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香許願,韋后做的認真無比,甚至在懇求佛祖保佑皇帝身體早日康健的時候,還落下幾滴淚水。只是這淚水究竟是爲母女重逢,爲了未死的李小蕙而落,還是爲了已經重病纏身,常常神志不清的女皇而落,就無人得知。
上香之後,韋后便帶着李小蕙返回了洛陽的皇城。
洛陽皇宮不如長安的皇宮那樣恢宏壯觀,畢竟這裡不是作爲都城修建的。不過這裡有長安所不及的婉約柔和。若說長安的都城像是偉岸的男子,洛陽的都城就像是沉魚落雁的佳人。而這,正應了兩座都城不一樣的主人。
洛陽都城的主人,是中國歷史上唯一的女皇武則天,她以女子的身份登上了最高的位置,君臨天下,所以這座都城也像是她的主人一般,婉約之餘又有威嚴。
這一次進宮容易許多,因爲有韋后帶着,輕輕鬆鬆便進去了。進宮之後,韋后對她噓寒問暖,疼惜地不得了。
李小蕙卻覺得受之有愧,她根本沒死,好端端一直活着,而且之前活的還挺逍遙自在。可是此刻在韋后面前,她又必須編造出一套在長安如何如何,又是如何如何從小黑屋子裡出來的故事。
本應軟禁在長安的郡主,不聲不響地忽然出現在洛陽,這消息可不算小。雖然李小蕙早已經到了,也早已經引起了軒然大/波,但那是在民間,可一旦得到了韋后的承認,她的身份便也得到了證明,誰也無法再說她是冒牌貨。
自然,韋后和皇太子都沒有什麼實權,也無法帶給李小蕙什麼實質性的好處,不過李小蕙手中已經掌握的“權利”已經夠多了,她也只需要一個身份的證明而已。
李小蕙剛剛進了洛陽皇城,馬上就有人將這消息告知了二張,而二張也覺得這消息再瞞着女皇不大合適,就在女皇的耳邊用低沉婉轉的聲音,用說情話一般的語調緩緩將這件事說了出來。
女皇老了,雖然昨日的威嚴尚在,她明晰果決的判斷力和決斷力也在,可是她的記憶力卻開始衰退,有些時候她除了面前那兩個俊秀的美少年,幾乎認不出旁人。
再英明的人也會有老的一天,而真正蒼老到必須有人幫助扶持才能正常生活的時候,判斷也難免會受制於人。
“她回來了?回來就回來吧,沒什麼大不了。”女皇睜開眼睛,看着面前那張舉世無雙的臉龐,喃喃着道:“她還是個小丫頭,回來就回來吧。”
“可是,萬一是個假的來騙人呢?要不臣去替皇上確認一下吧。”張易之溫婉一笑,替女皇將被子往上拉了拉,體貼之極。
“好。”女皇半閉着眼睛,點了點頭,話音未落,已經陷入昏睡之中。
張易之爲女皇將頭下的枕頭放平,讓她躺着更加舒服些,之後起身。之前在他臉上的溫柔甜蜜已經蕩然無存,他那近乎完美的雙脣也抿成了一條直線,他的臉上沒有了那種魅惑人心的微笑。
“她居然還可以回來,不簡單啊!”寢宮外的迴廊下,張易之和與他一樣俊美非常的張昌宗在低語商議,道:“我去回回她,如果是個假的,直接殺了,如果是真的——”張易之笑了笑,道:“我倒要看看她回來還想做什麼。”
迴廊下兩個白衣的少年衣袂紛飛,他們黝黑的長髮也隨風而舞,迴廊邊上有一株晚開的櫻花樹,風吹過,花瓣紛飛,這樣一番景象,宛若畫中的仙人復活,只是在這樣美好的景緻下,他們卻在談論這樣的話題。
李小蕙回到皇宮之後第一個要面對的麻煩,不是女皇,而是那傾國傾城的美男子。
韋后擔心地看着李小蕙在慢慢梳着頭髮換着衣服,已經坐臥不安了。她急匆匆地在屋子裡走來走去,道:“惠兒,要不別去了,就說你剛回來,病了,需要休養幾天,先拖過去再說。”
李小蕙的確是病了,可她的病不是養養就能養好的。
李小蕙笑了笑,道:“我又不是假的,怕什麼。”
韋后走上前,替李小蕙整理髮鬢衣裙,她不無擔憂地道:“那你一切小心。”
此時,同樣懼怕的李顯已經縮在一旁,他不說話,只是一個勁兒地哆嗦。幾十年如一日地生活在母親的高壓統治下,生活在日日夜夜都可能會被賜予毒酒的擔憂中,他早已沒有了一個皇子應該有的膽略氣魄,甚至這個時候失而復得的女兒生命受到威脅,他都不敢多說什麼。
現在的他甚至連昔年爲了李小蕙向太平公主求情的勇氣都不存在了。
李小蕙儘量穿着簡單普通的衣服,除了在顏色上與宮女有區別之外,她身上那身衣服尚且不及武則天身邊宮女的穿着。
這是韋后的意思,這些年她們爲了避其鋒芒苟延殘喘,天天扮作農夫農婦一般,只關心種地養花,對其他一切事情都不聞不問。
李小蕙倒是沒有多少緊張,她倒是有些好奇,張易之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真的像大明宮詞裡演的那樣麼?要知道當年那個儒雅又帶着幾分張狂的男子讓李小蕙少女的心蕩漾了許久啊!
不知道歷史中真實的他會比後人臆想中的漂亮呢,還是醜。
雖然早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在見到那個以容色留名史書的男子時,李小蕙還是暗暗吃了一驚。
他比大明宮詞那電視裡的人物更美,他的五官完美到沒有一絲的瑕疵。不管是用現代的審美來看,還是用古代的審美,他的容貌都算是完美。怪不得一聲歷盡無數大風大浪的女皇會因爲這個男子而沉迷,因爲這樣的男子實在是擁有可以讓任何女子一見而迷惑的天賦。
“小蕙,好久不見了,你倒是愈加漂亮。”
李小蕙剛邁過門檻,張易之就迎上來,他直接用了“小蕙”這樣曖昧的稱呼,而不是用“郡主”這樣一個他應該使用的稱謂。
李小蕙被他那雙宛若深情如許的眼睛看的有些慌亂,她急忙避開那雙會放電的眼睛,盯着面前的地板,道:“小蕙給皇上請安,不知皇上身體可好。”
“好,不過有些疲累,不便見人,就由我來代替了。”張易之走到李小蕙的身側,從袖中取出一支碧玉髮簪來,給李小蕙插在頭上,笑道:“這是皇上給你的禮物。”
女皇會給她一支髮簪當作見面禮?而且讓自己最寵愛的男人給她插在頭上?
這種話聽起來實在有些荒誕,李小蕙自然不相信。雖然不相信,她還是謝了女皇的賞賜。
“我來看看,這髮簪插在你頭上,可合適。”張易之這麼說着,用手托起李小蕙一直抵着的頭。
李小蕙一驚,雙眼對上了一雙深情脈脈的眼睛和一張俊美非常的臉。
光那張臉,一驚足以讓女子心跳加快,再加上那雙似乎是飽含深情的眼睛,就算是明知道對方心懷不軌,李小蕙也夠尷尬地。她聽着自己的心臟在胸膛中砰砰地跳動,感到血液在一瞬間衝上了頭頂,感覺到臉龐耳朵甚至脖子的溫度都在提升。李小蕙開始後悔今日沒有在臉上塗厚厚的胭脂,如果塗了胭脂,多少還能遮蓋住她的臉色。現在她的臉上一定都可以結出番茄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