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西軍營(上)

“使民爭利,定強者得,弱者失,至壓損人民,何不命官拆俵散乎?”

——靖康之際,一位金朝使臣對開封府命令百姓自行在萬歲山樵採的命令非常不以爲然

“兩張餅子,要瓶酒,酒要篩過的。”孫庭把兩張餅往地上一扔,小女孩急忙抓起來,縮回廢墟里。過了片刻,她又鑽出來,孫庭從懷裡拿出一個粗砂瓶子,那女孩接了,回到廢墟,過了許久,高俊都有點懷疑是不是出了情況,她才又鑽出來,高高的舉起酒瓶。

孫庭沒有說話,俯身接過了瓶子,輕輕晃了晃,表示滿意。這纔回頭問高俊“大郎,咱們到哪裡飲酒?”

高俊顯得有點爲難,自己還要買四十個人的酒,但是無論怎麼看這個小村子都拿不出來啊,孫庭一問,他只好支支吾吾與孫庭說了。

孫庭的表情更加奇怪了:“那你自己沒帶瓶子來?”

高俊點點頭,心想我怎麼知道這個時代怎麼買酒啊,以前聊天吹牛的時候團練使和兵馬鈐轄就是小官了,這麼細節的問題根本沒關心過。嗯,何志也是看過一點社會史的,就算如此,他肯定也沒有和南宋時代的人進行貨幣交易的經驗。

不想孫庭臉上十分糾結,說這個村子的“奸商”經常在酒裡面摻水,他早就看不慣了,高俊兄弟如果來找麻煩,確實是情理之中,但是畢竟這裡的人都是桓、昌、撫三州逃難的居民,已經是漂泊無依,高大郎還請手下留情好了。

高俊更加窘迫了,表示自己絕無此意如何,只是想花點錢買瓶裝酒而已。

孫庭悠悠的嘆了口氣,表情有點古怪的指着不遠處的一個老嫗。“高大郎,你可知她是什麼人?”

那個老太太也是瘦的皮包骨頭,躺在一座倒塌的牛棚裡,閉着眼睛,好像在睡覺。高俊搖搖頭,說不知道。

“那就是雲丫頭她媽!”

“什麼?”高俊吃驚不已,雲丫頭雖然也很瘦弱,但還在可接受的範圍內,而這個老太太就是地地道道的難民樣子了,活像是從棺材裡重新摳出來的。

“雲丫頭她媽帶着兄妹三人逃到這裡,糧食不夠吃了,雲丫頭他哥哥到山上打柴,賣進軍營;糧食還是不夠,雲丫頭去偷點蕎麥釀酒;可是糧食還是不夠,他們就只好把媽媽趕出去,讓她餓死在外面。要是糧食還不夠的話,他們還得把七歲的妹妹也扔出去。”

高俊頓時感到一股渾濁的熱血直衝腦際,身上的汗毛根根炸立,眼前陣陣發黑,眼眶充血,視野也變得無比狹窄,盯着那棟廢墟,牙齒咬的咯咯響。孫庭沒注意高俊的反應,還在繼續說着。

“高大郎,按理說你們山東這些年也未必太平,難不成還沒看過這樣的景象?國家艱難啊,哪裡還有用錢買得到的瓶裝酒?不說別的,雲丫頭拿了一百文錢進城,不一會就不知道死在哪兒了——誒,誒,高大郎你幹什麼?”

高俊不受控制一樣,搖搖晃晃的走到那座塌敗的房子面前,一腳踹了上去,倒塌的木架發出痛苦的扭曲聲,整棟廢墟搖搖欲墜,裡面傳來了兩個女孩子的尖叫聲。

“高大郎,高大郎,你可別這麼幹。”孫庭措手不及,這時才意識到高俊想幹什麼,趕緊拉住了他。

“高大郎,你要是把這破架子踹倒了,他們一家全都得死。聽我說,這破房子裡是他們用來換糧食的酒,眼下東頭村三十幾口人都盯着那幾甕酒,你要是把他們揪出來,當場就要被其他災民打死的。”

高俊只覺得腦子一陣一陣的發暈,不知道該做些什麼,被孫庭匆匆忙忙的拉出了村子,一路上,所有的饑民都在用一種難以言喻的眼神看着高俊。出了村,高俊感到一陣陣噁心,跪在地上乾嘔。

“高大郎是善人啊。”孫庭這句話不知道是稱讚還是嘲諷。

兩人拎着一瓶酒,走上了回去的道路,高俊忍不住又問。

“眼下咱們營地的行省兵、陝西邊將、山東客軍幾萬人,如果真的買酒,不至於連三十幾號人都喂不飽吧?”

“唉,眼下三州逃難的百姓也不下數萬人,爲各軍做活謀生的不知道多少,這還是在災民裡面募軍後的。再說了,眼下各軍供給也困難啊,陝西、山東的客軍還好,分番更戍軍也鬧起了饑荒,現在自顧不暇,哪來的糧食買酒吃。”

高俊點點頭,兩個人並排回去,高俊心裡暗暗擔心,不知道何志也那邊搞成了什麼樣子。

“哎,對,就這樣放,嗯,你們兩個拿着錛子,先去幫忙刨木頭,對,先不用小斧子,劈柴的人已經挺多了……”何志也正在派活的時候,遠遠地看見了高俊,後者和一個三十多歲的軍士在一起,正目瞪口呆的看着這一切。

貼軍們有一個特點:儘管他們依舊處於小農經濟之中,但是由於相當的自主權利被剝奪,經常處於集體勞動的狀態,所以能夠服從命令聽指揮。以往,驅軍們都是各自爲自己的正軍幹活,沒有計劃,相當盲目。這次一羣貼軍在沒有各自的正軍指揮的情況下上山,幹了不一會兒就陷入了抓瞎的狀態。

何志也正是把握了這個時機,主動站出來爲大家安排活計,確定分工,雖然有些人將信將疑,大部分人乾的談不上起勁,但是卻沒有人提出異議,都默默地各自幹安排的活去了。

一方面,昨晚何志也和高俊的舉動確實大出風頭,再者,何志也畢竟是書手,雖然是“下九流”,但是在一衆貼軍眼裡已經是“識文斷字,見識不凡”了。

除此之外,潘正的積極配合作用巨大,何志也敏感的發覺,潘正似乎在一部分貼軍里人緣不錯,也有些威望,這羣人大概有八九個,都前後圍着潘正轉悠。

“志也,真有你的。”高俊還沒走到跟前,就忍不住嚷嚷起來,何志也促狹的笑了笑,伸出手來。

“酒肉呢?”

“沒買到。”

“你呀,幸虧我還沒誇下海口呢。”

“對了,這位是陝西邊將的孫庭孫隊正。”孫庭和何志也互相見過禮,高俊在後面暗暗記住姿勢。

“何先生把這羣貼軍指揮的不錯。”孫庭也是管着十幾個人的隊正,果然內行看門道。

“一般吧。”何志也心裡想我在學校大幾倍的社團也管過,這幾十號人還是小意思。“其實大家並不是十分積極,主要是有人分配夥計就肯幹而已。”

“非也非也,這幾十個人安排的恰到好處,沒有一個人歇着,沒有一處活斷了,何先生很會拿捏。”孫庭也不吝惜誇獎之詞,連連點頭。

何志也往邊上靠了靠,不想參加高俊的尬演,但是孫庭和其他貼軍們倒是很有興致的聽着,雖說“打靶”是什麼事不太瞭解,但也聽出了歌曲的大致意思,這種不是散樂也不是諸宮調的歌曲又引發了一陣笑聲,但是隨即,就有好幾個聲音應和起來。

當天晚上,高俊發現那一百文錢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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