“說什麼啊你?”
簡豫淡笑,傾身在她眼角親了下,“說你好。”
“那是自然,”安安得意發笑,又捂着嘴掩飾自己的開心,笑意卻染到眼角眉梢怎麼也停不下來,但還是故作鎮靜,“簡豫,你喜歡我?”
“簡豫是喜歡你。”他反應的這麼快,以前琢磨來琢磨去始終不肯說出的話,如今這麼快地便說出來,讓安安眼中潮熱。
撲到他懷裡,抱住他再也不想離開,“我也是。”
情深清淺幾經糾葛,能修到如此地步,均是做了一番犧牲。前路艱難,也希望能和他攙扶着,一起走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