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樹心裡也沒底。
這電肯定是能發出來。
但電線會不會斷，發電機組會不會超負荷然後燒掉，變電站會不會炸上天。
他不知道。
儘管理論上行得通，各個參數也留足了安全餘量，但工程應用的事誰知道？書上一大堆經驗參數，鬼知道在這個世界適用不適用。
在衆人的可視範圍之外，還有一人與他並肩而立。
“別擔心，一定會成功的。”天野櫻良抓住了楊樹的手，輕聲道，“不管發生什麼，我都會站在你這邊。”
這是隻有他能聽見的聲音。
要上了。
楊樹輕吐一口氣，上前兩步，握住了一根操縱桿。
只要他拉下這根操縱桿，煤炭廠送料口就會和鍋爐進料口連通，在蒸汽機的推動下，風機開始轉動，將大量的煤灰連通空氣一起吹到鍋爐中。
鍋爐的點火通過一個可反覆激活的火焰魔法陣完成，原本的點火裝置他沒造出來，想了個折中的辦法。
輕巧的操縱桿，此時在楊樹手中重若千鈞。
不過，躊躇遲疑並不會改變事情的結果，他啪的一下將操縱桿拉下，頭上的密封金屬管道里登時傳來一陣“呼呼”的響聲。
與此同時，懸掛室外天空中那一個大光球驟然消失，給不遠處發電廠那邊的人傳去了消息。
動手！
鍋爐控制室裡，在一衆媒體記者的簇擁下，新安市市長傅石章把手放在了一個在黑暗中閃動着微光的魔法陣上，然後將自己體內磅礴的魔力輸送出去了微弱的一絲。
轟的一下，火焰在鍋爐內升騰，無盡的熱量從漆黑的煤炭中釋放出來。
沿着鍋爐內壁，耐高溫材料製作的輸水管道一圈圈盤繞，在高溫的催化下，其中的液體歡呼、沸騰、升入雲霄。
灼灼的熱氣沿着管道一路向前，擠過固定噴嘴之後變成加速氣流，一頭撞在了汽輪機厚實的金屬葉輪上。
這一組發電機用的是永磁體發電，沒有用到勵磁線圈，所以無需外接電流。
熊熊的火聲，嗡嗡的汽輪機轉動聲，嗞嗞的電流噪聲大作。
楊樹聽見了這些聲音，可眼前依舊是一片漆黑。
這黑色深沉，壓得人有些喘不過氣起來。
下一刻。
光明來得突然，安裝在廠房內的日光燈閃動兩下，驟然亮起，散播出一片柔和的白光。
人羣的反應慢了一拍，驚雷般的掌聲遲疑數秒才漸漸響起，愈演愈烈。
然而，令觀衆們疑惑不解的事情是，那位一手推動工程落地、堪稱居功甚偉的藍科所名譽所長，在這個本應歡呼慶祝的時刻，卻抱住了一團空氣，不知道在做些什麼。
“唔唔唔（這麼多人看着呢你快放開我回家再說）”遭遇了突然襲擊的天野櫻良只能從鼻腔裡發出唔唔聲來表明自己的反對情緒。
但是，仔細一想，能讓一個修爲遠低於自己的人偷襲成功，真的是不願意嗎？
總而言之。
新的照明系統啓動之後，自然就是媒體們大肆宣揚的時候。
照明路段從煤炭廠開始，前後串聯了北部鄉野區的十二座村莊，前前後後總計50多公里的路程，每隔50米就安裝了一盞路燈，將黑暗的鄉野點亮，極大地方便了村民們的出行和生活。
這個消息一時間佔據了各大報紙雜誌的頭版頭條，新聞中也來回播報此事，將參與此工程建設的三方——新安市官府、藍星科學研究所、喬氏建工集團差點吹上了天，但極少提起楊樹的名字。
這是楊樹本人要求的結果，常言道，悶聲發大財、出頭死得快，讓官府和研究所把注意力都吸引過去之後，自己不就安全了嘛。
一期工程結束，完美達成了預期目標，自然就到了喬氏集團給出答覆的時候。
這一次，不是楊樹去找喬氏，而是喬氏當代掌門人喬巍帶着自家的兩個閨女，親自到藍星研究所登門拜訪。
還是那間狹窄的名譽所長辦公室。
“楊先生年紀輕輕，便有如此作爲，喬某人佩服。”喬巍第一時間放低了姿態，開口就是恭維話，“從今以後，時代怕是要變了啊。”
“過譽過譽，我只是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工作罷了。”楊樹不敢多說，畢竟這個場合不適合把有些心裡話放出來。
“楊先生謙虛。”說完這句話，在短暫的停頓之後，喬巍接着開口，“我喬某性情直爽，一向習慣開門見山，望先生海涵。”
“請指教。”
“我這兩個女兒，先生想娶哪一個？”
“什麼？”在場，除了喬巍以外的三人齊齊發出了驚呼。
“爸，你在想什麼呢？我什麼時候說過楊樹要娶我了？”喬念安瞪大了眼睛，疾聲解釋道。
“那就是小寧咯？”
“沒有，”喬念寧低頭紅臉，雙手連連擺動，“我和楊樹其實……不是很熟。”
“竟然……”喬巍喃喃自語，雙目失神，彷彿遭受了某種沉重的打擊，但很快他就發揮出一名優秀企業家的素質，一咬牙、一狠心，面對楊樹強笑道，“楊先生，我就這麼兩個女兒，請替我照顧好她們。”
“新型家用電器的生產權……請務必交給我喬氏集團！”
“那個，喬叔叔，敢問你是從哪裡推斷出來我對令愛有意思的呢？”
“商場無恩義，想引領時代的大潮，必定要付出沉重的代價。論財富，要不了多久喬氏便會被先生趕超；論修煉，先生師承聖者想必也看不上喬家的一些家傳陋法；論人脈，先生之名早已揚名天下，數位聖者有結交之心……”
“我思來想去，能夠被先生看中的，也就只有念安和念寧了。所以此行纔會將她們都帶來。”喬巍不愧是在商場打拼多年的著名企業家，取捨之際有大魄力，自作主張就把自家女兒給賣了，還一次賣倆。
他看楊樹面無表情，心裡一驚。
“難道，我猜錯了？”
“您猜錯了，我的本意只是簡單的商業合作，我出技術，貴公司出資，並不是某些拿不上臺面的齷齪交易。”楊樹說着話，把視線移到了喬念安臉上，“可能當時是令愛聽錯了。”
“又或者，心有所想，行有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