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路上磨蹭了一些,高俊還是及時趕到了預定的會合地點——德州平原縣,在這裡,高俊見到了日後成爲整個金代唯一進入都元帥府的漢人郭仲元。
“郭大相公,久仰久仰。”此時的郭仲元已經擔任濟南知府、山東東路宣撫副使,職權遠高於高俊。他手下的三萬花帽軍也是金朝晚期最有戰鬥力的軍隊之一,無論是對付紅襖軍還是蒙古人,都立過很多戰功。
大概是在行伍之間呆久了,高俊每見到一支軍隊都忍不住仔細打量,郭仲元手下的人馬,其實訓練程度和軍器盔甲倒略不如自己的三千人,但是確實是士卒同心,將士樂於用命,而郭仲元本人則旗號嚴整,指揮調度有力,凜凜有大將風采。
“這位就是東平高郎君?久聞大名今日得見,果然是儀表堂堂!”見到高俊,郭仲元十分開心,親自出轅門來迎接:“郎君在運河上轉戰,與黑韃相周旋,全活河北數十萬百姓,此事天下皆知,郭某早有意與郎君相識,今日才得一見。”
“郭大相公謬讚了。”高俊也對郭仲元很有好感,不住讚歎:“郭大相公軍容好盛!”
“高郎君真是客氣話,你我都是帶兵的,豈不知兵不貴多而貴精,高郎軍的人馬雖然不多,但端的是一等精銳。”說完這些客氣話,郭仲元請高俊入帳,商討下一步的進軍日程。
兩軍會合之後,由平原縣陸路挺進至將陵縣,在這裡與大名府的一萬八千人會合,全軍前進至觀州,然後入滄州,沿河至青州。郭阿鄰的黃鶴袖軍就在此處。到這裡,各路人馬集結完畢。
與此同時,河北西路的人馬也大致會抵達保州一帶。兩軍齊頭並進,挺進雄霸。再往北有苗道潤的水寨,那裡可以爲接應,此處已經很靠近中都,距離城牆只差一個衝鋒。
和高俊一樣,郭仲元也知道高琪忌賢妒能,不願意解中都之圍的事情,但是他對此似乎並不以爲然。
高俊和郭仲元不一樣,高俊知道,原本的時空裡蒙古人會攻破中都,還會攻破開封,臨安乃至崖山,歷史結局就是如此,在這個基礎上改變一點就是好一點,他的心理預期不高。
而對於郭仲元來說,中都是首都,是金湯天險,也是生他養他的家鄉,這個地方是不可以輕易失去的。即便是有術虎高琪的暗授機宜,他也必須盡全力解決中都的包圍。
和強軍在一起行軍就是不費事,兩軍合併之後,順順當當地前往將陵縣,當年,在高俊失蹤的情況下,潘正就是在將陵縣的運河沿岸指揮了一場阻擊戰,挫敗了石抹明安,並促使對方轉而向東劫掠棣州、濱州等地。
有的時候事情就是這麼奇妙,潘正在這一章中挫敗了石抹明安,並迫使嗷嗷待哺的蒙古狼崽子們違抗命令,轉而要求石抹明安向東劫掠三州,而這次劫掠客觀上又促成了李全的崛起,歷史的車輪滾動起來,還真是得誰壓誰。
看着蕭條的將陵縣,潘正的眼睛噙滿淚水,指着面前的荒野對高俊說:
“阿瑩就是在這裡罹難的。”
高俊也長長嘆氣:“潘正,阿瑩是個好姑娘,是我們的驕傲,我們就在這裡祭奠她吧。”
祭壇片刻之內就修好了,潘正終於忍不住了,淚水大顆大顆的落下:“那天晚上,我在將陵縣,我能聽見潘瑩在叫我,她求求我去救她,我沒去,我說太多人要拯救……”
高俊感慨的扶住了潘正,相依爲命的兄妹至此天人永隔,如何不痛苦!
軍隊在這裡與烏古論慶壽、李英等人會合,18000名大名府軍也在這裡集結,看着這些人,高俊實在提不起氣來。前年轉戰運河的時候,大名府軍可沒有起到半點作用。
李英所監押的糧船着實不少,據說總共有40萬擔糧食,全都是河南人民從牙縫裡省出來的,這讓高俊隱隱的有些痛心,他知道,這一仗,打贏的概率不足十分之一。
繼續向北前進,很快,高俊就要面對一個不知該如何面對的人了。
幾天後,全軍抵達觀州,在這裡,高峻見到了高守約。
歷史的車輪得誰壓誰,但高守約恰巧就是被高俊從輪子下面拖出來的一個,按歷史來說,這位老兄此刻應該已經爲大金光榮了。但是高刺史永遠也不可能想到,正是由於這個自己深爲猜忌的人的幫助,自己才能活下來,繼續當觀州刺史。
高俊也想不到高守約竟然會如此猜忌自己,在他看來自己只是說了幾句朝政的議論,在金朝其實這方面的控制還並不如明清那麼壓抑反倒是高守約私挖自己的牆角。
紇石烈師靖脫離,是高家軍出現的第一起,也是目前而言唯一一起叛逃事件,其影響之深遠,讓高俊都感到害怕。
但是紇石烈師靖並不打算放過這個炫耀機會,他調教的三千士卒一齊涌出,果然訓練有素,編制上大體模仿了高俊的形式,鼓角旗號也有一些相似的地方。
高家軍軍兵們大多數都抱着鄙夷的目光,但是高俊彷彿自得其樂,紇石烈師靖是自己帶出來的,他能帶出這麼好的兵,高峻反而並不生氣。
高守約與高俊見面時語氣冷淡的不應該,郭仲元等人都是莫名其妙,他們也隱隱聽聞過高高守約可是被高俊救的,爲何如此忘恩負義呢?
高俊倒是非常溫和的回禮,還主動去見了紇石烈師靖,這兩年師靖鎮壓紅襖軍也立下不少功勞,已經做到了總押觀州兵馬、武義將軍,手下副將張開也已經做到了武略將軍。
師靖不是個擅長僞裝的人,他大大咧咧的對高俊承認自己當年做的不地道,但是也表明自己絕對不會危害高俊,還狠狠吹捧了高俊在魯南的戰績。
“某雖然憑着自己的戰功做到的武毅將軍,但是當初也是郎君將我提拔的,如果沒有郎君的提點,我也練不出這三千如虎似狼的兒郎來。郎君對我是有大恩的,我以前雖然有過失,但決不會忘記這等大恩,日後必然報償。”
副將張開原本是漢人義軍首領,比師靖看上去更沉穩一些,在不清楚主官之間的糾葛的情況下選擇了沉默。但高俊很注意看這個人,根據事前何志也給他的一些資料來看,這個張開十有八九就是日後封建九公的展開,果然也是個不凡之輩。
高俊已經注意到,現在軍隊中的漢人明顯增多。女真猛安謀克戶腐化不堪,已經不足以承擔戰爭的重任,爲了能夠維持安寧的生活,許多漢人決心原諒金朝原本的民族偏見,自發組織效忠金朝的武裝,他們的規模現在如此之大,竟然已經成了救援中都的主力人馬。
但是,無論是重視民族偏見的紅襖軍還是忽視民族偏見的河北義軍,都逃不脫沒有強有力的領導人的問題,逐步走向分化蛻變。在山東表現爲紅襖軍的盜匪化,而河北義軍則是野心家居多,首領佔據一座城池,在蒙金各方之間反覆跳槽,給河北人民帶來了巨大苦難。
高俊必須改變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