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波濤誓,山石銘(上)

高俊的臉色暗淡了一下。“這麼說的話,咱們的糧食只能吃到二月初五了?”

“我有什麼辦法?我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大家餓死!”何志也的胸劇烈起伏着,由於長期的飢餓,他已經很少有這麼巨大的情緒波動。“高俊,我記得你當年說過一個詞:代價。今天我也要用到這個詞,咱們來到金朝已經一年多了,如果到現在還只能讓幾十萬老百姓餓肚子的話,兵敗身亡、千夫所指,也就是咱們的代價。我不能再讓大家捱餓了,所以只留給你十五天的時間,你自己看着辦。”

有那麼一瞬間,高俊的臉色急劇的變化了,但隨即又恢復了平靜。

“志也,你說得對,我們不能讓大家這麼捱餓,高某人就不信,我不能給大家一條活路!”

第二天,高俊開始籌劃用兵收復東潭,在這個方向上,現在已經集結了兩個都的兵力,還有一萬多災民隨時聽用,

當初東潭被攻破的時候,有那麼一羣災民居然敢對契丹騎兵發動逆擊,這件事被李銘報告給了高俊,所有的軍官都大爲驚歎。

很快,這個災民首領就得到了接見,此人姓程,名威孚,是個身形魁梧,濃眉大眼的擎天漢,尤其是兩臂上肌肉的隆起,在這個普遍營養匱乏的年代絕對罕見。

“真是一條好漢!”高俊忍不住站了起來,誇讚此人。

“小人程威孚,是運河上的縴戶。”那名大漢抱拳施禮,言語之間對高俊很是敬佩。“郎君不惜以身犯險,從運河兩岸救出我等,那還有什麼好說的,跟着高郎君就是幹啊。”

“可惜這幾日卻讓閣下餓肚子了。”

“嗨,這算什麼。總不能爲了鬍子不要腦袋吧,我們在這裡只是餓了幾天肚子,要是黑韃打進來,恐怕就要掉腦袋了。”程威孚很是識大體。

“此人可用。”高俊心說,縴戶窮困、抱團、悍不畏死,是優良的兵源。

所以,當李銘因爲丟失東潭的事情領軍棍的時候,程威孚卻成爲了這一萬多災民的首領,直接聽從高俊調遣。

爲了收復動彈,高俊也做了不少準備,絞盡腦汁的從各處岌岌可危的防線裡面抽調兵力,從災民裡面一遍又一遍的徵兵,終於湊足了兩個正軍都、三個民兵都、一萬災民的兵力,一月二十六日拂曉,發動了對東潭的進攻。

軍兵以小方陣的形式發動了衝擊,並且以這種隊形來防止敵軍騎兵的反擊,在軍兵和民兵的身後,則是成千上萬名揹着工具的災民在瘋狂的掘土挖坑,每前進一步就修築一道溝濠。

在接連一天的推進之後,雙方終於在東潭附近打成了僵持,考慮到兵力不足的問題,高俊在這時暫停了進攻,災民們穿着單薄的衣服,就地加固加深工事,軍兵們叫嚷着擺放拒馬,民兵們依舊手持弓弩,死死地盯住對面,防止敵人的反撲。

這樣的話,我軍佔有半個水潭,而敵軍也有半個。高俊把所有能夠機動的軍兵全都集中起來,強弓硬弩一刻不歇,全都死死地盯住水潭對岸,防止敵軍在水中下毒。

直到深夜,高俊還在和潘正等人討論下一步的行動,毫無疑問,明天將是破釜沉舟的一戰,一旦敵軍支撐不住,一定會想方設法向水潭中下毒的。

考慮之後,高俊決定把剩下的所有修羅火全都拿出來,第二天的戰鬥將會是火焰開路。

就在當天晚上,下雪了,大雪。

當那個蒙古傔從斡脫興奮的大喊起來時,高俊披上外衣,跌跌撞撞的跑出房門,錯愕的看着滿天落下的潔白雪花。

從古老的泰加森林孕育的高壓匯聚成一股暴烈的狂風,在九天之上扶搖向南,吹過成吉思汗的家鄉,捲起了地上的泥土;帶上了中都瀰漫着的胭脂與水粉的香氣;緩緩下降,混合了華北平原無盡的血腥;終於走累了,化作高俊面前的一道冰冷的牆。

這道大雪將會阻止一切進攻,任何形式的進攻、防守、激動、訓練,都不可能在這樣的雪中完成。

第二天一早,一名軍兵越過戰線,跑回木柵,踮腳繞過了在工事後面橫七豎八睡着了的人,與一路又一路的軍兵和馬車相錯而過,一直抵達高俊的大帳。

“指揮,李軍使來報,東潭凍住了。”

“這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敵人也沒辦法投毒了,全體軍兵撤回木柵以內,注意防寒保暖,把儲藏的柴炭增加分發量,注意保存積雪。”

在風雪中的壽張縣城也是靜謐的,一名公使穿着冬衣,費力的拉着一輛小車,扯開像孤狼一樣的嗓子嚎着。

“高郎君發糧也,城內貧民,往街領處取糧——”

在一家闔門閉戶的住屋內,一男一女枯躺在牀上,女子突然睜開眼睛,聽到了外面在喊話。

“當家的,發糧食了,發糧了。”她趕緊對旁邊的男子說。

但是鄭迎躺在牀上一言不發,臉色都已經凍得發青。

“夫君,難道你死了嗎?”她不是特別確定自己的聲音有沒有發出來,連續數日沒有進食,好像渾身已經不能動了,就連視覺和聽覺都已經完全麻木。

她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勉強的支起身子,把頭伏在丈夫的胸前,聽繡工說過,只要人不死,胸膛就會一直跳動。

半刻——她從來沒有覺得時間能過得這麼久——她似乎聽到了丈夫的胸膛在跳動,那脈搏依舊深沉頑強。

那名公使在鄭迎家門口停了下來,他突然想到,鄭迎把自己家的糧食全都捐出去了,現在會不會缺糧呢?

躊躇了片刻,他還是試探的叫了一聲“鄭坊正?鄭坊正!”

但是卻沒有任何回答,也許鄭迎現在不在家裡面,可能在前方吧,他一向是跟着高郎君走的。

鄭迎娘子竭盡全力,喉嚨卻似乎發不出任何聲音,她想喊,想讓公使停下,但卻喊不出來。

公使聳聳肩,拉着車子走了。

鄭迎娘子知道一切都要靠自己了,經過了半刻或者一刻,她終於讓自己的右手搭到了丈夫身上。又休息了很長時間,她一點點的挪過自己的腿,現在後背已經靠到了炕邊,只要用力就可以從炕上滾下去。

她維持了這個姿勢一段時間後,咬牙用力,真的從牀上掉了下來,但是這幾乎耗光了她的力氣,讓她暈厥過去。

但是還是沒有任何迴應,他搖了搖頭,轉身走開了,一直走到街角,還忍不住回頭張望。

他剛剛離開,門“嚯”的一聲打開了,鄭迎娘子跪倒在風雪之中。

第十六章 叱吒灤河張實濟(下)第八章 朝朝馬策與刀環(下)第十九章 霸州的阻滯(上)第七章 鐵血日張惠戰灘地,風雪夜孤軍襲宋州(上)第十六章 蔓纏藤絆(下)第十章 暗流如潮涌(下)第二十一章 獨行劍再現淮陰郡(上)第十五章 金鞭溪突圍戰(上)第二十三章 天淨沙(上)第十四章 身體力行:宣傳之道(下)第六章 掌新兵軍馬同西走,隔長河魯豫大交兵(下)第二十二章 軍語法令(下)第十二章 陸娘(下)第五章 不想負責的就無解(上)第十六章 勝利與復仇(下)第八章 無論你肯或不肯 我都選擇等(下)第二十二章 心念忉忉(下)第十四章 霹靂現,狂飆落(下)第十八章 密謀(下)第六章 血戰房山兩元帥(下)第二十四章 天地何所依(下)第四章 商業(下)第十七章 浪淘沙(上)第一章 肇端易州靖安民(上)第十一章 胡山堡(上)第二十四章 諸神的黃昏(下)第二章 數數鈔票永遠都比標籤少(下)第十二章 林一舟的石砲(下)第一章 瘴雲滾滾(上)第二十一章 血紅色的曙光(上)第二十三章 大軍直下河北(上)第十九章 勢窮力竭(上)第十八章 血嶺(下)第八章 關於暫時放棄沂州和保衛根據地的兩個文件(下)第三章 忙碌中又想起你 對我的若即若離(上)尾聲第六章 苦鬥岱宗(下)第十九章 風起雲涌(上)第四章 狗(下)第十二章 按部就班(下)第七章 翁城守衛(上)第十章 秩序與混亂(下)第二十四章 面對(下)第二十二章 驚爆真州城(下)第十九章 西夏的新生(上)第三章 延伸殺傷(上)第二十一章 右廳(上)尾聲第十四章 大練兵高俊衛山東,短言語潘正說西夏(下)第十八章 冒險與危情(下)第七章 血染邊關路(上)第十章 地裂莒州(下)第九章 聚義宿遷縣(上)第十七章 時全出現(上)第三章 步兵(上)第六章 書信頻頻(下)第五章 東與西(上)第七章 萬壑千巖位置雄(上)第二章 赤血(下)第一章 糧(上)第二十四章 戰爭與和平(下)第十三章 險象環生的渡河(上)第二章 欺騙(下)第十五章 馮叔至強打真定,新騎兵妙破蒙古(上)第二章 詩人高唱而至(下)第四章 遲疑(下)第十七章 再度交兵,反敗爲勝(上)第十八章 親軍司(下)第九章 簾卷西山硝煙盛(上)第十一章 也王爺掘地三尺,真定府毀家輸軍(上)第三章 雅俗共賞:元好問改良文藝(上)第三章 困難重重的進攻(上)第二十四章 滄州的解放(下)第十九章 反對單純防禦,實施積極防禦(上)第十四章 石橫鎮強攻戰(下)第八章 萬壑千巖位置雄(下)第五章 迷霧隱隱兇徒手(上)第十五章 在穩當可靠的基礎上,爭取一切可能的勝利(上)第二十三章 風雷還,雷霆破(上)第二十三章 王克儉(上)第十五章 漢人們的陰謀(上)第二十二章 留守司(下)第十一章 鄭昭先兩覲見聖主(上)第十三章 工兵(上)第三章 鎮州的酷暑(上)第九章 戰地風來草木腥(上)第十三章 讓我們自以爲有共識(上)尾聲董二十一章 廣開言路:治國不靠奴才!(上)第七章 牛(上)第十五章 金鞭溪突圍戰(上)第二十二章 死囚牢(下)第五章 苦鬥岱宗(上)第二十四章 喋血玉津園(下)第一章 蔭下行夏啓牽情網,燈前對夏師彈箜篌(上)第十七章 濱州混戰(上)尾聲第二章 赤血(下)第十九章 掙不脫的鎖鏈(上)第三章 不知何處吹蘆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