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暮深深,長樂緩緩合上眼,其實,她就有預感,夜子罹的到來,會打破她平靜的生活,這裡是她的家,這裡到底都有澈兒成長的痕跡。
閒看庭前花開花謝,漫隨天外雲捲雲舒,她喜歡這樣的生活!
至此一生,就這樣,靜靜的守護着澈兒,看着他慢慢長大,將來,他會有他的世界,而她,會在子孫繞膝的幸福中老去。
身後有人慢慢靠近,一件衣服搭在身上,還能聞到,那淡淡的,屬於他的氣息。
長樂想要安靜的呆一會,所以,一直沒有睜開眼睛,卻能感覺他一直呆在身邊,不遠不近卻有着強烈的存在感。
長樂轉過身來,睜開眼睛,藉着月光,仔細的打量他,他卻不閃不避,眼裡灼灼光華,帶着淺淺暖意,好像要讓人溺死在他那抹柔情之中。
她不懂,除了自己的容姿,究竟還有什麼,能夠吸引她,讓他非她不可!
長樂微微仰頭,清澈的眼瞳,閃動着點點波光,輕啓紅脣開口:“你貴爲王爺,待人溫謙有禮,又有絕世風姿,只要你願意,天下會有數不清的女子,任你予取予求,爲何……?”
她言下之意,他懂,可是,那又怎麼樣,他深深的看着她,緩聲道:“那你呢?既然,我貴爲王爺,又有絕世之姿,爲什麼,你不肯要?”
長樂嘆了口氣,輕聲道:“也許,我已經嫁過人,而且,還爲別人懷孕生子。”
夜子罹深幽的目光,微微一怔,沉默的良久,方纔沉聲道:“我嫉妒那個男人,嫉妒得發狂,這些,你可能不會了解!我並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好,我很在意別的男人,曾經擁有過你,可是,這都是因爲我愛你!相比起能夠愛你的幸福,這些,都不重要。”
說實在的,她並不想貶低自己,可是,他們之間最大的阻力,又豈止這些。
長樂緩緩的垂下眼簾,低聲道:“你可想過,你的身份,我的情況,你的家族會同意嗎,我們怎麼可能有未來呢?”
倘若,她一直在這種與世無爭的地方生活,她一定活得瀟灑又自在。
可是,一旦入了世俗,很多東西,都會隨之破碎,她不想讓澈兒的心靈,蒙受不好的陰影。
夜子罹自負的一笑,執起她柔軟的小手,真摯地說道:“我想要的,想做的,誰也不能阻擋!這個身份,如果不能給我帶來幸福,那還要來何用?”
這人到底是張狂,還是天真呢?
長樂悠悠一嘆,低聲道:“你可知道有句話,叫做皇命不可違?”
視線在她臉上打了個轉,夜子罹的眼神,微微黯然,指尖也輕微的顫了顫,低低地道:“皇命不可違,我的心意,也不可違。”
長樂微微一怔,突然,心口有種十分刺痛的淤塞感。
夜子罹深凝着她,眸中一片波光瀲灩,緩緩地道:“長樂,我母后,本是慧質蘭心,善良溫柔的女子,可是,我卻親眼看她在後宮中,爲了爭寵,變得不擇手段、面目可憎,因爲,我在那權力的爭鬥中,險些送命,並落下了腿的殘疾!我知道,她是爲了保護我,但也因爲如此,怎麼也無法釋懷……”
“那時我在想,如果,父皇此生只愛一個女人,只給一個女人幸福,那麼,後宮之中,就沒有那麼多勾心鬥角,就不會再有像我和三哥……”
說到這,他突然停了下來。
夜子罹緩緩擡起頭,深深的望着長樂,低聲道:“愛情在我心裡,是最不容玷污的淨土,就連我自己,也不可以。”
那突然涌上的晶瑩,在眸中若隱若現,卻又怕她發現似的,把頭轉向別處,本來,已經在嘴邊的話,突然堵住說不出口。
長樂心裡動了一動,沉默了一會兒,從懷裡掏出絲帕,遞了過去。
夜子罹接過,用極快的擦了眼角一下,轉過頭,來看了她一眼,又很快的移開。
過了好一會兒,狀似不經意的,把那絲帕放入懷中,接着,又深深的看她一眼,輕輕地道:“不要告訴炎雷,不然,他會以爲,你在說夢話。”
想起那個炎雷,長樂也覺得頭疼,皺着眉道:“他怎麼這麼多話。”
以他的喜好,他身邊那一堆人,都應該是三棒打不出一句話的人。
夜子罹飛快的看了她一眼,沒告訴她,至她失蹤之後,他就愈發沉默寡言,幾乎不在開口說話,於是,炎雷怕終有一日,他會真的變成了啞巴,這才經常在他面前噪舌。
長樂看到他脣角淡淡的笑意,輕聲問道:“你上次落淚,是什麼時候?”
“七年前,母后離開。”
“我很抱歉。”
“沒關係,她的離開,其實,是種解脫!”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長樂從側面望去,他輪廓鮮明,俊美如玉,忽然,他轉過頭來,正對上長樂的視線,兩人都怔了怔,長樂快速的移開目光,臉頰微微發熱。
心裡不由暗罵,真是的,有什麼好臉紅的,又不是沒見過美男,蕭池就是一個!
夜子罹彎起嘴角,噙着小小笑意,伸手拍拍她,示意她看他。
長樂偷偷的吸了一口氣,看向他,還有那抹來不及收起的得意笑容,只見那薄脣輕啓,低聲道:“澈兒告訴我,你喜歡看好看的人。”
小臉不禁暴紅,那個吃裡扒外,出賣孃親的壞小孩,這下,真的是從耳根紅到脖子了,長樂喘口氣,轉身就要走,就被夜子罹拉住了雙肩。
隔得極近,這一次,近得能看見他的脣形,啞聲道:“以前,我很不喜歡自己的外表,身爲男子,卻長成這般模樣,現在,我卻是極高興的!”
他還要說,長樂雙手一推,這一次,是真的使上了勁,卻不想他拉得更緊,只一句話,就止住了她的動作,輕輕地道:“長樂,讓我照顧你和澈兒吧!”
夜裡,只有風吹動樹葉的聲音,長樂呆呆的望着他。
夜子罹心中一陣忐忑,鬆開了扳住她雙肩的手,低聲的問道:“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