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五日。
天陰,風冷,萬物蕭瑟。
林詩音敲響了任以誠房間的門。
“大哥,決戰的時辰將至,該出發了。”
房門打開,任以誠邁步而出。
七天的時間,他已將自身的狀態調整到巔峰,整個人仿似鞘中之刀,雲淡風輕中暗藏凌利鋒芒。
“其他人呢?”任以誠問道。
林詩音道:“觀戰的人一大早就趕過去了,如此千載難逢的武林盛事,誰都想佔個好位置。
白天羽他們也已率領門中弟子先行一步,去爲你壓陣。”
任以誠點點頭,忽地翻手拿出了墨玉長笛,遞給了林詩音。
“妹子,一會兒幫我個小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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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連山,天台峰。
數百名觀戰之人齊聚在西面山壁下,人聲鼎沸,喧鬧如潮,倒是讓這常年荒蕪的所在,憑空多出了幾分人氣。
山頂上的溫度總是要比山腳低上許多,一大早便飄起了雪花,冷風透骨,寒意襲人。
但在場的一衆武林人士卻絲毫不以爲意。
一顆顆興奮而迫切的心,火熱的彷彿可以將這漫天飄雪融化。
他們千里迢迢的趕了過來,爲的就是要親眼見證這場曠絕之戰。
日後若有人問起,他們便可拍着胸膛,神氣的說上一句:“那一場決鬥之時,我是親自在場的。”
單憑這一句話,便已足以令旁人肅然起敬。
魔刀門的人此刻正據守在山頂北邊,白天羽望着對面的方向,臉色竟頗顯凝重。
在山頂的南邊也陣列着一隊人馬,數量比起魔刀門來只多不少,赫然正是魔教之人。
爲首的是一名看起來四十年許的中年男子,身着一襲青袍,疏朗軒逸。
脣上蓄着黑短的鬍鬚,眸中神光熠熠,睥睨四方,高大而威嚴。
這人正是當今魔教之主,也是讓白天羽心生忌憚之人。
雪一直在下,且愈下愈大。
“已近正午,怎地還不見任以誠現身?”人羣中有人心生不耐。
嘿嘿冷笑聲響起。
有人惡意揣測道:“難不成是臨陣怯戰,怕了。”
“哼!你們懂什麼,真正的高手從來都是最後才登場的。”
人羣中,一個十一二歲的明媚少女站在一位鬚髮皆白的老者身旁,語帶不滿的說道。
她話音甫落,這絕巔之上突然響起了一陣清越嘹然的笛聲。
淡煙疏雨曲夾雜宏大內力而來,聲波擴散之下,攪動風雪,直貫雲霄。
衆人驚愕間,就見三道身影自北面山邊翩然破空而至。
“無拘無執枕無憂,千載流光夢中留。
孤鴻飄萍何處寄?幾度爭鋒幾度休!”
任以誠負手於背,口中悠吟,伴隨着身旁林詩音的笛聲,緩步而來,盡顯從容之姿。
阿飛默默的抱劍跟在兩人身後。
“屬下等參見門主,副門主。”
笛聲止,魔刀門下衆人,齊齊朝着任以誠和林詩音躬身行禮。
任以誠擺了擺手,行至那少女身旁,呵呵一笑道:“還是小紅妹子有見識。”
說完,他又對少女身旁的老者拱手一禮,道:“老爺子,好久不見了。”
天機老人亦拱手回禮,笑道:“今日一戰之後,小兄弟必將名流百世,老朽先在這裡恭喜了。”
孫小紅眨了眨那雙燦若明珠的眼眸,嬌笑道:“對方來者不善,大哥哥你可千萬小心,不要丟了你那無敵魔刀的名頭。”
任以誠頷首道:“那就借兩位的吉言了。”
說完,他便朝着山頂中心走去,林詩音和阿飛就留在了天機老人之處。
步履間,任以誠目光四掃,打量着前來觀戰的衆人,紛亂的身影中,有一羣人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金色,冰冷而耀眼,像黃金一樣顏色的衣袍,每個人的頭上都帶着斗笠。
尤其是當先一人,任以誠竟隱隱從他身上感受到了危險的氣息。
另一邊。
魔教之主踏步上前,凝視着相隔數丈的任以誠,朗聲道:“本座花重錦,任門主,久仰大名了。”
任以誠淡笑回道:“花教主客氣了。”
他看了看花重錦身後的人馬,感嘆道:“教主真是好大的排場啊!”
花重錦掃了一眼白天羽的方向,道:“門主的排場也不差,伴曲吟詩而來,看來是自覺已勝券在握。”
任以誠悠然道:“教主乃當世強者,這不過是最起碼的尊重而已。
倒是教主你,如此興師動衆的出了魔山,攜教中精銳至此,難道真的只是爲了一場決鬥?”
魔教的隊伍中,四長老赫然在列,跟他並排的還有五人,兩男三女。
兩個男的一人身穿鐵甲,覆蓋全身,讓人看不清面目,另一個穿着一身銀袍,鬚髮灰白。
三名女子臉上蒙着白紗,身姿玲瓏,婷婷嫋嫋,卻不知相貌如何。
這五人全都站在四長老的左側,顯然身份在他之上。
看到這些人,讓任以誠愈發相信白天羽之前所說的那個消息。
“呵呵,看來門主的耳目倒也靈通。”
花重錦笑了笑,直言不諱道:“今日一戰過後,本教不日便會兵發中原,一統關內。”
任以誠雙眼微眯,語氣驟冷道:“想拿我當磨刀石,你小心把自己的刀磨崩了。”
花重錦道:“不勞門主費心,本座若勝了,屆時中原武林便是我魔教的天下。”
本座若敗,自然也一切休提,呵呵……現在中原武林的未來,可就全系在門主你一個人的身上了。”
此言一出,在場觀戰的中原武林人士登時譁然變色。
“唰”的一下。
他們的目光瞬間集中到了任以誠的身上,
如果說,這些人之前是抱着看熱鬧的心態來的,甚至還盼着任以誠輸了,好挫挫他的銳氣,看他的笑話。
那現在這些人唯一的想法,就是希望任以誠一定要贏。
一定要!
他們已開始祈禱。
從沒有哪一刻,他們的念頭似現在這般強烈。
然而。
任以誠卻只是聳了聳肩,滿是無所謂的說道:“你若以爲這樣可以給我施加壓力,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事實上,我和那幫人的關係並不怎麼樣,他們的死活與我何干。”
花重錦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同時拔出了插在腰間的刀。
一柄彎刀,插在純銀打造的鞘中,刀柄上還鑲着一粒光澤柔潤的明珠。
握着這柄刀,花重錦突然變得很虔誠。
“我的刀已在手,你得刀呢?”
任以誠右足頓地,霎時身側靈光閃爍,旋即就見爭鋒自地面緩緩升起。
神異一幕,令得花重錦和在場衆人無不爲之瞠目,暗自乍舌。
看着花重錦變得謹慎的神色,任以誠心中冷嗤一聲:“玩心理戰術,誰不會啊!”
天愈發陰沉,雪勢不見稍緩。
現場莫名陷入到了壓抑的寂靜當中。
無聲中,任以誠和花重錦對視而立。
一者淡泊似雲,一者沉冷如淵。
凌厲的刀意,飄散在空氣之中,淡薄而銳利,瀰漫在風雪之中。
火花!
兩人之間,竟似激起了一串火花!
一串無聲無形的火花,雖然沒有人的眼睛能看得見,但每個人的心裡卻都能感覺得到。
每個人的心都突然震動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