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李輕舟便直直衝了過來,死死拽住了陸海洋的手臂,逼陸海洋正眼看他。而李輕舟不管不顧,一把力氣全使上,陸海洋只覺得手臂骨頭都快能他捏碎了,忍着痛想掙開,就看見鮮血順着李輕舟手肘流了下來,滴到他的手上。
陸海洋一時間心裡好像空蕩蕩的,又好像疼得連同整顆心都絞痛了起來。
“怎麼搞的?”他看着那道長長的傷口,李輕舟皮膚白,也就顯得那血愈發的紅。
“我還沒看見你。”李輕舟仍是死死地拽着他,“出了一點意外啊……陸海洋,爲什麼你總是這麼無情?”
他無情嗎?
伸出沒有受制於李輕舟的左手,陸海洋輕輕搭在了李輕舟死死拽着他的右手上,動作溫柔。
李輕舟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像是受了一驚,直直看着他。
“鬆手。”陸海洋看着他。
李輕舟輕輕搖了搖頭,眼中出現了一絲清明:“你要走?”
“嗯。”陸海洋說:“再見。”
所有人都沒想到他可以走得這麼輕易,轉身,手臂帶出一個敷衍的再會手勢,幾乎算得上瀟灑到了閒庭信步的姿態,走出樓道口,步入外面的大雨中。
他的車停得不遠,也就二三十步的路程。
就在陸海洋恍恍惚惚快要走到車前時,忽然有一隻手狠狠抓住了他。車沒上鎖,陸海洋也沒反應過來,車門打開,陸海洋直接被推進了後車廂。
“李輕舟!”
當然還是李輕舟,一切發生在轉瞬之間,陸海洋這邊還沒坐穩,汽車都已經在李輕舟的操作下起步了。
“李輕舟,你做什麼?!”
車速很快,小區門口沒有攔車杆,李父帶來的保安一邊接電話一邊出來攔,李輕舟不減速反而提速,保安連忙要閃,還是被疾馳而過的汽車一帶,摔在了水窪之中。
陸海洋連忙轉過去看,見保安痛苦地爬起來,才略略放心。
然而車子越開越快,轉眼已經過了八十碼。陸海洋心驚膽戰,後悔自己直接把車鑰匙插車上了,倒不是怕他自己撞死——自作孽不可活,誰讓他作死要搭上一個神經病——就怕李輕舟這樣開下去撞到其他人!
“停車!”
李輕舟耳充不聞。
時近八點,暴雨天氣,好在晚上車輛不多。李輕舟肆無忌憚開過去,竟是很快要接近高速了。
“你要去哪!”
陸海洋總算吃到了和神經病談戀愛的苦頭,沒法交流,他想去踩剎車,或者在人少的地方跟李輕舟搶搶方向盤,他拍過這種戲,可自己沒上過,是在沒把握。跳車威脅?現實又不是真的拍電影!
這時李輕舟忽然出了聲,在這樣混亂的夜裡,他的聲音竟然很平靜。
他說:“陸海洋,我要忍受不了了。”
陸海洋簡直氣樂了,難道我他媽就忍受得了了嗎?!他忽然生出了一種極度的厭倦感,“你想怎樣?你說。”
李輕舟還是開上了高速,在暴雨和黑暗中,他忽然轉過頭來,對陸海洋笑了笑,輕聲說:“我們一起去死,好嗎?”
他的臉色很蒼白。
陸海洋看他握着方向盤的手,哦,好在鮮血已經不流了。
他沉默着說,“不好。”
李輕舟說:“你陪我,好不好?”
陸海洋放棄了說話。
而李輕舟也沒有說話,他忽然變得很冷漠,只是坐着開車,陸海洋都能感受到那種冷意。
車是前兩天剛加了油的,不多,也不少,四十分鐘後,總算下了高速,進了一條陸海洋以前從沒注意過的匝道。
傾盆大雨,真不知道怎麼可以有這麼多雨。
又開了半個小時,陸海洋心裡生出了一點希望,估摸着汽油最多還能支持三十公里,李輕舟又盡往沒人的地方開,想來也不會出車禍了。他想,接下來最糟糕也不過被李輕舟按在車裡給/上/了。
然而五分鐘後,黑暗的世界裡出現了兩道明亮的激光燈,李輕舟一路開到燈前,這種演唱會和戶外常用的激光燈,亮得幾乎能閃瞎人眼。
兩臺燈中間是馬路,馬路上停着一輛橙紅色跑車。大名鼎鼎的邁凱輪P1,售價高達千萬以上,全球限量375臺,最高時速能超380KM。
簡從撐着一把大大的黑雨傘,身後也跟着兩個保鏢,這種鬼天氣,他在這個鬼地方等了將近一個小時,可是爲了接下來的事情,他一點都不惱怒,反而笑眯眯的。
李輕舟下了車。
陸海洋獨自在車裡呆了三秒鐘,一咬牙,也下去了,看看他們搞什麼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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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身仍是溼。
他沿着前方道路看過去,遠處,隱約有兩個光點在閃耀。他當導演的,對於燈光自然很熟悉,這種激光燈是演唱會、典禮和戶外才用的,隔了兩公里外也能看見。
“這條路曾經很有名,直道,不帶一個彎,很多人都來開過。”簡從遙遙一指:“那是終點。”
李輕舟沒什麼反應。
“但是這兩年已經很久沒人來開過了,山體滑坡,泥石流,也沒人清理,現在簡直成了一面山牆。”簡從古怪地笑了笑,“你算是找了個好地方找死。”
李輕舟的回答是接過簡從扔來的鑰匙,隨後轉過來看了陸海洋一眼,就直接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雨一直下。
陸海洋忍不住要顫抖,這個瘋子。
“陸導,我沒想到他要臨時換這地方。”簡從仍是笑嘻嘻地,“這裡可沒我那些花了大價錢買來的保護墊,出了事……我們可是簽了免責協議的。”
鑰匙插入,轉動。
引擎響,陸海洋心跳都失了一拍,這是沉睡的怪獸發出了第一聲□□。
簡從還在說:“呵呵,真要眼睜睜看着他去死?你可真捨得……我就最討厭他說什麼愛不愛,哪有愛,好像誰真稀罕他……”
愛。
這他媽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陸海洋簡直和真愛八字不合,每次他真的去喜歡誰,最後都會弄得自己一身狼狽。他無情,他沒心沒肺,那他爲什麼走不開?
黑暗中,李輕舟衝上防護牆,跑車飛出的一幕還在眼前,清清楚楚。
這個人,他們還沒說分手呢。
陸海洋知道李輕舟在等他,那一聲又一聲的引擎轟鳴聲,都是他的等待和催促。
這個人是瘋子,他不能不去管。
沒得選。
陸海洋輕輕吸了一口氣,他全身溼透,忽然感覺到了一種了斷的暢快,走到跑車的另一側,坐了進去。
車門猛地撞上合起的一瞬,李輕舟踩下油門,邁凱輪如子彈一般在暴雨中飛了出去。
絕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