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俊義是梁山出去的,對梁山羣雄的伎倆怎麼會不有所防備?他深深知道,若給梁山衆人時間準備,別說交換宋江、宋清兄弟,他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都不好說。
所以在宋清答應用自己交換宋江後,立刻提出讓宋清同他一起下山,根本不給梁山羣雄準備的時間。
“不行”
公孫勝沉着臉走出來。
“二郎是個言出必行的人,既然答應換回公明哥哥,就斷然不會反悔,但我們也不能事事聽從你的安排。首先我們要見到公明哥哥,才能讓二郎過去交換,再有,二郎現在怎麼說也是梁山之主,我們不能讓他一個人同你去,必須得有我們的人護衛左右,這是我們的底線,若不同意,你就請便吧!”
公孫勝的話立時得到很多人的贊同,紛紛道:“對,先讓我們見到公明哥哥,二郎也得有我們的人保護..”
“宋公明是一定會讓你們見到的,若有人願意跟着宋二郎我也不反對,不過我有言在先,若有人想在半路劫殺我等,最好先想一想宋公明或是宋二郎的性命”
梁山羣雄精明,盧俊義也沒差到那去,來之前他就把梁山羣雄所有可能的反應都預料到了,並一一做了相應的對策。
現在宋江在他手上,等交換之後就換成了宋清,這兩個人不論是誰受到傷害,都不是梁山羣雄願意看到的。
所有盧俊義這一手等於捏準了梁山羣雄的命脈,梁山羣雄投鼠忌器,再也不敢有絲毫異動。
魯智深扭頭看了武松一眼,兩人不約而同地點點頭,然後一同挺身而出。
“既然如此,灑家同武都頭願護衛二郎左右”
能有魯智深和武松當保鏢,宋清當然一百個願意了,只是不知爲什麼,眼光下意識地落在人羣中朱富的身上。
朱富的表情很奇特,似乎明白,又好像不明白宋清的意圖,盯着宋清的眼睛,先是搖了搖頭,隨後又點了點。
宋清也被朱富搞糊塗了,按理說朱富能有今天,完全是依靠着宋清,這個時候他最應該陪在宋清身邊,可看他的樣子似乎不太願意跟宋清走,那點頭又是什麼意思?
盧俊義不給宋清琢磨的時間,直接對魯智深等人道:“跟着宋二郎的人可以有,但決不能是衆位首領之一,好了,多說無益,天色也不早了,二郎,我們還是儘快下山吧!”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再說什麼也沒用,況且宋清也不是那種拖泥帶水的人。
起身制止了魯智深等人,抱拳向衆人笑了笑道:“衆位哥哥,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我們後會有期”
說完大步向外走去。
面對這個他們曾不放在眼裡,到衷心佩服的宋二郎,衆人在不知不覺中讓開了道路。隨即又緩緩地、默默地跟在宋清、盧俊義的身後向山下走去。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宋清不知怎麼心中突然冒出這句話,
重生的幾個月,他從一個默默無聞的小龍套,一躍成爲大宋朝最具影響力的土匪頭子,在成爲交換人質的質子。一切彷彿做了場夢。那麼此去會不會是另一場夢的開始呢?
宋清要用自己交換宋江回來的消息,不知怎麼傳了出去,不多時,無數的軍士及後山的家眷們從四面八方趕過來,通往水泊的路兩旁已經人滿爲患。
人數雖衆,卻出奇的靜,宋清成名較晚,在梁山上,有的人甚至還沒見過他。
不管見沒見過宋清,畢竟很多人都知道,他現在是梁山的主人,他以梁山之主的身份去換親哥哥回來,這樣的人品,已經深深打動了所有人的心。
看着路兩旁用敬仰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宋清,突然覺得鼻子有點酸,覺得自己似乎該說點什麼,可兩片嘴脣象掛了鉛似的張了張,還是什麼也沒說出來,只好微笑着一邊走,一邊向四下抱拳致意。
眼看着要到水泊了,前面終於有人攔住了去路。
只見林豆娘一身紅衣,挎着個小布包站在路中間,很有點要回孃家的意思。不過最讓宋清驚異的是她的頭髮。
古時女子成親之前和成親之後的髮型是不一樣的,現在豆娘的頭髮已經盤起,表明是已經嫁人,再看豆娘堅定的眼神,宋清只覺一股暖流涌上心頭,眼睛真的有些溼潤了。
宋清是個現代人,有時候會不知不覺用現代女孩的標準去衡量豆娘,卻忽略了豆娘外柔內剛的性子。
他也不知道這一去還有沒有回來的可能,萬一自己回不來,豈不是耽誤了豆娘的青春嗎!所以纔會讓林沖帶話給豆娘,說自己對不起她。
豆娘走到宋清面前,盈盈一福,脆聲道:“妾身雖還沒有與相公拜堂,卻已有婚約,妾身已屬相公,所以不論相公去那裡,妾都是要跟隨的”
豆娘清脆果決的語音,讓宋清不由想起她保護自己時的樣子,這纔想起,自己一直以來都在她柔情可可的包圍之中,已經忽略了她剛烈的另一面。
宋清沒有再說話,伸出手去,豆娘明白了宋清的心思,嫣然一笑,也把手伸過來。兩隻手緊緊握在一起,再也沒有分開。
正在這時,一陣腳步聲在宋清身後響起,接着幾個人來到宋清面前,翻身跪倒。
“我等願奉二郎爲主,誓死跟隨主人左右”卻是一直跟隨在宋清左右的那八名侍衛。
這八個人是林沖挑出來的,功夫算不上太好,但重在他們夠忠誠,況且自跟隨宋清以來一直都是兢兢業業,深得宋清信任,有這八個人跟隨,衆人的心又放下不少。
“二郎可否借一步說話?”
公孫勝拉了宋清的衣袖一下道。
面對周圍的一切,盧俊義都彷彿視而不見,他的任務就是把宋清帶走,至於其他的,就跟他沒什麼關係了。
宋清也同樣沒想過反悔,此時身邊有豆娘相陪,又有八個忠心耿耿的手下護衛左右,他已經覺得很知足了。
公孫勝拉着宋清離開人羣幾步,低聲道:“二郎無須擔心,他們以公明哥哥交換你,無非是想多一條對我梁山的牽絆,所以我敢斷言,你此去必無危險,而且此行對二郎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當人質還是好事?宋清微一皺眉,隨即明白,這段時間來,自己的行爲和思想已經在無形中影響了很多梁山人,可是宋江卻要回來了,他可是典型的投降派,兄弟倆的想法已經背道而馳,若自己還在山上,勢必會有一些人圍在自己身邊,那樣離梁山內訌的日子就不遠了,這卻不是公孫勝這些元老願意看到的,所以說自己離開在他們來說不見得就是壞事。
人羣中一個不爲人注意的角落,王家兄妹也在注視着宋清等人的一舉一動。
說兩人不生宋清的氣那是假的,可金國的勢力還遠在塞外,所以王家兄妹只能苦忍着。
眼看宋清等人蹬上盧俊義帶來的船隻,王寶忍不住嘆了口氣道:“妹妹,說實話,我現在真有點佩服這個宋清了”
王可兒撇了撇嘴道:“哼!我就說了,他可不象你們那麼冷血,這纔是我喜歡的真英雄”
王寶的臉有些掛不住了,低吼道:“不要忘了你的身份,你就這樣和哥哥說話嗎?看我下次出來還帶不帶你”
“你們是什麼身份?”
一個幽靈般的聲音在二人身後響起,頓時打斷了兄妹的爭吵,兄妹二人嚇了一跳,他們的身份可不能隨便讓人知道。愕然回頭望去,卻見身後不知什麼時候多了個胖子,此時這個胖子正用毒蛇般的眼睛看着兄妹倆。
長風破浪,宋清等人坐在盧俊義的船上,後面不遠則是無數條梁山水軍的船隻。
船是向着廣濟渠方向逆水而行的,梁山羣雄也不知道盧俊義要在什麼地方換宋江回來,所以就一路跟隨,如果盧俊義的船隻稍有異動,片刻間就能將他包圍。
水面越來越寬,盧俊義突然下令停船,然後一臉詭笑地看了看宋清道:“宋二郎言而有信,盧某人也不能讓你看低了”
說着擺了擺手,宋清有些不明所以,扭頭望去,卻見一個人正從船艙裡走出來。
這個人身材不高,有些消瘦,膚色也帶着不健康的慘白。
儘管宋清沒有見過真正的宋江,但直覺告訴宋清這個人一定是宋江。
“哥哥?”
宋清試探着叫了聲。盧俊義竟然把宋江藏在船上,多少有些讓人難以置信。
“二郎..”
宋江可是認識宋清的,數月未見親人,乍見之下,忍不住悲從中來,叫了聲兄弟後,聲音哽咽,竟再說不出別的話來。
宋清一個穿越客,同宋江根本談不上什麼感情,但此時不知是不是隱藏在身體深處,原身體主人殘留的一點親情,讓宋清也忍不住流下淚來。
緊走幾步,兄弟二人抱做一團,失聲痛哭起來。
這邊兄弟重逢,那邊梁山羣雄也沒閒着,只見中軍船隻中令旗打出,四下無數小船蜂擁而至,眨眼間就將盧俊義的船包圍住了。
眼看梁山羣雄就要蹬船搶人,盧俊義卻不慌不忙地道:“宋公明,該你了”
宋江擦擦眼淚,重重握了宋清的肩膀一下,然後轉身來到船頭。
看着這些昔日的生死兄弟,宋江也是百感交集,不過他也知道這不是敘舊的地方,微一凝神,再次恢復了他梁山大佬的氣勢。
“衆兄弟聽令,所有船隻退開,不得阻攔這隻船”
儘管還有人想衝上來,但宋江的積威之下,所有船隻還是全退開了。
宋江回過頭對宋清道:“你很好,沒有讓我失望,安心去東京吧!你不會有危險的”轉頭又對盧俊義道:“員外的恩德,宋江銘記在心,他日定有回報”
宋江說完跳上一條來接他的船隻,回到主艦後,也不知他對梁山羣雄說了什麼,片刻間所有船隻都退走了。
宋清不得不佩服宋江在梁山羣雄心中的地位,人都撤走了,現在就是有人想救自己恐怕也無能爲力了。
一陣淡淡的失落感涌上心頭,擡眼望去,落日的餘暉在水面跳躍着,梁山的輪廓卻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