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沁嵐進了南燕皇城,先與紫霄宮的人取得聯繫,瞭解了情況之後便進了南燕的皇宮。
南燕的皇宮是那種整體看起來很清秀別緻的那種,沒有東楚的恢弘大氣,沒有西遼的風霜感,如同江南的小家碧玉。
只是面臨亡國,彷彿在哭泣。
風吹過,徒見涼愁。
那名使臣已經回來。帶回了令衆臣依舊失望的消息。
他們的國家保不住了。
南燕百年基業即將毀於一旦。
冷沁嵐悄悄的隱在他們的大殿,沒有見到龍椅上的燕帝,只聽到衆臣的議論,提到最多的就是石無風。
大將軍石無風曾是南燕的神話。
石無風坐鎮南燕的時候,就是給南燕建了一道銅牆鐵壁,鄰國都冒犯不起。
那個時候的南燕是四國之中軍事力量最強的。就因爲有一名少年時期便嶄露頭角的名將石無風,不論是訓練兵馬,還是指揮作戰都自成一套。
後來的人雖然延續石無風的風格,卻無法得到其精髓,做不到真正交戰時的多樣變化。
石無風當年的戰術不止爲南燕各將學習,其他三國的人也當做樣本研究,當年的四殿下洛震阡也是其中一位。
可惜如此一代名將卻因爲燕公主拂月的任性而毀。
到了最後存亡的關頭,就像一個人的迴光返照,聚在大殿上的衆臣開始回憶石無風。
那是她的親生父親。
冷沁嵐坐在大殿的橫樑上,靜靜的聽了一會兒。
後來,又聽得有人說起拂月,要拿那位傳說中被囚禁在海島上的公主去祭奠已逝的石無風,求得戰神的保佑,讓南燕能夠延續。
不過此時皇城四面都被東楚兵馬圍困,其他地方都落在東楚之手,根本就沒人能出的去。
倒是提醒了冷沁嵐。
冷沁嵐無聲無息的離開大殿,繞了一圈之後,尋到了燕帝。
燕帝這些皇室血脈此時都聚在月貴妃的寢宮。
月貴妃在宮中的地位僅次於皇后,皇后去世後,燕帝沒有立後,月貴妃的存在便等同了皇后。
月貴妃,也就是拂月的生母,冷沁嵐的姑姥姥,當年被聖界送出的兄妹二人中的妹妹,天聖地賀蘭氏人,化名顏丙月。
除了拂月,月貴妃再無兒女,卻在燕帝身邊得寵幾十年,成了後宮女人豔羨的另一個神話。
“來了!”
坐在燕帝身邊的月貴妃突然睜開眼。
燕帝手中正拿着一幅畫像在端詳,聽到月貴妃的話,手一抖。
其餘的人紛紛向寢宮門口望去。
“孩子,既然來了,就出來吧。”月貴妃的語氣很溫和。
雖然六十來歲,由於保養得益,看起來不過四五十歲,從容優雅。雖無後位,卻擁有皇后的儀態。
這是出自天聖地的女子,自然有別常人。
冷沁嵐知道月貴妃是在跟自己說話,便大大方方的現了身,“月貴妃娘娘原來懂得預知。”
聖界,只有聖後具有洞曉過去預知未來的能力,不過要是專門修煉一門到一定程度,也可以推測出近期的一些事,類同於那些精通卜卦的人。
冷沁嵐一出現,就收穫了殿內所有目光。
燕帝的手跟着一鬆,畫像飄落在地。
冷沁嵐垂眸可見,畫像中的人是她。
原來她的出身在燕帝跟前已經不是秘密。
“如果我真懂得預知,就不會讓你跟你的母親流落在外那麼多年。”月貴妃站起身,向冷沁嵐走去,“更不會讓我的女兒當年犯下那樣的錯誤。”
“那也不一定。”冷沁嵐道,“你能任由自己的女兒做了西遼王妃,難道你就沒想過替你的女兒奪到她愛的人?”
冷沁嵐這話一落,其他不知情況的人都怔住了。
他們以爲拂月一直被囚在海島,什麼時候又做了西遼王妃?
月貴妃的神情僵了一下,“你……你見到她了?”
“怎麼回事?”燕帝問。
雖然當初巫家大長老跟邰翼嘯說的是燕帝默許了拂月的離開,其實看來拂月離開海島的事燕帝並不清楚。
有一個溺愛自己孩子的母親就夠了。
何況這個母親還具有聖族人的本事。
冷沁嵐淡淡的瞥了眼月貴妃,沒有說話。
對於前事,她其實已經早已“看”的清清楚楚。
是月貴妃的過於溺愛造成了拂月的任性,加重了她的偏執。
拂月殺害顏容,本身就是月貴妃創造的機會。
顏容本來就防備拂月,是月貴妃執意讓顏容進宮陪她這個姑姑,幫着拂月一起說服顏容放棄石無風。
當拂月刺傷顏容,月貴妃最先在乎的是拂月,安排拂月怎樣脫身,將顏容的死活置之度外。
幸好顏容手裡有玉錦帕,保住了一條命。
拂月知道顏容沒死之後,趁着石無風閉關療傷,發了瘋的追殺顏容。
玉錦帕能夠救人命,卻保不住流產的胎兒。
有孕在身的顏容怕胎兒發生意外,開始了逃亡,輾轉到了東楚,被冷勃遠所救,改名換姓做了冷夫人。
顏容一路顛簸,走的心酸。
而被囚禁在海島的拂月,卻被月貴妃暗助巫家帶到了西遼,做了西遼王妃。
月貴妃還毀掉了顏容留給石無風的信,待石無風出關之後,傳遞給顏容已死的假消息,想讓他斷了與顏容的那份感情。
後來石無風得知了真相,知道是拂月殺害顏容,逼的顏容逃離了南燕,生死未卜。
如果不是月貴妃抵擋,石無風肯定就殺掉了拂月。
燕帝爲遮掩這宗皇室醜聞,便對外宣佈說石無風練功走火入魔刺殺公主,將情緒失控的石無風捕獲入獄。
結果石無風在獄中發狂**,留下一具燒燬的殘屍。
後來根據現場判斷,死的人並非石無風,真正的石無風逃出大牢,不知所蹤。
但是因爲種種原因,南燕對外還是宣佈了石無風的死訊。
從心底,冷沁嵐對這個偏愛女兒的姑姥姥有成見。
也許,從作爲母親的角度,她不認爲自己錯。
“過去的事且算了提,沒意思。”
在月貴妃不知該如何回答時,冷沁嵐倒是風輕雲淡的掠過。
“你們等我做什麼?”冷沁嵐走到前面,將燕帝跌落在地上的畫像撿起來,“畫的挺像。”
“你……你真是無風的女兒?”燕帝站起身。
顯然其他人已經聽說過這樣的話,並沒有再明顯的反應,只是目不轉睛的看着冷沁嵐。
“我是東楚鎮國公冷勃遠的女兒。”冷沁嵐一字字的道。
她相信,燕帝知道她的這一身份。
“你是我南燕子民!”一個皇孫模樣的年輕男子憤憤道。
“南燕皇長孫,大王子殿下?”
冷沁嵐根據掌握的消息,判斷出此人的身份。
在南燕,燕帝的兒子按長幼排皇子,皇子之下又按長幼排爲王子。
很簡單的稱呼,燕帝是個多麼懶散的人,連個名號都懶得想。
“我是東楚的楚王洛辰楓的王妃。”冷沁嵐又報出自己的另一個身份。
“孩子……”月貴妃走上前,“我們知道這些年委屈了你們母女,你外公外婆又走的早,我沒有照顧好你們……”
“月貴妃娘娘,這些話就不需要再說了。我來也不是聽你們敘舊的。何況我出生在冷家,長在冷家,跟你們向無往來,也沒什麼舊情可言。”冷沁嵐打斷月貴妃的話。
本來,她來南燕皇宮是想探望這門親戚的,可是當她一站在這裡,就失望了。
燕帝手中有她的畫像,月貴妃期盼已久的口吻。
不是期盼她這個人,而是期盼她可以給他們帶來好處。
還有,從他們預料到她會來,便是已經做好了這一步的打算,將她當成了一枚挽回局面的棋子。
而這個“預料”,如果不是月貴妃做到的,想必也不是燕帝與衆人。
便說明,他們還得到了她所不知道的人的指點。
一下猜想到這麼多,冷沁嵐就不會再跟他們表現出緩和的態度。
“那你來是做什麼?”那位大王子質問。
看來不論在哪裡,長子長孫都具有不一般的氣勢。
“我是圍困你們的將軍冷卓恆的妹妹,又是楚王妃,你說我來是做什麼?”冷沁嵐反問。
“孩子,不是這樣的。”月貴妃保持那溫和的口吻,“你不是代表東楚來的,否則你不會這樣現身。你知道我們都是你的親人。不論是冷大小姐,還是楚王妃,有哪個比得上石無風的女兒,南燕公主的名頭響亮?”
“南燕公主?我可不願跟拂月用同一個名號。冷勃遠的聲名也並不比石無風差,再說,石無風的女兒爲什麼不能做楚王妃?爲什麼不能稱別人一聲父親?石無風自己都沒意見,你們這些所謂的遠親又有什麼話說?”
“石無風?無風他還活着?”燕帝聲音顫抖。
當初,雖然曾斷定石無風沒有死在牢中,可是之後沒有石無風的任何消息,就好像是真的已經不存在世上一般。
燕帝以爲石無風已經尋到逃走的顏容,二人雙雙避世。
但是月貴妃卻肯定顏容已經死了。
聖族賀蘭氏有他們血親之間的感知方式。月貴妃清楚的感知到了顏容的死亡。
對月貴妃的話,燕帝向來深信不疑。
然後便又想,石無風可能是爲了顏容殉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