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硯卿沉默不語,他敢肯定的是,自己與桑九命看到的絕不是一樣的畫面,相同的是,這些都與他們有着密切的聯繫,刺痛內心的,內心渴望的事情就鮮活地呈現在眼前,讓人不願意清醒,看着身邊的骸骨,楊硯卿心中後怕,若是自己無法甦醒,最終的結果會不會也是如此——化成一具白骨!
人可以逃過機關,逃過詭計,卻逃不過心。
頭頂上的七顆夜明珠爲何有如此玄機,楊硯卿不得而知,這地上的圓孔埋的又是什麼陣法,更是不得而知,第一次,楊硯卿發現自己所學的侷限,不知道《氣運錄》中是否也藏有這些秘密?
“這裡就是地宮的話,出口在哪裡?”既然沒有陪葬,無名無心戀戰,只想儘快離開這裡。
這地方十分遼闊,既然不是墓室,爲何要在地下大興土木,生氣,楊硯卿想到無名所說,心中一動,掏出包中的羅盤,只見羅盤的指針飛速地旋轉着,比起當初在太極暈時,更甚幾倍,楊硯卿早有準備,果然,“啪”地一聲,指針再次折斷!
“好強的生氣。”楊硯卿看着無名:“你倒沒有騙我。”
無名說道:“井上不是這麼容易糊弄的,必須親眼目睹,親耳聽到,他纔會相信,從不做無用功,必須有個交代。”
“侍候東瀛人,聽上去不太容易。”楊硯卿挖苦道。
無名的面色一僵,黑色的面具越顯陰沉,說起來,這面具戴在頭上倒是粘實得很,入水兩次,都沒有脫落。
楊硯卿見無名有怒氣,馬上說道:“我們現在是爲了同一個目的走在一起,我們還有一個共同之處,在我們心裡,真正關心的並不是什麼國運,我如此,你,更是如此。”
楊硯卿突然往祭臺走,站在最高處時,感覺到手裡的羅盤發出響動,低頭一看,指針已經斷掉,剩下的一半重新轉動起來,啪啪作響!
強勁的生氣,楊硯卿站在祭臺之上,看向下方,果然,最在意的仍是地上的八卦圖,如果這地方與鬼谷子有關,爲何最簡單的八卦圖也會弄錯,若是圖案正確,黑白兩點應該在兩側,正中的位置,而且對稱。
楊硯卿伸手去摸礞石粉,卻發現袋子裡已經空空如也,這東西還是沒有逃過水的侵襲,楊硯卿走下祭臺,站在八卦圖上,示意無名站在另一邊,兩人相對,各自站在黑白兩色的中間,兩人對視一眼,臉色同時微變,腳下呼呼生風,幾乎要將兩人的身子噴起來,無名移開步子,發現風完全消失,重新站上去,那種感覺又來了
。
楊硯卿趴在地上,仔細聽着地下的動靜,“咕咚”,“咕咚”,“就是這裡了。”
無名點頭:“沒錯。”
楊硯卿見無名臉上沉着的表情,與剛纔的戰戰兢兢截然不同,想到此人可以找到太極暈的所在,又能探知海下地宮,也是有本領的人,既然連他也認爲玄機在此,就是八九不離十。
無名已經蹲下身,開始撬開那石板,僅僅是一點,下面的風便呼呼而上,無名的手被風颳得生疼:“過來幫忙。”
楊硯卿眼疾手快,找到一塊石頭卡在縫隙中,那石塊根本抵不住那力道,一直往外溢出,但這個空當已經足夠了,兩人合力搬開那石塊,分秒必爭,幾乎沒有任何考慮,兩人便依次跳下去,無名搶先一步,楊硯卿爲免無名逃脫,二話不說躍下去,卡住縫隙的石頭彈了出去,那塊石板落下來,“砰”地一聲,一股強大的吸力將兩人吞噬其中,楊硯卿幾乎在瞬間就失去了清醒。
當他再次甦醒過來時,發現躺在一塊木板上,無名正扶着木板,身子無力地靠在上面,四周是白茫茫的大海,楊硯卿坐起來:“我們出來了?”
無名擡起頭,臉上的面具依然在,“是,我們出來了。”
可惜,桑九命喜歡獨來獨往,當年,若是有人與他同行,發現他爲幻境所擾,可以及時叫醒他,他也不至於枉死於地宮,看他樣子十分滿足與沉醉,想來是死在美夢之中,這樣的歸宿,也算是一樁好事吧。
看着藍湛湛的海水,楊硯卿真想喝上一口,最終,他只是將頭扎進大海里,讓頭腦清醒一些,再次擡起頭,他發現自己與這個正邪莫辨的無名呆在一起,這一切既荒唐又奇妙,“你有機會殺了我。”楊硯卿說道:“不止一次。”
“殺了你,這遊戲就沒有辦法繼續了。”無名說道:“接下來的路還長着呢,我只想看看,究竟誰能搶得這華夏國運,誰更勝一籌。”
就在此時,前方一艘船駛來,站在船頭的是孔令錚!
他已經看到木板上飄浮着的兩人,大聲呼喝起來:“姓楊的,你還沒死啊!”
楊硯卿的眉頭微皺,又笑了起來,就在此時,無名突然把木板一掀,楊硯卿徑直掉在水裡,他心中一驚,這傢伙想逃!情急之下,楊硯卿鑽進水裡,隱約看到無名的雙腿,他上前用力地一扯,無名的身子便往水中一墜,但他豈是坐以待斃之輩,身子用力地一彎,然後藉助這股力道,雙腳踹向楊硯卿的胸口,水底的水流涌動,視線模糊,趁着這個空當,無名朝另一個方向游去……
船上孔令錚看得清楚明白,一聲令下:“快過去,無名要跑了。”
幾個合力划着船槳,待船追趕過去,海面已經恢復平靜,無名不知所蹤,齊石與吳老六同時躍入海中,朝楊硯卿而去,合力將楊硯卿撈上來,楊硯卿回到船上,首先開口:“水。”
謝七拿着水壺過來,親自喂他喝,同時提醒道:“小口喝,不要太急。”
補足了水,楊硯卿抹了一把嘴:“可惜,讓他跑了,是我大意。”
“大哥,已經這空當了,還管什麼大意不大意的,你知道嗎?可急死我們了,這兩天兩夜,我們一直守在這裡,今天實在是忍不住了,決定出海來找
。”齊石不說話還好,一開口,聲音已經哽咽:“到了這裡,看到大哥就像做夢一樣,老六,你掐一下我。”
吳老六也不客氣,揪着齊石臉上的肉用力地一拽,痛得齊石嗷嗷直叫:“疼,疼。”
齊石樂得笑出聲來:“是真的,大哥,吉人自有天相,這話沒錯。”
“裡面究竟發生了什麼?”謝七關切地問道。
楊硯卿回頭看着平靜的海面:“既然無名跑了,我們也回去吧,回去後我會向你們仔細道來,對了,有沒有看到曹瘋子?”
“曹瘋子已經回去了。”齊石說道:“那傢伙,怎麼可以放着大哥不管。”
“是我臨時決定,不關他的事,把他扔給兩個東瀛人,我也於心不安。”楊硯卿說道:“回到登州,我會向他致歉,井上和……”
“尾隨曹瘋子出來後,不知所蹤,真像地老鼠一樣。”孔令錚說道:“我們也有話要告訴你,走吧,回去再說。”
楊硯卿在船沒靠岸前就睡着了,雙眼緊閉的他疲憊不堪,俊秀的臉一直冒着冷汗,看着楊硯卿這模樣,齊石將手放在他的額頭上,感覺到灼熱後,不禁說道:“大哥發燒了,方偉,老六,劃快一些。”
楊硯卿在病牀上一躺就是一個星期,他就像得了嗜睡症,除了偶爾醒來吃點東西,其餘的時間都在睡,這讓齊石嚇得夠嗆,他跟着楊硯卿這麼久了,從未見大哥如此虛弱過,身體還浮腫着,三天後才消,此時,齊石坐在牀邊,雙手無力地撐着頭,老六去熬藥,他們在登州,不知不覺已經呆了半月有餘。
謝七推門進來,見楊硯卿仍在熟睡,正想出去,齊石站起來:“謝七小姐,我想出去歇口氣,麻煩你幫我照看一會。”
齊石臨出門前,透過門縫看到謝七凝視着病牀上的楊硯卿,心中默默地說道:“大哥,這一次說不定是禍福相依呢。”
謝七坐下來,看着牀上的楊硯卿,不禁輕聲說道:“一定是累了吧?好好睡吧,以前總是一幅無堅不摧的模樣,其實,這樣的楊老闆,看上去也很不錯,累的時候就說累,傷心的時候就傷心,把自己最真實的一面表露出來不可以嗎?”
牀上的楊硯卿眼皮動了一下,終於沒有睜開。
謝七打住了話頭,自嘲道:“我真是瘋了,你明明聽不到。”
她站起來,正要走出去,瞬間改變了主意,重新坐到牀邊:“大家都很擔心你,儘快好起來吧,就連令錚也在偷偷地擔心你。”
病牀上的楊硯卿心中莫名地暖,謝七看着楊硯卿緊握的雙手,突然上前,輕輕地握住了楊硯卿的手:“從很久以前,就想這麼試一次,看看你是什麼反應,無堅不摧的楊老闆,會不會一巴掌把我推開?”
楊硯卿沒有絲毫反應,謝七便笑了:“要是令錚看到,一定以爲我瘋了,好好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