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夫人和二子一女都被平平安安的送來壽張縣,孔元政懸着的心略微放下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對何志也說,孔家內部等級分明,像他這樣的旁支子弟毫無地位,因爲自己苦讀詩書,在宗族之內算是傑出之人,才勉強落得個管理農莊的差事。也正因爲如此,一旦孔家的人發現孔元政背叛他們,那他的夫人和兒女如果落在家族首腦的手中,所遭受的命運是難以想象的。
何志也一度以爲,浸豬籠、石枷、幽閉這些變態酷刑是明清時期理學日漸僵化的年代才發明出來的,沒想到孔家現在就已經制定了一套對家裡人員的嚴格的行爲限定,輕則杖責,重則私刑處死。
“真是好一羣膽大包天的惡徒。”何志也責成趙汝凡立刻督促民兵做好準備,抓緊訓練,隨時準備對付曲阜來的人,同時又快馬通知張成武在兗州小心防禦,但凡有風吹草動立即報告。
之後又去信給高俊說明這一情況,讓他在前線自行斟酌,最好趕緊率軍回來。
與此同時,潘正在滕州也感覺到了點風吹草動,已經休養生息了很久的彭義斌等人似乎又有動作。
有傳言說,彭義斌已經打造戰艦渡海,前往膠東一帶,支援郝儀,而李全則厲兵秣馬,近日進犯了濟州,等於已經打到了根據地的家門口,潘正立刻讓軍隊在嶧山一帶佈置好防線,觀察李全的動向。
高俊雖然接到了信,但是沒有撤軍。
這兩日,高俊對於楊妙真的來信採取了“默殺”的態度,命令各軍緊守營壘不得出戰,敵軍來則弓弩伺候。準備把楊妙真的糧草耗盡。
與此同時,莒州各縣的工作已經如火如荼的開展,這熊熊大火燒到了日照,以至於賀老萬再次前來,在莒州城下與高俊會面,有些強硬的問高俊爲何佔領日照縣城之後搞那麼多改革。
高俊知道他來的意思,日照鹽幫的苦力全都是各地淘來的難民,眼下高俊又是分地又是免稅,這些人紛紛回原籍領地耕種,日照鹽幫開始缺少勞力了。
對於合作伙伴,高俊不打算過河拆橋,目前的形勢要求高俊必須重視自己的政治信譽。因而高俊主動拋出一個方案:“日照鹽幫全方位爲高俊提供鹽,高俊爲其洗白身份,並且雙方合作進行走私生意。”
賀老萬對此不可置否,在公開談判的時候,兩個人有些脣槍舌劍,互不相讓,但是私下場合裡賀老萬對高俊倒是越發親近,還說過不少鹽幫裡的牢騷話,尤其是好多兄弟想一輩子靠私鹽過活,而賀老萬卻覺得這不是正路。
高俊對於鹽幫的公開態度如此,但私底下的政策是:滲透、控制、合併。這種不屬於高俊,卻偏偏捏着高俊命門的勢力,還是早些收服爲好。所以對於賀老萬,高俊採取了懷柔政策,多講道理,總之要論證一點:私鹽鹽幫這種東西不可能長久。
正值春耕搶種的季節,高家軍和民兵們絕不破壞農業生產,高俊巡視周邊鄉村,親自監督分立的情況,務必使沒有一塊地撂荒。看着周邊村鎮已經恢復生機,解放出來的人對高俊頂禮膜拜,高俊心裡很是高興——莒州民心易矣。
在工作中,大家抱怨最多的還是幹部不足,熟悉高家軍的運作方式、同時又願意爲高俊效力的知識分子太少了。各縣都缺少人才,管學的小學生們都成了寶貝疙瘩,第4屆小學生纔剛剛入學,畢業分配就已經被預訂一空。
何志也的來信,讓高俊心裡有些吃不住了,看上去一切大好,但這本身就是問題。在短短几個月的時間內,高俊的根據地從六、七個縣擴張到眼下六州二十一縣,出現了嚴重的消化問題。
但是向來樂觀的高俊並沒有把這件事看得太重,只要高家軍的武力還在,對手們就掀不起什麼浪花。
而文月兒在與高俊作對的幾年裡,已經目光大爲長進,已經意識到了高俊的癥結所在。眼下高俊將力量鋪得太開,機動兵力嚴重不足,此次只能出動一千人來攻打楊妙真就是明證。
此時的高俊看上去強大無比,但是實際上實力不足,正是虛弱之際,如果不能在此有利時機給予他致命一擊,讓他消化了新擴張的地盤,那麼真的就再難翻盤了。
既然如此的話,就要煽動根據地的全面叛亂,讓高家軍疲於奔命;發動孔、孟、呂家的勢力,讓山東諸將不得來援助高俊;在沒有外援的情況下,楊妙真有希望正面擊敗高俊這一千人,甚至取下高俊的人頭。
在之前的作戰中,雙方本身就是旗鼓相當,再加上楊妙真本人的槍法,如果拼一把命的話,在戰場上直取高俊也並非不可能的事情。
文月兒在默默祈禱,希望這次能夠殺死高俊。
她曾經寄希望於契丹人,但是那羣人在壽張縣外數十萬難民用生命築起來的防線前潰退了。
她曾經寄希望於紅襖軍,然而紅襖軍轉瞬間灰飛煙滅,在魯南戰役期間被高俊消滅殆盡。
她也曾寄希望於蒙古人,但是蒙古人卻在大名城內被高俊殺掠一空,他們能征善戰的威名被高俊頭一個破解。
而眼下是千載難逢的機會,高俊僅僅帶了一千人就主動出擊作戰,這時他力量前所未有的弱小。
這次文月兒寄希望的,是楊妙真個人的武藝,希望楊妙真能夠在戰場上一舉擊殺高俊。
儘管知道根據地內部正醞釀着叛亂的因素,但是高俊在仔細衡量之後,還是決心讓留守的部隊們去處理這些事,而他繼續牢牢包圍着莒州。
多年以後大家也曾爭論過這一舉動的對錯,某些當事人立刻羞紅了臉,讓大家哈哈大笑起來。
其中一個人就是龔成,這幾日留守營中,他眉頭越皺越深,終於找到了高俊:“高郎君,敵人所用的破陣之術,我似乎有了點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