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給哥親一個
【04】曾經,只如昨日!
莫凡瞪碰着丁宇傑的同時,屏幕裡的小傢伙也滴溜溜地轉着一雙黑漆漆的眼眸在盯着莫凡看。
莫凡氣悶得緊,因爲,這小鬼臉上啥都不像丁湛,可這一雙眼睛,黑漆發亮,跟丁湛那雙漂亮的眼眸如出一轍。
卻在這時,屏幕裡的小傢伙蔥白一樣的粉嫩手指斜斜一指,脆生生的嗓音在房裡迴盪。
“爸爸!這個就是那個號稱很帥很帥滴莫大導演?”
小傢伙的樣子其實很正氣,但看莫凡那眼光,卻比起去市場買菜的那些三姑六婆還要犀利、挑掦得多。
“嗯,他就是!”
丁湛淡淡地瞥一眼莫凡然後將視線移回屏幕,微笑着點點頭看着丁宇傑,目光裡滿是寵溺。
“切,我以爲有多帥呢,還沒我爸爸帥!”
莫凡倒地!難不成這個小鬼是煞星轉世專門來打擊刺激自己的不成?
“喂,小屁孩,你懂個屁什麼叫帥?”
莫凡開口便怒氣沖天了,根本顧不上什麼形象不形象了,對丁湛,讓他像個死狗似的軟趴趴他都無所謂,他認了!
可這小鬼他是誰呀?自己憑啥得對他和顏悅色?
“嘖嘖,人不帥就算了,脾氣還這麼臭!爸爸,你不是常跟我說,交朋友要慎重什麼的,還說什麼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什麼的,你怎麼會跟這麼差勁的人做朋友呀?”
屏幕裡的小鬼可不用看你莫大導演的臉色,歪着一張小臉,一本正經地教訓起丁湛來。
“咳咳……,爸爸以後會注意的!”
丁湛也一本正經地回答,莫凡被小鬼嗆得夠慘的,想要破口大罵,卻又知道如若那樣便是中了小鬼的挑釁之計,但若要他忍氣吞聲地當着沒聽到這話,卻又太不像他莫凡了。
“小鬼,你跩個屁呀!我這不叫脾氣臭,我這叫氣勢!”
丁湛再次瞥一眼努力剋制怒火的莫凡,卻沒有幫忙的意思。心想,要說跩,我就沒見過比你莫凡更跩的人!
屏幕裡的卓楚妍,大概也看到莫凡臉上烏雲密佈了,手用力拉扯了一下小鬼頭的臉蛋,嚴肅地教訓着小傢伙。
“小杰,不許對叔叔這麼沒禮貌,叫叔叔!”
“叔叔……”丁宇傑看來很怕他媽媽,臉上直接寫着不爽兩個字,卻還是不情不願地叫了一聲,然後兩手拉扯着臉,朝莫凡做了一個鬼臉!
“小杰,快去洗澡睡覺,明天還要參加總決賽呢!”
屏幕裡的卓楚妍大概是看到莫凡被氣得頭髮豎直,趕緊拍拍小鬼的屁股,那傢伙“哦”地應了一聲,然後朝丁湛咧嘴一笑。
“爸爸,晚安!”
那語調甜得發膩,那笑容也是耀眼得讓莫凡想要伸手去掐死這小子!
“嗯,小杰晚安,明天要好好加油!你想要什麼,好好想想,爸爸會帶一份大禮物回去給你的!”
丁湛彎脣淺笑一副標準慈父樣,看得莫凡心裡那壇老陳醋撲哧撲哧冒着泡泡。
“叔叔呢……”卓楚妍提醒兒子。
“哇……叔叔晚安……”
丁宇傑朝莫凡伸伸舌頭,又做了個鬼臉,然後蹦一下,從屏幕裡消失了。
“呃,莫導,你別見怪,這小杰只是特別皮,他沒惡意。”
卓楚妍看莫凡一臉的不高興,連忙賠着笑臉小心地道歉。
“楚妍,小孩子而已,不用那麼計較!”
明擺着自己是被那小屁孩給欺負了,那死丁湛反倒維護起丁宇傑來了,莫凡心酸得要死,以前,丁湛也是這麼維護着自己的,可現在,他卻連看都不願多看自己一眼!
“嗯,那我也不打擾你們,先下了。”
卓楚妍笑眯眯地跟莫凡點點頭,很快就下了線。
那邊卓楚妍才下線,這邊,莫凡正佇在丁湛面前,窩着一肚子的氣氣勢洶洶地準備向丁湛興師問罪。
他本來就不是什麼小狗,硬要披着狗的皮毛軟趴趴地朝丁湛搖頭擺尾,那是他心甘情願也別無其他法子,鬼叫自己將這男人氣跑了幾年之久呢。
但現在被卓楚妍和那小屁孩一刺激,他那連三流演員都不如的演技就破功了。
那女人和那小屁孩算個屁呀!竟敢騎本大爺頭上拉屎拉尿了!
被氣瘋了的莫大爺,手一扯就將小狗皮毛給扯了露出禽獸本尊的模樣。
“丁湛!”
他咬牙切齒地叫了一聲。
“嗯?!”
丁湛紋絲不動地端坐在椅子斜眼望他,完全沒把莫凡的怒氣和醋意看在眼內。
莫凡動了動脣,想要質問他,你怎麼能夠對那個女人笑得那麼燦爛?還想質問他,你怎麼可以對那個臭小子露出那麼寵溺的微笑?
但話到嘴邊,卻猛然想起,現在的自己根本沒有資格去質問。於是,說出來的話,便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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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怎麼這麼隨便?!”
丁湛似是沒料到他火氣沖沖的氣勢,卻是這麼沒氣勢的質問,忍不住“噗”地一下笑了。
“莫大導演,我隨便是我的事,你看不慣就別看!還有,以後請你尊重一下我的個人隱私,隨隨便便就用鑰匙打開我的房門,你還懂得起碼的尊重嗎?”
丁湛說到後來,眼裡的笑意早已不見,卻是讓莫凡心裡磣得慌的疏離。
“以前還不是一樣嗎?!”
莫凡雖然心虛,卻說得理直氣壯。
“以前?”丁湛冷眼打量一下莫凡,卻沒再說下去,站起來拿了擺放在牀上的衣服鑽進了浴室裡。
等丁湛洗好澡出來,卻發現莫凡呈大字樣仰臥在自己的牀上。
“我要睡覺了!”
丁湛雙手抱臂站在牀前,冷眼睇着牀上那男人。
“睡吧!”莫凡隨手一掀,掀起身邊的被子。
丁湛深深地望一眼莫凡那張露着詭異笑容的俊臉,默不作聲地轉身又進了浴室,很快,便換了一身休閒服出來。
莫凡還沒反應過來,丁湛已經拉開抽屜從裡面拿了一串鑰匙。
莫凡這纔有點明白男人的用意。
“丁湛,你要去哪?”
莫凡一個鯉魚打挺從牀上蹦了起來,坐直。
“找個乾淨的地方睡覺!”
說着,人已邁到門前拉開門走了出去。
莫凡急了,拖鞋也顧不上穿了,赤着腳就追了上去。
“丁湛,臭丁湛,你給我回來。”
丁湛只是下了樓,根本不理他的叫喚,奈何莫凡赤着腳,穿着浴袍一路追了上去。
一直追到停車場,丁湛上了車立即上了鎖,莫凡於是跳到車前攔着車子,不讓車子前行。
可惜,莫家的車庫大得跟人家收費停車場差不多,丁湛敏捷地將車子倒出十來米,一個漂亮的急轉彎,直接將車子開向另一個出口。
“SHIT!”
莫凡一拳揮向一旁停着的一輛豪華車上,車子防盜系統開啓“嗶嗶嗶”地大聲響了起來。
莫凡赤着腳在停車場裡追了幾步,但人的腿怎麼能跟車子比,才追了幾步,丁湛的車子便開到了大門口,保安見是丁湛,迅速地開了大門,只剩下莫凡在後面氣得想殺人。
幸好,這停車場在地下室,驚動的只是幾個保安,保安們跑出來,見是莫大少爺,見他好像是跟湛少爺在鬧彆扭,衆人不敢說什麼,紛紛迴避。
莫凡氣呼呼地回到臥室,才發現自己赤着腳跑了那麼一段路,腳底都磨破了皮,有好幾處還滲着血,叫慶叔送了些消毒藥水和藥膏過來,慶叔說幫忙清洗敷藥,他硬是不讓。
等慶叔走了之後,他拿着棉籤沾些消毒水心不在焉地清洗着傷口,一邊清洗一邊心裡委屈得不得了。
但委屈之餘,卻又有點怕。
重逢後的喜悅一過,他便慢慢冷靜了下來。
有些事,就算他不願承認、不願面對,但事實卻是殘酷地擺在面前。
丁湛對他,再也不可能像從前一樣了!
就算他如何再自欺欺人,也是知道,從前那個愛着他寵着他凡事都依着他的丁湛,大概,真的已經在五年前消失了!
現在這個丁湛,或許還愛着自己,或許,根本已經不愛了!
認知到這個,莫凡咧着嘴呲着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猛地將茶几上的棉籤和消毒水一掃,全掃到一地毯上。
“媽的,什麼爛消毒水,痛死了!”
第二天一早,莫凡少有的,起了個大早。
莫家上上下下,早就習慣了他的晚起,所以,以前除了丁湛,從來沒有人會叫他起牀也沒有人會等他吃早餐。
等他洗漱好下了樓,傭人見到他都很意外。
“凡少,早”
“嗯,早。”
而他,見到在餐桌前陪着幾位長輩一起吃早餐的丁湛,也很意外!
“哥!”
無視幾位長輩,卻只是帶點委屈地叫了丁湛一聲。丁湛掃他一眼,淡淡地。
“早!”
莫遠寧不知道兩年輕人昨晚又吵了,笑呵呵地說。
“小凡,你只記得你哥了,我們都不打緊了。”
莫凡這才一一跟幾個長輩打過招呼,跟以前一樣十分自然地在丁湛身邊拖開椅子坐了下來。
傭人給莫凡盛了一碗粥,莫凡心不在焉地舀起一勺放在嘴邊,偷偷用眼尾瞄了丁湛幾眼,見丁湛一臉平靜,一手拿着包子放嘴邊啃着,臉上紅光煥發,完全沒有半分睡不好的跡象。
莫凡自己呢,一整個晚上,一時氣得想要砸屋,一時又委屈得想要大哭,一時又後悔得想死,整個晚上被這幾種情緒輪番折磨,哪能睡得好?
刷牙的時候,莫凡對着鏡子多看了幾眼,就連他最引以爲傲的,那雙丁湛最喜歡的眼睛下,都蒙了一層黑影了,就像人家故意上了煙燻妝一樣。
莫凡慢慢颳着鬍子,刮完之後摸着光滑的下巴,除了有點礙眼的熊貓眼,鏡中的自己,明明比以前更帥氣了呀,難道這樣的帥哥,丁湛也捨得不再愛了?
莫凡覺得,現在的自己,像個被人拋棄後只懂得自艾自憐的怨婦一樣!
“莫叔,你怎麼就吃這麼少?”
莫凡正在自我嫌棄懷疑之中,卻聽到丁湛問自己爸爸。
“呵,還不是因爲你昨晚特意去打包回來的點心太美味,我和你慧姨吃得太多了,撐着了。”
莫凡一口粥噎着!
啥?這男人昨晚居然只是出去買點心?
“丁湛!你昨晚去買點心?”
不是去找個乾淨的地方睡覺嗎?害他自我嫌棄了一個晚上,以爲自己真惹人嫌到被臭丁湛認爲很髒的程度了!
丁湛將手裡最後一小塊包子塞進口裡,斜眼瞟他一眼。
“是呀!你說太累,要先睡,我就直接不叫你起來吃了。”
“你!”
莫凡當場有掀桌的衝動。
丁湛昨晚開着車出去,其實沒去多遠,只花了一小時左右的時間,便提了一大袋幾位長輩愛吃的點心宵夜回到莫家。
莫凡和丁湛的臥室在二樓,幾位長輩的臥室都在三樓,三樓有個客廳,幾個人是在客廳裡吃的宵夜,莫家這種大戶人家,隔音設施自然是沒得說的,也難怪莫凡完全不知道那幾個人揹着自己在樓上又吃又喝還一直聊天聊到深夜了。
丁湛可沒空理會被遺棄的可憐小狗,轉頭又對莫遠寧說。
“莫叔,呆會你有事要忙嗎,如果沒有,我陪你去打高爾夫球。”
丁曉蘭雷打不動非要回美容院去上班,冷慧這陣子據說迷上了美容院裡新推出的一款推拿按摩美容服務,大清早就要跟丁曉蘭回去。
丁湛一個大男人,自然不好跟着媽媽身後當小跟班,於是便想着儘儘晚輩的義務陪陪莫遠寧。
可是,還沒等莫遠寧回答,坐他身旁的莫凡卻扯了扯他的手臂。
“哥,我很久沒添衣服了,陪我去添幾件衣服吧!”
說着,閃亮的桃花眼溢滿了期待瞅着丁湛。
莫凡這句話,倒不是假話,以前,他的飲食起居全由丁湛負責,到差不多時候,丁湛就會拖他出去添置一大批當季的時款服裝。
莫凡有着衣架子一樣的身材,加上丁湛不凡的審美眼光,隨意在幾家名牌專門店裡逛一逛,便能掃下一大堆好看又合莫凡品位的衣物。
但自從丁湛離開之後,莫凡便一直沒有興致去挑衣服,現在穿着的,還是五年前丁湛給添置的衣服,幸好,他衣服多得很,即使是五年前的衣服輪着穿,也可以天天翻新日日不同。
這麼五年來,他從來不覺得自己需要去添什麼衣物,但剛纔他在洗漱室裡端詳了自己很久,便開始想,是不是自己變得老土了,丁湛看不上自己了?
所以說,無論多強大的人,即使平時在別人面前多高大多犀利,往往卻經不起自己在乎的人一句隨口而出的打擊。
莫遠寧望望兒子類似撒嬌的臉面,心裡好笑,卻不敢笑出來,於是對丁湛說。
“小湛,你先陪你弟去買些衣服,明天再陪我去打高爾夫球吧。”
丁湛卻像沒到莫凡那琥珀色眼眸裡閃着的亮光,依舊對莫遠寧說。
“讓麥姐陪他去就行了,那種地方,我沒有興趣。莫叔如果今天沒空,我也有其他的安排的,剛好我也想去找幾個舊識出來聊聊天敘敘舊。”
言外之意,他丁湛做什麼都有興趣,就是沒興趣陪他莫凡。
莫凡卻不是這麼容易就能打發的男人。
“那行,我讓麥姐給我買,爸,你還和哥去打高爾夫球吧,我也陪你們一起去。”
莫凡退而求其次,既然他不肯和自己單獨相處,那就三人行吧,總歸,讓他在自己眼皮底下就沒錯了!
莫遠寧驚喜不已,要知道,莫凡長這麼大,別說陪他打高爾夫球,平時連陪他喝杯茶都不肯呢。
“好!好!我讓司機備好車,我們換好衣服就出發吧!”
丁湛沒什麼意見,反正,只要不是和莫凡兩人單獨相處,他都無所謂。
丁湛還跟從前一樣,無論做什麼事,好像都會比別人更精通而且能做得更好些,即使他不常打高爾夫球,他的技術依舊比莫遠寧和莫凡好太多。
莫遠寧是因爲體力及視力各方面都確實不如兩個年輕人,莫凡,則是因爲昨晚赤腳跑出去弄傷了腳板底,現在一直在草地上走,腳底磣着,痛得慌。
腳在痛,嘴裡卻不肯認輸,死撐着陪着兩個人在草地上走來走去。
丁湛一直都很專注地打着球,間或陪莫遠寧聊聊天,基本是無視莫凡的存在,莫凡呢,一開始還能勉強跟上兩人的步調,但後來實在痛得厲害了,就真的像個小跟班似的,慢吞吞地跟在後面。
最後,還是莫遠寧發現了莫凡的反常,走到兒子身邊摸摸比自己要高大得多的兒子的頭。
“小凡,你是不是不舒服,怎麼臉色發青了?”
丁湛這纔回頭望他一眼,莫凡的膚色本來就很白,但那種白,是透着紅光的健康透明的白,現在看,卻是泛着鐵青的白。
“你不舒服?不舒服就回家吧。”
丁湛一點也不介意球纔打了一半,跟另一位一起打球的莫遠寧的朋友說了聲抱歉,便攙着莫凡走向車子。莫遠寧倒是很識趣,自覺地坐上了副駕駛座上。
丁湛扶着莫凡坐上後座,莫凡見丁湛還是在意自己的,腳雖痛,心裡是高興得很。
“你那裡不舒服?”
丁湛皺着眉問,手掌隨即摸上莫凡的額頭。他只以爲,莫凡是感冒發燒了。
“腳痛!”
莫凡擰着眉輕咬着粉脣,卻是並着長腿坐在後座沒有要主動將傷口亮出來的意思。
丁湛認真看他一眼,心想這小子該不會又玩什麼花樣吧?自從重逢之後,這小子一天一出新花樣,次次不同局局出新,丁湛本來就防備得緊的心愈發地警惕。
別說那個會做出跟自己做的麪條味道及買相幾乎一樣的莫凡讓他吃驚,就是昨晚那個死皮耍臉纏着他的那個莫凡也讓他吃驚,更別說後來不顧自尊一直追着自己從臥室跑到停車場的那個莫凡了。
丁湛跟莫凡相處了十幾年,對他熟悉到從一舉手一投足便能猜出他想要做什麼的程度。
但現在,不得不說,他看不透眼前這個依舊有着一雙漂亮的琥珀色眸子的男人心裡真實的想法。
“腳痛?怎麼弄的?”
丁湛半信半疑,昨晚他並沒有注意到莫凡是赤着腳追上來的。
“昨晚沒穿鞋子……”
莫凡垂下眼,雙手平放在膝頭上,那樣子,就像做錯事的幼兒園的小朋友一樣。重逢這麼久,這是丁湛第一次認真看自己一眼!
丁湛望着眼前的莫凡哭笑不得,他以爲他自己是像小杰那般大的小娃兒嗎?裝得如此無害無辜!
明明在他六七歲的時候,就像個小惡魔般彪悍得要命,喜歡將金魚玩死眼都不眨一下,喜歡將家裡據說幾十萬一套的沙發用畫筆隨意地塗鴉還死不認錯!
“沒穿鞋子,所以呢?”
丁湛雖然懷疑他在玩花樣,但卻還是慣性地關心起他來。
“所以……所以,腳板底磨破了呀!”
莫凡眨了眨眼,濃密而長的睫毛揚起來,望了丁湛一眼,卻似是怕受到責罵一般,急急又垂了下去,掩住那雙漂亮的眼眸。
丁湛心裡暗罵了一句。要死了!
“好吧,給我看看!”
丁湛無可奈何地俯下身子,手臂伸過去撈起莫凡的腳。
莫凡這才順從地由着丁湛將自己的腿擱在他的大腿上。
車子是莫遠寧平時的專用車,所以,車廂前後座有極好的隔音設置,前面的司機和莫遠寧根本聽不到後面這兩大男人的對話。
丁湛將莫凡的小腿擱自己大腿上,幫他脫了鞋子襪子,當看到莫凡那雙雪白的腳板上佈滿了淺淺的坑坑窪窪時,不由得皺緊了眉。
“你這個傻瓜!”
丁湛罵了一句,除了層出不窮的新花樣,還想玩苦肉計嗎?
“其實,也不是很痛……只是剛纔走太遠了……”
莫凡努力解釋着,那神色和語氣,就像小孩子做錯了事,怕得到懲罰一般小心謹慎又可憐巴巴。
“得了,我讓家庭醫生過來一趟,讓他幫你處理。”
丁湛倒是很乾脆,莫凡還沒來得及阻止,他已經拔了莫家家庭醫生的電話。
“龍醫生,我是小湛,凡少的腳受了點皮外傷,麻煩立即你過來處理一下。”
簡短地交待清楚並聽到對方說知道了之後,丁湛就掛了電話。莫凡有時真恨這個男人的超強記憶力,明明五年不曾用的電話號碼,怎麼隨手就能拔對呢!
丁湛吩咐司機直接將車開到屋子的大門口,他自己先下了車,打開車門,彎身對坐在裡面不動的高大男人說。
“下來吧!”
莫凡“哦!”地應了一聲,慢吞吞地從座位上移了出來,然後小心地將腳平放在地上,腳尖掂地的時候,還故意皺了皺眉,嘴裡發出“嘶”的一聲。
擡眼又看看站在車門外居高臨下望着自己的丁湛,丁湛卻像沒看到他皺眉,也沒聽見他“嘶”的那一聲,只是盡職盡責地扶着車門,由得他自個站了起來。
莫凡見丁湛一臉無動於衷的樣子,很是喪氣。
“哥,我的腳痛死了!”
丁湛挑挑眉,“還能這麼中氣十足地說話,死不了!”
說着,“呯”地關上車門,也不攙莫凡了,自己徑自走進屋裡,倒是司機一看這陣勢,趕緊下了車跑過來要攙着莫凡進屋。
莫凡看着丁湛毫不猶豫地閃進屋裡的身影,手一甩,甩開司機的手。
“閃開,我又不是廢了!我自個能走!”
司機攤攤手,表示十分無辜!
等莫凡慢吞吞忍着痛回到客廳,莫家的家庭醫生龍天賜已經坐在客廳裡等待了。
莫遠寧站起來問兒子。
“你什麼進時候傷着腳了,怎麼沒聽你說呢?”
莫凡不作聲,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才賭氣地說。
“我沒事,不用小題大做。”
悶聲悶氣地說着,眼睛瞟向那個坐在另一張沙發上拿着手機擺弄的丁湛。
丁湛卻好像沒聽見莫凡的賭氣話,隨意地翻看着網頁新聞,恰好這時,電話響了起來,丁湛第一時間便接通了電話。
“喂!楚妍,有事?”
那邊傳來卓楚妍開懷的聲音。
“小湛,比賽結束了,小杰得了少兒組的金獎呢!”
丁湛脣角掛上了笑意。
“呵,這小子,果然厲害!得,你問問小杰,想要什麼獎品,我買給他!”
電話那邊的楚妍倒是很客氣的樣子。
“小湛,你太寵小杰了。其實,小孩子得個獎只是小事,你不用太在意,好好渡假,陪陪阿姨吧!”
丁湛笑笑。“沒事,這可是我跟小杰私下的約定,哪能言而無信?得了,你不肯說,我晚點再打給小杰。”
丁湛旁若無人地聊完電話,擡起頭,才發現客廳裡三個男人,龍醫生是顧着幫莫凡清洗傷口,而莫遠寧及莫凡,則臉色各異地望着他。
莫凡是臉色陰沉,一張全天下人都得罪了他的死人臉。
而莫遠寧則是一臉喜色,丁湛回來近一天了,莫遠寧一直不敢問關於小孩和未婚妻的事,現在這個電話,正好是個很好的契機。
“小湛,誰呀?”
莫遠寧假裝不知情。
丁湛像沒看到一臉陰沉的莫凡似的,只是微笑着對莫遠寧說。
“莫叔,是我未婚妻,她打電話來說,我兒子小杰在音樂大賽上得了少兒組金獎。”
莫遠寧沒料到丁湛會這麼爽快地承認,笑呵呵地接過話。
“呵呵,小湛呀,你都有兒子了呀,怎麼現在才說呢,這麼說來,我做爺爺了?”
莫凡咬着牙,狠狠地瞪着丁湛,丁湛卻像是笑得更加地燦爛,就像一個有着幸福家庭過着美滿生活的幸福男人。
“對,莫叔,你做爺爺了,我媽和慧姨做奶奶了。”
丁湛很坦率,完全沒有要隱瞞的意思,莫凡心裡私自構築的種種不可能,瞬間又開始搖搖欲墜!
“哈哈,小湛呀,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呀,我馬上跟你媽和慧姨說去。”
莫遠寧之前一直沒敢跟兩個女人提這事,因爲這個消息太過勁爆,他想等兩個女人緩過初見面的喜悅再說,或者,等丁湛自己親自開口提。
現在丁湛親口承認了,他立即像打了雞血一樣興奮。
這幾年,雖然一直催莫凡結婚的人貌似是冷慧,但其實連莫遠寧也是急着想要抱孫的那個人。
“丁湛!”
莫凡見自己爸爸握着電話走出了露臺,黑着臉低吼了一句。
丁湛擡眼看他,很是無辜。
“嗯?!”
莫凡受夠了丁湛現在動輒就裝傻的樣子!他心裡很明白現在的自己要忍,但他還是忍無可忍了!
“你明知道我想說什麼!”
莫凡挑起眉,怒視着丁湛。
“我不知道,我又不是你肚裡的蛔蟲!”
丁湛說完,站起來對努力裝着沒聽到兩人之間任何對話只專心處理傷口的龍天賜說。
“龍醫生,凡少的傷口就麻煩你了。我還有點事,走開一下。”
交待完,扔下一臉怒氣的莫凡,步上樓梯上了二樓。
莫凡只恨現在的自己不能追上去,將那個變得陌生冷漠的男人的心掏出來,看看他的心裡,現在是不是隻剩下他的未婚妻和兒子,而再也沒有自己的位置了!
莫遠寧很快就打完電話踱了回來,四片張望了一下,問莫凡。
“小凡,你哥呢?”
莫遠寧一臉喜不自禁,連自己黑着一張死人臉也沒發現,或者發現了,只當他是傷口疼痛臉色發黑。
“死了!”
莫凡對自己的爸爸,說話向來就不怎麼客氣,現在正處在火頭上,說話就更是難聽。
“唉,我說你這孩子,怎麼又鬧起彆扭來了呢,剛纔不是跟你哥好好的嗎?你這彆扭脾氣,什麼時候才能改呀?你看,你哥都有未婚妻了,什麼時候能輪到你呀?可你這臭脾氣,大概還真沒那個女人願嫁給你!”
莫遠寧逮住了機會,忍不住就數落了兒子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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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稀罕!誰也別想嫁我,我不娶!只有丁湛那傻瓜,纔想要結婚!”
莫凡眼裡噴着火跟父親爭辯。
莫遠寧見說不動兒子,嘆一口氣,也沒再說下去。
丁湛上了樓,先是給丁曉蘭拔了個電話。
本來,他是想私下找個時間跟媽媽說清楚內情,但現在事情都暴露了,他得先跟媽媽交待清楚。
等丁湛跟丁曉蘭說完電話再下樓,卻發現客廳裡只剩腳底上了藥斜倚在沙發上看着報紙的莫凡了。
“莫叔呢?”
丁湛沒有轉身就走,還真是少有。
“他回公司了。”
莫凡還在生氣,不想理丁湛。
他低聲下氣了這麼久,卻總是換來丁湛不冷不熱的話語和不理自己死活的舉動,一下子,他的大少爺脾氣又衝了上來。
莫凡寧願丁湛狠狠地揍自己一頓,或者像以前一樣瘋了一般跟自己對峙罵戰,卻不是像現在這樣,像對陌生人一樣,望自己的眼神總是不卑不亢,說話的態度也永遠不冷不熱,疏離得讓莫凡想要狂砸東西發泄一通。
“哦!”丁湛果然又是一副無所謂的冷淡樣子,直接朝門外走去。
“你去哪?”莫凡本來想不理他的,但一見他好像又要出門了,心一急,又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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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去一下。”
丁湛頭也沒回,照舊朝前邁着步。
“不行!”
莫凡大聲地吼了一句。
“莫大少爺,龍醫生已經走了,你不是又想讓他回來給你治治嗓子吧?還是說,找人給你治治腦子?”
丁湛看着莫凡臉色變得更黑,很是滿意地轉身走了出門。
他開着車子駛出莫家,莫凡以爲他可能是約了誰見面,但其實,丁湛是回了兩人住的公寓。
公寓的保安,居然還是以前看着丁湛離開的那個保安,見到丁湛回來,一臉驚訝。
“丁先生,你終於要搬回來住了嗎?”
丁湛搖搖頭,“不是,我只是回來拿些東西,對了,能拜託你一件事嗎?”
“行,什麼事?”
保安對丁湛的印象很好,所以,事先便應承了下來。
“我回來過的事,能幫我保密嗎?”
保安連連點頭應承了下來。
丁湛上了樓,心裡不太肯定,自己五年不曾回來過,莫凡有沒有將自己的那個指紋識別系統給消除了。如果真的消了,就說明這一趟回來,只是自己又犯傻了。
不過,他的顧慮有點多餘了,當他將食指按在指紋識別儀上的時候,“嘀”一下,接着就是門鎖打開的聲音。
丁湛用手輕輕推開門,遲疑了一下,卻還是踏了進去。
手朝後一推,順手將門關上,玄關處,整齊地擺放着兩雙款式一樣大小相同的拖鞋,一雙是黑色的,看着比較陳舊,一看就知道是常常穿着的,一雙是深藍色的,卻是嶄新的。
丁湛習慣性地彎着腰一手扶着牆壁脫下鞋子,腳自然地伸向那雙從來都是屬於他的深藍色拖鞋,腳遞到一半,突然意識到什麼,猛地將腳收了回來。
似是被自己的潛意識嚇了一跳,丁湛俊朗的臉上掠過一絲慌亂,穿着襪子小跑着跑進了客廳裡。
落地玻璃窗的窗簾低垂着,窗簾還是從前那襲淺藍色的窗簾,連扣着窗簾的蝴蝶形釦子,都還是從前那兩隻。
沙發上的靠墊,放的位置仍然跟從前一樣,左右各放一個。而放在茶几上那盆綠色的盆栽,都跟從前那盆一模一樣。
丁湛突然覺得眼睛很難受,擡起頭,眨了眨眼,才發現客廳裡的吊燈大開着,刺得他眼睛發痛@?。
他走過去,想將吊燈熄了,手按在開關上,猛然想起以前的自己總是喜歡在出門前開着燈,莫凡說他浪費,他當時還對莫凡說。
“這樣開着,無論多晚回到家,都會覺得像是有人在等自己回家一樣。”
丁湛按在開關上的手慢慢地垂了下來,他有些後悔,回來這一趟!
這裡,從入門到客廳,所有微小的地方,都像他離去時一樣,沒有一分一毫的改變。五年不是一個短的時間,論月,是六十個月,用天,卻是一千八百天。
誰若想要在這麼長的一段時間內讓某些事物靜止不動,很難!
但這麼難的事,卻在他眼前發生了,他眼前所及的,全是他離開時的模樣。
那麼,他是要相信,有人在刻意讓它保留着原貌?!
看來,他真的不該回來這一趟!
丁湛沒有勇氣再多看客廳一眼,走到儲物櫃前,拉開左邊第三個抽屜,房間的鑰匙,離開的那天交回給莫凡了,如果沒猜錯,應該像從前一樣放在這裡。
果然,抽屜拉開,當初他交給莫凡的那串鑰匙,靜靜地躺在抽屜裡。
丁湛手微抖着拿起鑰匙,慢慢地到自己的臥室門前,開了門,推開,裡面,果然如他所料一樣,跟他離開那天一模一樣,摺疊整齊的被子,看過後擱在牀頭櫃的書本,全都照着原來的樣子擺放着。
但上面,沒有一絲的灰塵。
丁湛真的不敢再多看一眼了,徑直走到自己的那張書桌前,拉開最底層的抽屜,只有這個抽屜,並非如他所料那麼的整齊。
這裡面放着他的一些從小到大的照片,這些相冊明顯地顯得有些凌亂,而且,以前明明是完好如新的相冊,現在卻有些破舊,很明顯,是被經常翻弄之後導致的結果。
丁湛翻出一本相冊,看了幾下,本來想要抽出來的幾張相片,猶豫了一下,卻終於沒抽出來,最後,只抽了一張他和姥姥在家鄉里照的相片,小心地放進了自己錢包裡。
在放着相冊那個抽屜的最裡面,有一個破舊的小錦盒,丁湛一把將小錦盒攥在手心,放進了口袋裡。然後,他才小心翼翼地將相冊和其他東西都儘量按原來的樣子放好。
他從臥室裡出來,將鑰匙重新放回儲物櫃的抽屜裡。本來,到這裡,他是真的該痛快地離開的,卻還是忍不住,又用鑰匙打開了莫凡的臥室。
他站在臥室門前,看着裡面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佈置,有那麼一剎那,居然有種撲進去在那張牀上睡上一覺的衝動。
耳邊,依稀響起莫凡沉睡時發出的低沉均勻的呼吸聲,鼻尖裡,竟然有一陣陣屬於莫凡的氣息鑽了進來。
曾經的一切,以爲都忘了,卻原來,只如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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