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5. 腐爛的國度4
卡羅琳的話說到一半就停住了，黛眉緊緊皺起，似乎在思索着什麼。
“這位大娘，你們這是在做什麼？”卡羅琳拉住一個剛剛買完大米回來的老婦人，柔聲問道。
“呵呵，當然是買糧啊。”一臉風霜的老婦人拖着比她身體小不了多少的口袋，笑呵呵地對卡羅琳說道，帝國公主長期代表皇室爲平民們送醫送藥，養成的親和力是這些鄉下老婦人無法抵抗的。
“買糧？難道這座小鎮裡沒有糧店嗎？”
只要有人聚集的地方，就必須要有糧店，這基本上是常識，糧店從城市周邊收購糧食，販賣給城鎮中不進行農業生產的市民，人們只要一沒有糧食就會到糧店中購買，這在哪個城市都是一樣，就像一件日常的行爲。
可是，眼前這賣糧就像趕集一樣，一大堆人聚在一起，買上夠吃個把月的糧食，這可真是少見。
“貴人一看就是從外地來的，我們這裡又種不了地，哪來糧店啊！”
菲利普靜下來思索了一番，自打進入比提尼亞，的確是甚少見到農田，連綿的山脈根本就不適合大規模種地。
“爲什麼不種呢？雖然這裡山多，但是可以造梯田啊！”卡羅琳說出了菲利普心中的疑惑，梯田不是地球上的特產，這裡的文明也有幾萬年了，雖然幾經戰火，王朝建了又滅，滅了又建，但是梯田這種基本農業技術應該不缺乏。
“梯田？貴人，別開玩笑了，建造一個梯田要需要的人手是普通農田的好幾倍，我們比提尼亞的礦又多，幹嘛要辛辛苦苦去造那玩意兒？我兒子的小夥伴的鄰居家的二叔就偏要去建造梯田。結果，沒想到那座山早就被礦工們挖空了，哪個小夥子開山的時候直接摔進了山洞裡，現在連屍體都找不到。再說了就算造好梯田又怎麼樣。能養得活這麼多人嗎？”
卡羅琳和菲利普沉默了，這個年代。開荒不是件簡單的事，一不留神就沒了命，而且，就算大娘說的。梯田養不活這麼多人，這裡大部分的山都被開發成了礦山，剩下的一些，還要除掉已經被採空的山，如果在那上面開 梯田，很容易出事，就算剩下的全開成了梯田。出產的糧食恐怕也不足以養活這個鎮子還有礦山上的人。
嘆了口氣，卡羅琳拍了拍大娘的手，拉着菲利普離開了。
天色已經暗了，卡羅琳站在小鎮的邊緣。聲音有些壓抑地說道：“以前，我總是以爲自己天資出色，等我即位後只要充分發揮我的能力，布加斯未來一定能夠繁榮。可是，真正接觸到帝國的真實情況，我才發現有些事情不是我的能力強就一定能夠解決的。”
卡羅琳伸出自己的玉指，指向小鎮中央空地上依舊忙碌的人羣。
“這其實只是個縮影，一個比提尼亞現狀的縮影，無論在哪個國家，一個經濟半數依靠單一產業的省份一定是不正常的，根據行政院的數據，比提尼亞的礦業以及礦業的附屬產業佔據了這個省一半以上的經濟總量，而作爲基石的農業，甚至不到百分之五，這個省一直都是布加斯全國糧食進口最多的地方，每天，都有這樣的車隊從比提尼亞外面進來，運送糧食到各個城市，我以前總是納悶，爲什麼比提尼亞人不能自己種糧食，直到我真正來到了這裡，才逐漸弄明白這個問題。”
小鎮的背後，全是密密麻麻的山峰，依稀可以看見山脈上礦場的燈光，白天，自己的眼睛全被秀美的景色佔據，現在才發現，這裡的礦是如此之多，竟然把這個中轉站一般的小鎮圍攏起來。
燈光異常清晰，礦山上掛着的燈火像星星一樣，和天空上的繁星交相輝映，共同構成了一副絢麗的畫面。
可惜，在這個美麗的畫中，人們來以爲生的農田卻沒有什麼，男人們全都習慣了通過挖礦來維持生機，雖然錢不算很多，但是比起開山的危險卻要小，而且種田又是看天吃飯，在山上種梯田勞心勞力還沒有多少收成，沒有多少人願意做這樣的農民。
卡羅琳把這些話向菲利普解釋了一遍，帝國公主的政治素養果然很強，從一點點細節就能分析出如此多的東西。
“算了，別想那麼多了，這是大自然的結果，你沒法改變。”菲利普安慰卡羅琳，帝國公怎麼也算是自己的未婚妻，這個時候要表現出男人貼心的一面，爲了未來結婚後的日子能夠融洽，菲利普和卡羅琳雖然不需要做到蜜裡調油，但是相互關心的感情還是需要的。
公主殿下和菲利普一起做到草地上的一塊大石頭上，一起看着天空和山巒上的兩幅“璀璨繁星”，不知不覺，心裡空蕩蕩的卡羅琳挽住了菲利普的胳膊，把螓首靠在男人的肩膀上。
——————
這樣憂鬱的心情一路上都沒有緩解過來，每當卡羅琳看到運送糧食的馬車，就會嘆一口氣，作爲未來的統治者，她是站在帝國的高度來看這個問題。
一個糧食基本上以來進口的省份，一旦爆發了糧食危機，或者運送道路被阻塞，比提尼亞將爆發非常眼中的饑荒，這樣的隱藏危機可是比曠工罷工更爲嚴重，偏偏這又是人力無法改變的事情。
坐在租來的馬車裡，停到外面傳來的一陣陣大呼小叫，菲利普掀開馬車的窗簾，道路旁的人逐漸多起了。
菲利普笑了一下對卡羅琳說道：“別再想那些事了，我們馬上就要到託梅了，待會我陪你去逛街。”
看着菲利普，卡羅琳猶豫了一下，又點點頭，雖沒有太多的心情去逛街，但是來自菲利普好意還是讓帝國公主順從了，有些感情，是需要兩個人一起經營的。
先下了馬車，然後很紳士地伸手扶着卡羅琳走下來，以免穿着高跟鞋的公主殿下扭到腳踝。
“車伕，託梅有什麼好去處嗎？”
扔出一個錢袋給馬車的車伕，沉甸甸的感覺超出了車伕的預期，臉上的諂媚更盛了。
“這位貴人，託梅的珍惜礦石市場可是全國聞名，隨着一些歷史老礦的逐漸深入，深埋於地下的珍惜礦石也被挖掘出來了，像什麼秘銀，精金，甚至是光明大陸幾乎找不到的奧銅在這裡也能找到。”
菲利普看了一眼卡羅琳，公主殿下雖然維持着溫暖的笑容可是眼睛卻有些無神，顯然還在爲比提尼亞的糧食擔憂，看來，這個馬車伕說的東西沒能吸引卡羅琳。
菲利普不耐煩地揮揮手，想要馬車伕離開，還不如自己帶着卡羅琳去逛算了。
馬車伕一看菲利普這麼做，立即有些急了，眼前這個可是大財主，剛纔那重重的錢袋就是證明，要是自己能夠打動他，說不定又會多一筆外快。
“貴人，我們託梅還有一個地方很有名，很多貴族來了我們這裡就是衝那個地方去的。”
“哦？還有這種地方？”菲利普驚奇地問道，卡羅琳似乎也有些移動，秀美的眼睛轉了轉，也看向馬車伕。
馬車伕覺得自己被貴族這麼看似乎很有面子，挺起胸膛，驕傲地說道：
“奴隸市場！”
——————
沒有毫無意義的怒斥，也沒有虛僞的假裝，卡羅琳走到菲利普身邊，認真地看着馬車伕，聲音似乎沒有一絲波瀾。
“那個奴隸市場在哪？”
“呃，沿着這條路筆直往前走，到了盡頭，就是的了。”
“菲利普，給他一些金幣吧。”說完，卡羅琳就邁開腳步向前走去，菲利普感覺到才變成小女人沒有五分鐘的帝國公主又開啓了女政治家模式。
隨手灑出幾個金幣給馬車伕，沒有在意他的感恩戴德，菲利普快步走上前，靠近卡羅琳。
“你生氣了？”
“沒有。”
“我記得帝國雖然沒有禁止奴隸，但是也不贊同，像奴隸市場這種東西是不可以設立的，託梅這相當於明顯違反帝國法令，你不生氣？”
卡羅琳停下腳步，轉過頭，看着菲利普，以一種從來沒有過的嚴肅口氣說道：“菲利普，如果你要真的成爲一個政治家，就必須要徹底放棄不必要的道德，越是成功的政治家越需要這樣，奴隸買賣雖然是人類歷史上最醜陋的東西之一，但是，就像有光明就必然有黑暗一樣，這種東西永遠也無法根除的。”
好吧，理由真的很強大，似乎也有道理。
如何玩弄政治，菲利普覺得拍馬也趕不上自己的未婚妻，索性也質疑了，不過菲利普還是有點小小的疑問。
“即然你都覺得不奇怪了，可是我爲什麼還是感覺你很嚴肅？”
卡羅琳嘆了口氣，眼中帶着一絲憂慮，“有奴隸市場不是怪事，怪的是這麼一個不算富裕，也不算奢靡的地方，爲什麼會有奴隸市場，我有種不好的 預感，算了，不說了，看了就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