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站在岸邊,殷勤的小販一看幾人裝扮,郎才女貌,非富即貴,便笑眯着眼擠過來,向他們擺弄各種漂亮的花燈。
安安本就愛玩,注意力很快被吸引,顧寧夏也過去挑選花燈,不時小聲問小販幾個問題。簡黎見兩個女孩子都過去了,自己便也湊上去,好奇地看了半天,撇嘴,“不就是一個燈嘛。”
安安扁嘴,橫他一眼,眼睛卻看到簡黎身後冷冷清清獨自在一邊的簡豫,他負手而立眉目清矜,與周圍的熱鬧喧囂格格不入。心口又是抽痛,安安忙撇開眼,先收好買下的花籃子,才低下頭仔細挑花燈。
那小販倒是個會做生意的,幾人中一眼就看到簡豫一個人站在後面不言不語,趁着剩下幾個人挑花燈挑的不亦樂乎,便擠到簡豫身邊,對着挑眉翹眼的白衣公子笑得愈發殷勤,“公子,您看今個兒元宵,您也買個花燈放放,圖個吉利不是?”
“……我爲什麼要買花燈?買花燈做什麼?”簡豫沒有不理人,反而開口問,眼中是真正的疑惑之色。
他倒是對普通老百姓向來比對他們好……安安在旁邊哼,把挑好的蓮花燈舉得高高的自己打量,“放花燈許願是好兆頭,但我勸你還是別費力氣了,我們的七……公子心氣高,要什麼沒有啊?他哪有什麼願望要許的。”這話是對小販說的。
顧寧夏手指輕抖,微擡目看了看還在憤憤不平的安安,脣邊噙一抹淡笑,復低下眼不再言語。
簡黎卻是無奈而好笑地瞪着安安,“安安!你耳朵可真靈!七哥離你那麼遠,你都知道他們在說什麼啊!”除非她一直就關注着那邊。
安安臉不紅心不跳,連剜十一殿下好幾眼,振振有詞,“我耳力好!我樂意!你管得着?”
“話、話不是這麼說的……誰沒個心願?沒個念想?我、我這裡還有筆墨紙硯……你們一會兒就能把自己的念想寫在花燈裡放出去,保、保準夢想成真……”那邊的小販已經被他們接二連三的鬥嘴繞的結巴了,生怕生意搞砸、心中忐忑之下,竟是一塊鋥亮的銀元寶丟到他眼底。
小販還
兀自出神時,白衣公子隨手挑了個花燈便走了,聲線清冷,“這是我們幾個的花燈錢,你收好了。”
夜色已經不早了,水波盪漾,湖水便像眼睛般晶亮澄澈。大家都在靜靜地放花燈,看花燈慢慢在水上飄向遠方,臉上的笑容都是很真誠。
簡豫站在旁邊,垂眼看着斜上方蹲着放花燈的少女。她認真提筆在上面寫字,然後雙手交合許願,最後傾前對着花燈親一口,把花燈放在水上。她髮尾融在夜色深沉中烏黑如夢,翹起的嘴角彎弧是那麼好看。
簡豫看得怔然不動,旁邊的簡黎已經被放花燈的人羣感染,很開心地摩拳擦掌,“七哥,好像很好玩的樣子!我們也過去吧。”不待簡豫迴應,簡黎便快速抽身離開,幾步就竄到了顧寧夏身邊,倒是把那個溫和的女子唬了一跳。
簡豫搖頭低嘆,提筆對花燈,筆尖卻凝在那裡,半天寫不出一個字。他又擡眼,安安還蹲在那裡看着花燈飄遠,簡黎嘻嘻哈哈地跟着顧寧夏身後打轉……只有他一個人站在這裡,出神。
再望望手上的筆觸花燈,心靜如水下也忍不住蕭瑟蒼然。安安說的不錯,他確實沒有什麼心願……努力地想也沒有什麼特別想要的……念想嘛……視線又落在少女身上良久,才慢慢移開。
而手腕懸空,筆尖抖動,已是無意間寫出了一個字。他怔怔看着寫出的字,筆端微顫,手指關節握得蒼白。
而那裡,簡黎咋咋呼呼地大叫求着,“你就讓我看看你許的願望嘛!我不會亂說的!”他這話正是對着顧寧夏所說。
顧寧夏被他喊怕了,只好把花燈推過去。人聲鼎沸中,還能聽到簡黎低聲念道,“只願君心似我心……”簡黎擡起頭,困惑,“什麼意思?”
顧寧夏臉上飛霞,嗔怨地從他手中搶過花燈,小聲,“你不是說了不亂說麼……所有人都要聽到了。”
那兩人在你一言我一語地小聲對話,聽着也很是有趣。簡豫發呆時,突然耳邊一個清脆悅耳的女音傳過來,“你寫的什麼?”
手腕一掀,白袍拂落,手中的花燈立即被捲到
了水中。一陣小風過水麪,花燈悠悠地飄遠了。這才收筆站好,心中已是輕鬆。
而擡目時,安安望望飄遠的花燈,又回頭看看他,鼓着腮幫子氣道,“你是故意的!”他反應也太快了吧?她剛過來他就把花燈打下了水……明明,他剛纔出神的樣子,應該沒有發現她過來纔對。
“那又如何?”簡豫不太自然地低眉,他確實是故意的……當時心緒大亂,唯一的想法,便是絕對不能讓安安看到。
“不如何……只是可惜,看不到堂堂燕王爺的心願是什麼。”安安可惜道,明眸一彎,卻又對他笑,“你猜猜,我的心願是什麼?”
簡豫看着這個心緒翻轉比誰都快的安安,一陣無話。明明前一刻還在和他生氣鬧彆扭,這會兒就能若無其事地來要他猜她的心願。
“燕王爺?七殿下?七爺?七公子?簡少爺?簡豫?”見他又不理人,安安便笑嘻嘻地開口,變戲法一樣一個接一個換着稱呼叫他。
“我猜不出。”望着少女明媚的笑臉,簡豫斂目,硬是將後半句的“也不想知道”給隱了下去。和安安在一起時間長了,他也慢慢能猜到,哪些話,會讓她不快會害她傷心……儘管是真的沒有好奇心,他也暫時還沒有一晚上兩次惹哭安安的打算。
“簡豫,”安安聲音低下,身子卻靠的離他很近,虔誠而真摯的訴說就像是一個遙遠的神話,“安安不求與你良辰美景花前月下,只待你記得身邊有一個安安,如此便好。”
當她的“如此便好”落下時,遠處的煙花驟然間升上半空,綻放出好漂亮的光彩,好華麗的光暈,響聲也振聾發聵。安安白淨俏美的小臉被煙花點上五彩光輝,眼睛也愈發明亮。
“好漂亮的煙火啊!”旁邊有人感嘆。
安安側目仰臉,髮絲拂過眼前,看向簡豫。簡豫沒有低眼與她對望,而是擡眼看向空中的煙花,眸光幽寂比深淵,方纔的話,也不知道他聽沒有聽到。
這煙火放的可真是時候啊……安安嘆,小心翼翼地拽住他衣袖一角,與他並肩看天空,再也沒有開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