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李輕舟還是沒能去機場接陸海洋。
次日正好是年後劇組開工,李輕舟想着早點拍完,沒料到下午天氣突變,陰沉沉的,張導看進度快,估摸着晚上能下一場大雨,臨時宣佈加戲。
加的是劇中爲數不多的激情戲,點到即止,發生在男主角與女配角之間,女配角也就是主角的同事兼高中語文老師。
劇中女配角離過婚,有一個七歲的孩子。
這一幕發生在一個大雨夜,高中期末階段,女老師批試卷到深夜,由主角送她回家。因爲下了一場猝不及防的雨,男主角便留在老師家中暫且避雨。
原本只是很平常的一個事件,卻因爲兩人的獨處而變得有些氣氛微妙。
這時外面開始打雷,女老師的孩子早早睡了,被雷聲驚醒,害怕得不行,就跑出自己的小房間哭着找媽媽。
孩子的哭聲讓主角想起自己幼時的經歷,混着對母親長時間的渴望,和女老師的溫柔曖昧,情緒交織,一下子毀滅了他的理智——讓他全然變了一個人。
天空果然開始下雨,雨滴很大,冬天少有這麼淋漓的雨。
白熾燈不是很亮,著名演員向清泉扮演的女老師又打開了沙發邊上的檯燈,溫婉地坐下,攏了攏垂下的髮絲,“這天太冷了,你穿的少,等會兒披我的雨衣回去。”
李輕舟坐在臺燈邊,暖黃色的燈光沒有化解他臉上的陰鬱,也沒有改變那份蒼白。
轟隆的雷聲特效應該用後期特效加上去,然而天公作美,這時真的響起了一聲冬雷。
李輕舟的身體微微往後仰,背部堪堪碰到布藝沙發。他微微眯起眼睛,眼神有一些放空:“很久沒聽到打雷了。”
“這鬼天氣……我家孩子就怕打雷,等會兒要醒了。”
“老師。你後悔嗎?”
“什麼?”
“你前夫。”李輕舟放棄了之前的問題,進而問:“你恨他嗎?”
女老師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向清泉很好地表現出了人物的無措和慌張,她眼神閃躲片刻,最終還是撞進了李輕舟眼裡,而李輕舟眼中此時盛着一片溫柔。
轟隆,又是一聲雷。
“媽媽——”女孩的哭鬧聲響起,穿着睡衣睡褲,抱着布玩偶,赤着小小的腳丫子慌張無措地打開門,奔了出來“媽媽——”
女老師立刻站起來,“寶寶……”
孩子驚慌,大眼睛裡含着淚,就要跑到母親的懷中。
這時李輕舟也站了起來,他長得高,站起來遮住檯燈的那點燈光,臉色叫人看不清楚。攝像機早就在這個位置上等着,捕捉到李輕舟冷漠的脣角抿起。
接着,他就毫無預兆地伸出手,一把狠狠抓住了要離開的女老師的手腕。
“你做什麼?!”女老師驚慌道。
李輕舟拉着她,力氣顯然是用得很大,向清泉的身體幾乎是被他拖着,越過了小女孩,他把人直接往主臥裡面帶。
女孩下意識想要抓住媽媽,“媽媽!不……”
李輕舟冷笑了一下。
這一刻幾乎劇組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像古典式的悲劇,這聲冷笑預示着接下來的一切不可阻止、必將發生。
李輕舟將向清泉直接拉進了主臥。甩開手,向清泉不由自主地摔在地上,她失聲道:“不要!你做什麼!你瘋了嗎!這是在犯罪!”
李輕舟的回答是摔上門,出去解決外面那個的女孩,女孩手裡還死死地抓着那隻布偶。
就像硬生生拖走關起女老師一樣,李輕舟微微翹起嘴角,強橫地一把奪走了女孩手中的布偶,聲音低低的:“害怕嗎?”
女孩大顆大顆地眼淚下來,眼睛裡寫滿了驚恐,攝影跟上特寫,這時女孩的表現幾乎是天然的,能讓所有人動容。
李輕舟微笑着,卻沒有照着劇本中的“不要怕……”來演,他的嗓音甚至有些愉快地說:“害怕就對了……寶寶。”他的手指撫上女孩細膩的皮膚,孩子的淚滴滾上李輕舟的指尖,換來他冷漠而嘲弄的一聲:“呵。”
如此平靜,而所有的人感覺到了,李輕舟像是要瘋了。
表演的張力超出了預料,張平溫終於沉聲說:“先到這裡。”
場記如夢初醒,猛地打板,在場的工作人員才從壓抑的劇情中走了出來。
小女孩第一個被工作人員包圍上來,被哄着不哭不哭只是演戲,小女孩被嚇得不輕,哪兒聽得進去,一個勁兒哭。場務擦着冷汗,有些抱歉地對李輕舟說:“影帝大大真是太能演了!剛纔我都被嚇到了呢!”
李輕舟笑了笑,蹲下身子,輕柔地對女孩說:“不怕哦,剛纔哥哥說的都是假的。”
女孩抽噎着,小聲說:“影帝哥哥……你以後不要這麼嚇人好不好……”
李輕舟笑笑,伸手颳了刮女孩的小鼻子,“嗯,都怪編劇叔叔不好,哥哥以後再也不接這麼壞的劇本啦。”
接下來要拍的就是牀戲。
李輕舟的狀態好得嚇人,張平溫看看時間還早,跟編劇鄭煜商量了幾句,把李輕舟招過來,問他有沒有全脫了的覺悟。
電影往往一幕就要拍上一兩天,李輕舟的回答很出人意料,他皺眉:“還要加戲?”
如果按劇本寫的點到即止,順利的話很快今天就能收工了。
張導的意思很明顯,要擴大這部戲的尺度,李輕舟想的卻是,這樣一弄不知道今天還要拍到幾點,陸海洋晚上就回來了。
張平溫咳一聲:“你怎麼想?”
李輕舟想想,還是搖頭。他說,“對向老師的形象也不好。”向清泉雖然是中生代女演員了,但是銀幕形象一直很好,沒拍過這種戲。
張平溫本來就把向清泉當做最大困難,這下連李輕舟都不同意,只能作罷:“你今天狀態好,我看着合適,既然不想,就算了。”
李輕舟的確狀態很好。
他甚至已經感覺到了自己神經的興奮,這種興奮也表現在身體上。他想着早點收工,去見陸海洋,或許他原本就在期待着用陸海洋來紓解這種興奮。
公司的司機工作量的確不大,除了陸海洋和蝸牛,其他人都是直接從機場車庫開車回去。陸導九點下的飛機,十點就進家門了。
家裡應該是不久前才被打掃過——花瓶裡插着鮮花。
李輕舟給他發了短信說臨時有戲,演員拍到凌晨三四點是常事,陸海洋扔下行李箱就去洗澡,也沒想着要等李輕舟回來。
畢竟在飛機上斷斷續續一直有補眠,陸海洋雖然疲憊,睡得卻不深。等到他迷迷糊糊醒來,發現有人正纏在他身上,爲非作歹。
是李輕舟。
陸海洋靠了一聲,就被李輕舟湊上來堵住嘴巴,親了好一會兒,他才得空,一把推開人:“靠,發情了啊你?”
李輕舟被沒他推遠,隔着很近的距離,反而一把按住陸海洋的手腕,擡高了身體,居高臨下道:“我想你呀。”
陸海洋木着臉:“你好騷。”
李輕舟手指戳着陸海洋的胸膛:“這樣不好嗎?”他微微挑眉,“你不喜歡?”
陸海洋評價:“像個小受。”
李輕舟:“……”
李輕舟控訴地瞪着陸海洋,陸海洋不爲所動,又慢慢闔上眼睛。李輕舟的手不安分地在他身上摸來摸去,陸海洋想起徐盛說過的話,皺眉:“不要鬧。”
“我想你。”
牀本來就很小,陸海洋被折騰得很不舒服。
“我不想你,我想靜靜。”
“……”李輕舟不開心,抗議,“我們已經是男男朋友了。”
“哦,看來你是不想維持這關係了,這麼蠢蠢欲動,想分手?”陸海洋睜開眼,使出殺手鐗,冷冷地說。
李輕舟扁嘴。
默默從牀上起來,出門。
……該不會是傷害到他蛇精病謎一樣的神經了吧?陸海洋有點吃不準,從牀頭櫃拿了手機看時間,凌晨一點。
陸海洋內心開始掙扎。
要不要出去看看。
這麼晚了,還這麼冷,他萬一自己去睡了我不是很沒面子?可是一點動靜都沒有,萬一李輕舟……但是又懶得起來。
陸導苦苦掙扎了十五分鐘。
忽然,門外又響起了腳步聲。靠,沒死,門被打開,陸海洋顧不得牀頭燈還亮着,閉上眼睛裝睡。
李輕舟走了進來,直接上了牀。牀太窄,他就摟着陸海洋擠進來。李輕舟頭髮匆匆洗過,沒有吹得很乾,水汽味道一直往陸海洋鼻子裡鑽。
“知道你生氣我沒來機場接你,嗯,你放心,我什麼都不做啦。”李輕舟湊到他耳邊,委屈地說。
這是□□裸的污衊,陸海洋比不過他的厚顏無恥,也不管了,自暴自棄,繼續裝睡。
李輕舟笑笑,就抱着陸海洋睡了,“晚安,陸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