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城內的大火還沒有撲滅,江北的戰火更是火上澆油,羣臣對於史彌遠的態度也越發琢磨不定起來,畢竟只要站在長江南岸,打眼一望就能看到江北大旗上那六個大字。
說實話,落到水裡的人抓到顆稻草就是命,如果理性的考慮一下,人們並不覺得史彌遠一死,北方就會罷兵求和,但是在極度畏戰的心理之下,他們卻頻頻的受到這種心理暗示,意識上也逐漸鬆動。
再說了,砍死史彌遠也不算是南宋的損失。
史彌遠正在自己的宅子裡面,屋裡麪點了兩個香爐,以便掩蓋瀰漫整個臨安城的焦糊之味。
他在思考,眼下王斌估計是很難保住了,而李知孝的行爲也太過,天理不容,也許應該趁此機會早做決斷,將這兩個人踢出去,以求穩住反對之心。之後調集兵馬在大江阻擋住金軍,既然完顏珣要的是歲幣,眼下也只能說給他就是。
對鄭昭先一脈閩學士子的清理一刻不能耽擱,薛極已經交上來一份新的名單,臺諫部門正在瘋狂的向皇帝呈遞奏表,剪除對方的人手。
無論議和成與不成,史彌遠都是要承擔惡名的,不如趁此機會早下手爲強,先將對手清理乾淨。
就在前兩天,史彌遠已經指使黨羽前往南康軍,將著名學者、閩學中青代的菁英魏了翁下獄。此人和真德秀一樣是年輕幹才,不如趁此機會早日殺了乾淨。
三衙軍將們更是已經開始窺伺鄭昭先府邸的動靜,以防止他逃跑,史彌遠此時已經顧不得身後物議,也考慮不了子孫後代了,不幹就是個死。
好在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畢竟三衙和臺諫還在自己手上,眼下的形勢逐步明朗,官家的心還是站在自己這邊的。
一想到這裡,揚州失陷的憂愁也少了不少,真州和六合不是還在手上嗎?三路新軍也逐步的開往江南,後方牢牢掌控這些人的補給,前面還有聯軍,這支兵馬顯然不可能成爲鄭昭先的助力了,一想到這裡,史彌遠又滿意起來。
紗窗突然許許抖動,空氣快速流轉,似乎是起風了,略微吹散了煙火的氣味,史彌遠安心的躺在牀上,最近這段時間過於疲累,他又囑咐下人,哪怕火燒房頂,叫他起來的絕不輕饒。
然而火真的要燒房頂了,正當火勢逐漸要熄滅的時候,當夜大風轉向,開始向南蔓延,史彌遠的宅邸首當其衝,而天子九廟也在火勢的範圍之內,剛剛鬆了一口氣的三衙禁旅全部被調集起來,想辦法阻擋又一次熊熊燃燒的大火。
在揚州城內的聯歡會開得很早,白天開展了軍兵士卒們之間的運動會,高俊手下的軍兵們對這些都很熟悉了,尤其是全軍上下瘋狂熱愛的足球運動,讓南朝士族們也着迷不堪。
足球比賽進行得非常熱烈,中國歷史上第一場南北德比也如期舉行,鐘行再次表現出了極高的足球天賦,在整場比賽中一人獨中三元。揚州仕女觀者如堵,自然也有不少人爲之傾倒。
高俊以個人名義賞賜給在場所有的南軍運動員們一人一粒足球。
夜間的戲曲更是精彩紛呈,幾名來自浙江的士卒們表演雜技,之後是劉德他們的戲劇,隨後,一個年紀輕輕的少女像旋風一樣跑上舞臺,唱起民歌,軍兵們瘋狂的來。
“這個女孩子是誰?”高俊發覺這姑娘有些眼熟。
“是在淮北招的一位孤兒女演員,名叫李翠翠。郎君,在淮北的時候您見過的,那個時候她在《血濺鴛鴦樓》的戲裡面演玉蘭。”
“我想起來了,是個有天賦的女孩子,又會演戲又會唱歌,好姑娘!”高俊起身,招呼身邊的幾位:“咱們到後臺看看去。”
後臺也是擁擠熱鬧,一看到高俊前來,所有人立刻肅立,右拳舉至胸前,太平軍的演員們也都是軍兵,是劉德的軍樂隊成員爲主組成的,所以都實施軍禮。
“同袍們,不要太拘謹,大家都很喜歡你們的戲。”高俊的心情很愉快,此次聯歡,各軍裡面士卒們但有一技之長,都可以上臺展示,都是熟悉的人,所以氣氛非常熱烈。
高俊一眼就看到了那位女演員,小姑娘才十四五歲,有着一雙很明亮的大眼睛,但是瘦瘦小小的,很是惹人憐愛。
“嗓子不舒服嗎?”
“過江的時候吹了些風,剛纔唱歌又有點用力……”李翠翠立刻起立,有些緊張的說:“我以後肯定不會這樣了,上臺一定能唱好!”
高俊有些黯然,長期的流浪經歷讓大家都失去了安全感。
“你唱的非常好,讓軍兵們更有鬥志了。”高俊示意一下斡脫去找一方紅綢子來:“不過作爲舞臺演員,一定要保護自己的咽喉,不要輕易受涼受風,以後要經常戴圍巾。”
“得令!”小姑娘立刻站起標準軍姿,昂首挺胸的回覆高俊的命令。
本着兵貴神速的精神,在揚州休整兩天,開完聯歡會之後,聯軍迅速西進,抵達真州外圍。
真州城外,太平軍騎兵黑旗獵獵,往來馳騁,而城上守軍面如土色,幾乎不能站立,城內更是人心惶惶,一日三驚。
費培從泗州回來之後,直接往真州趕回,早在太平軍之前回到了真州,此時掛官歸隱的他只能算是個白丁,但好在家宅仍在,朝廷也未委派新人而來。費培自顧自的居然回到了運判衙門,而手下官吏們暫時也不敢說什麼。
費培也沒法說什麼,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現在大宋官吏軍民對朝廷的看法的話,那就是失望,哪怕是林公這樣的老臣,對史彌遠有同情的人,此時也感到了深深的無力和痛苦,誰都無法阻止高俊利用南宋的矛盾,團結一大批本來是南宋軍馬的人,實現他個人的政治目的。
真州兵馬不多,運判使司衙門承擔了很多防務,費培雖然掛官,但依舊有不小的威信,直接出面主持簽發民衆守城,蒐羅軍用物資,而他那位老朋友黃之孝在其中也出力不少,主動串聯城內的士紳,各自捐納錢糧協助城守,以免家鄉遭遇兵火。
真州城內絕大部分人都憂心忡忡,反倒是黃之孝的兒子黃義臣這幾日樂得逍遙自在,沒有老子管的日子簡直快活似神仙,雖然軍情緊張,但城內的妓寮依舊偷偷營業,讓他快活似神仙。
正如黃之孝所說的,他這個兒子連費培的兩個女兒都遠遠趕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