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
清晨,朝陽的光輝,已灑在了寶芝林的天井中。
“吱呀”一聲,廂房的房門被推開。
一名十六七歲的少年,穿着一身白色中衣,伸着懶腰,打着哈欠,從房間裡走了出來。
這少年名叫任以誠,三個月前的一個早晨,被發現暈倒在寶芝林的門前。
寶芝林乃是廣州城中最有名的醫館,其主人黃麒英不但醫術過人,武功更是高超。
在整個廣州,都是人所敬仰的存在。
所謂醫者仁心,對於病患,黃麒英自然不會見死不救。
但當他將任以誠救醒以後,卻發現對方好像失憶了一般,除了還記得自己的名字,其他的全都是一問三不知。
少年失憶,無家可歸。
黃麒英無奈之下,只得暫時將任以誠收留在寶芝林內,以免他孤身一人在外,無依無靠之下,再出什麼岔子。
任以誠確實是失憶了,但他卻並非什麼都不記的了。
除了名字之外,他至少還記得自己以前生活的地方,絕對不會有人留陰陽頭大辮子這種讓人一言難盡的髮型。
穿越這個詞,不自覺的浮現在任以誠的腦海中。
他已經意識到,眼下的這個世界,只怕已不再是他曾經生活過的世界了。
不過,對此任以誠倒也不甚在意。
他雖然失去了一部分記憶,但這卻並未改變他骨子裡那種隨遇而安的性格。
如今三個月過去,他的身份早已從病人變成了寶芝林的正式學徒。
“足趾掛地,兩手平開,心平氣靜,目瞪口呆···”
來到院中,任以誠先是活動了下手腳,然後嘴裡一邊唸叨着口訣,一邊四平八穩的紮了個馬步,打起了衝拳。
看他身正腰直,拳出有力的架勢,這馬步衝拳的功夫顯然已經有了些火候。
黃麒英在教他的時候,曾言道:武學之道,首重根基,這馬步功夫正是學武的第一步,根基中的根基。
當然了,以任以誠現在學徒的身份,除了馬步衝拳這種基礎功夫以外,暫時也學不到其他的東西。
半個小時後。
“早啊,誠哥。”
隔壁的房門打開,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挎着個小布包走了出來,面帶微笑的對任以誠打了個招呼。
少年長了一張圓圓的包子臉,雙目靈動有神,讓人一看就知道,他絕不是個省油的燈。
任以誠聞言,停下了動作,同樣笑着招呼道:“飛鴻,這麼早就要去學堂嗎?”
少年名叫黃飛鴻,寶芝林館主黃麒英的兒子。
這三個月來,寶芝林中許多人都給任以誠一種莫名的熟悉感,黃麒英和黃飛鴻父子倆的名字尤其如此。
但可惜的是,他就是死活也想不起來,這種熟悉感究竟是從何而來。
黃飛鴻有些興奮的說道:“今天學堂有蹴鞠比賽,我要早點過去準備。”
任以誠笑道:“那你可要加油了,祝你旗開得勝。”
黃飛鴻自信滿滿道:“放心吧,憑我的實力,一定能贏他們一個片甲不留。”
說完,他又對任以誠邀請道:“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比賽?很熱鬧的。”
任以誠擺了擺手,道:“我就不去了,一會兒我還要去幫福伯福嬸兒他們打下手。”
寶芝林是個醫館,他身爲學徒,整理藥材,給病人煎藥的活兒自然是少不了的。
更何況,他也沒理由在寶芝林白吃白住。
。。。。。。。。。
寶芝林的前廳,就是接待病人的診療室。
診療室中,黃麒英一身月白長褂,英氣逼人,看起來年不過三十四五。
此時,他正在全神貫注的應付着絡繹不絕的病患。
日上中天,時近正午,病人卻絲毫不見減少。
廳外院落的一角,任以誠正在幫福嬸兒煎藥。
忽然,“哐當”一聲。
只見診療室邊上的屏風,不知怎的突然倒了下來。
“脈象散亂,內虛之象。”
黃麒英的聲音響起,他正在給一個滿臉凶神惡煞的光頭號脈。
任以誠擡頭望去,卻發現這個病人似乎有些不太老實。
只見他的左手被黃麒英扣在手裡,動彈不得,右拳卻和雙腿並用,不斷向黃麒英身上攻去,想要掙脫左手的束縛。
然而,黃麒英號脈的左手卻是紋絲不動,只以右手隨意封擋,便盡數將光頭的攻擊攔了下來。
“文火灸治,以固本元。”
他說話的同時,右手拿起一個竹罐,在火上烤了烤,隨即便直接按在了光頭左臂的灼傷處。
“啊···”
火罐加身,劇痛蔓延,光頭頓時慘叫不止。
“銀針刺肢,以疏火毒。”
在光頭的慘叫聲中,黃麒英又將一根銀針紮在了他手臂的穴道上。
“疼死我啦。”
銀針火罐其施,光頭只覺疼痛加劇,怒吼聲中,直接暴起一腳,劈碎了身旁的座椅,再次揮拳向黃麒英衝了過去。
“砰砰砰···”
兩人拳掌相接,黃麒英三兩招便再次制住了光頭,反手將其按在了桌子上,並斥道:“你給我老實點兒,我在幫你療傷。”
“我不治了,疼死我了。”劇痛難忍,光頭卻是聽而不聞,依舊慘叫不止。
“忍耐一下,現在只欠武火一逼,便可大功告成。”
說着,黃麒英藉着跌打酒,以手引火,在光頭左臂上反覆推拿了幾下,隨後便幫他包紮了起來。
“師傅,喝茶。”
任以誠給黃麒英遞了杯茶,心下同時也不禁有些感慨,剛纔那一串行雲流水般的操作,實在是太特麼帥了。
黃麒英點了點頭,接過茶杯,微笑着向光頭問道:“怎麼樣,好點了麼?”
光頭聞言,動了動手臂,隨即一臉恭敬的抱拳道:“久聞黃師傅醫學武術雙絕,今日一試,果然是名不虛傳。”
黃麒英淡淡一笑,回禮道:“這位兄臺,過獎了,請付診金五十兩。”
“五十兩?這麼貴?”光頭驚訝道。
黃麒英道:“兄臺莫要誤會,這五十兩診金,在下是用來賑災用的。”
“賑災用的?”光頭不解道。
“對。”黃麒英點了點頭,肅聲道:“前幾天東江鬧水災,農民顛沛流離,飢寒交迫,正是聞者傷心,見者流淚。所以在下把所有的診金都捐獻了出來,賑災用。”
“好,黃師傅醫者仁心,小弟佩服。”說着,光頭直接將錢袋一起遞給了黃麒英。
隨後,他又將手上的扳指給摘了下來,笑道:“這扳指也是戴着玩兒的,也給你了。”
看着大搖大擺離開的光頭,任以誠不禁嘖嘖稱奇道:“沒看出來,這位居然還是個面惡心善的主兒。”
福伯聞言,卻是有些納悶兒的搖了搖頭,道:“這可真是世道變了,這位平日裡爲惡鄉里,橫行霸道,沒想到今日竟然發起善心來了。”
黃麒英微微一笑,道:“福伯,這人性本善嘛。”
任以誠剛要說話,卻看到黃飛鴻和他娘在門口,躲躲閃閃的不敢進來。
見此情形,他不由心下暗笑,心知這母子倆肯定是又闖了什麼禍了。
他可是知道的,整個廣州城,論調皮搗蛋的本事,黃飛鴻只能排第二,真正厲害的其實是他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