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仙的話很有道理,也很沒道理,說有道理,因爲兩軍聯合確實要均分利益,說沒道理,是因爲武仙根本不夠格與高俊談什麼聯合,事實上,高俊嘴上說的好聽,實際上給武仙的選項也只是一個乖乖站好而已。
魏小乙對此也有模糊的感覺,事實上,他還有點兒鄙夷眼前裝腔拿大的武仙:“能做高太尉的狗就是最大的榮幸啊,不像某些野狗,跑來跑去都不知道自己的主人是誰。”
不過,魏小乙雖然未必有什麼外交才能,但也不至於把這些話直接說出來,雙方的談話還是在相對友好的態度下進行的,魏小乙向武仙許諾,高太尉一定會給武太尉一個合適的價碼,河北各軍只有抱團取暖纔是正道,朝廷反而是靠不住的。
這話倒是說到了武仙心裡,現如今他能指望的也只有這些還在河北地區堅持抗蒙的英雄豪傑了。
連續幾天,武仙雖然還經常和魏小乙見面,但卻始終沒有明確的回覆,只是一心壯大力量,由於蒙古人不得人心的政策,逃入太行山中的河北農民激增,使得武仙得以迅速充實隊伍,一下子又拉出了兩三萬人。
武仙的練兵水準倒也不是很差,這幾萬人讓他管理的還算有條理,雖然其中代價之事不過兩三千,大部分人都沒有什麼良好訓練,但依舊能夠行軍,完成基本的戰術動作,比世侯的軍隊略差一些,但也是值得爭取的力量。魏小乙看在眼裡急在心裡,不知道武仙究竟是在打什麼主意。
舉棋不定之下,武仙倒是打算詢問一位可靠的人,請求其指點迷津,恰好,此時此刻,在他身邊就有這麼一位人,此人也是河北有名的好漢,喜歡交結各路英雄,爲人十分端正,也是河北頗受景仰的英雄。
“靖公,這高俊的意圖顯然不僅僅是匡扶朝廷,現如今,是否應該將身家性命託付在此人身上?”武仙舉起茶杯,坐在他身旁的這位英雄正是靖安民,他從涿州逃出來之後,也進入了太行山,已經在武仙的營寨裡住了兩月有餘,河北義軍同氣連枝,雖然此前從未謀面,但既然都是爲了打蒙古人而起,自然武仙也不會嫌多一個人吃飯。
“咱河北人都知道你靖公是個有名的英雄豪傑,向來不會昧着良心說話,此番老弟我真是難以抉擇,還麻煩老兄指點迷津一下。”
話說的很客氣,而靖安民只是略作躊躇,就像武仙坦白了:“不瞞武太尉,其實,我與高俊也曾有一面之緣,而且還結下了不小的交情,對於此人,我還是有幾分瞭解的。”
這下輪到武仙吃驚了,他本以爲高俊是山東人,與靖安民應該從無瓜葛,但是後者卻將過去的事娓娓道來,雞鳴山喋血事件已經過去了近十年,但靖安民依舊記憶猶新,那個在校場看軍兵演武的青年現如今已經成了衆人皆知的大英雄,無論怎麼想,都讓他有一種離奇的感覺。
“如此說來,這個高俊也算得上是個有情義的人,而且說實話,此人對朝廷……”武仙陷入了思考。
安民同樣也在糾結,一方面,他對高俊也是非常佩服的,所以纔在雞鳴山上對他網開一面,但另一方面,靖安民所受的忠君教育使他不能理解高俊要推翻朝廷的行爲,儘管他對朝廷的鳥樣也心知肚明。
有形的枷鎖好,無形的枷鎖纔可怕,從出生開始就一股腦的接受忠君教育的靖安民,對於高俊那種激烈的想要山河變色的行爲根本就無法理解,甚至將之視之爲瘋狂。
武仙花了一夜的時間進行最後的心理鬥爭,整個大寨燈火通明,巡邏警戒的人一應俱全,武仙南征北戰十年,也攢了不少軍事上的經驗,一次次的東山再起,讓他對於任何事情都有一種本能上的懷疑。
畢竟他也知道,機會不是無限的,自己能招來的軍馬一定越來越少,必須趁着現在自己尚有價值的時候,投靠最有希望的一方。
蒙古與自己有血債,但目前實力最盛,金朝對自己倒是推崇備至,但是卻是個最不頂用的傢伙,而高俊,高俊……
第二天一早,眼睛通紅的武仙找來魏小乙,告訴對方自己已經想通了,願意唯高太尉馬首是瞻,全軍接受高太尉的整編。
武仙的歸附對於太平軍來說是極大的助力,早在魏小乙來之前,高俊就已經對李銘提出了收編這些義軍的價碼,對於武仙,高俊開出的不低,讓他擔任河內根據地的副手,與李銘配合。
當然,高俊也特別提醒李銘,對於五仙要謹慎客氣,不能急於限制武仙的利益,避免發生真定府那樣的事件。畢竟,武仙在這件事上可是有前科的。
所以,武仙雖然一下子封官賞爵,被納入了太平軍的系統,並且得到了五個營的編制,可是,沒有被摻沙子,也沒有被分割部隊,依舊是一支獨立的隊伍。高俊只是讓李銘支援了一些武器馬匹,並且,各方協同作戰而已。
換了旗幟的武仙倒是來了勁頭,立刻開始籌劃再度下山發動大戰,他已經得到消息,真定府裡的史天澤已經失去全部權力,由蒙古人親自坐鎮,石抹鹹的不主政,這廝是個不學無術的酒囊飯袋,不懂得治民,倒是很會虐民,靠着一千蒙古鐵騎,肆意蹂躪史家上下和真定府的流民,人心惶惶,民衆思變。
在這個時候,武仙再度下山,果不其然,立刻造成了真定府的巨大瓦解,流民們不願意爲石抹鹹得不的戰爭支付稅收,他們紛紛逃離土地,藏匿糧食,原本在史天澤治下強盛一時的真定府,現如今卻收不上一粒糧,招不到一個兵。
鹹得不這才意識到大事不好,一方面想讓蒙古人出馬擊退武仙,但另一方面,又害怕蒙古人出征之後,自己在真定府內無依無靠,會被史家反攻倒算。
想來想去,還是自己的人頭最重要,他勒令蒙古騎兵不準出城,而是四面鎖了城門,不準外人進入,就等着武仙在外面洗劫一番之後,自行撤退。
這一政策立刻招致了真定府上下內外的強烈震撼,史家主政以來,哪怕是史天澤實行仁政之前,也從來沒有幹過這種斷子絕孫的缺德事,哪怕是那些和史家沒有任何親戚關係,因而在過往的真定府政權內遭遇排擠的士紳,也都對石抹鹹得不感到憤怒失望。
大家又開始想着變化了,而能做到這個的,只能是史天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