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之後。
那天在幼兒園門口排隊接孩子的時候,肖純又碰到了那個陌生女人。再次見到她,肖純是很高興的。這幾天她一直在人羣裡找她,總是見不到她的蹤影。
不過這次看到她,肖純感覺她變了。雖然臉上皮膚還是不太好,但是衣着打扮進步了不少。今天她穿着一條碎花連衣裙,是今年夏天時新的款式。
肖純主動走到她身邊,輕輕拍了拍她,“嗨。”
陌生女人顯然已經忘了肖純,她愣了愣。
肖純有點尷尬的說,“好久不見,上個星期你跟我講過話。”她覺得氣氛有點怪怪的,想着算了,還是不要表現得太過親暱。
“你孩子也讀小班嗎?”這陌生女人這樣問,令肖純不禁想笑出來。上一回,她也是這樣問肖純的,她居然完全不記得了。果然“一孕傻三年”,女人生完孩子之後,經常會忘東忘西的。
肖純生了孩子之後,記性也很不好。她總說自己生完孩子之後,腦子變笨了。然而,蘇新可不這麼認爲,他總說腦子不用就會越來越不靈活。他舉了很多他身邊的女同事當例子,各個生完孩子之後,照樣在職場上風生水起。
夫妻各執己見。肖純覺得,用一句時髦的話來說,男人真的是大豬蹄子。女人爲男人生兒育女,體質變差了,男人卻不當回事,甚至覺得生完孩子之後就該像個沒事人一樣。反正生你得照生,也得照常披荊斬棘。
一想起這些,肖純就鬱悶。可是她不知道該跟誰傾訴,找閨蜜葛戀,她是不會嫌棄她,這沒錯。可是葛戀未婚未育,甚至打算不婚不育。關於操持家務,關於男人的種種不是,她是很鄙夷。可是每次一和她聊起這些,她就讓肖純趕緊離婚。
一個沒結婚沒孩子的人,說起離婚這兩個字,輕得跟一片羽毛一樣。可是肖純能說離婚就離婚嗎?她不能。
她渴望有一個同樣是家庭主婦的人,和她一起聊聊柴米油鹽,聊聊老公的某些變化。她本以爲這個陌生女人能成爲朋友,可人家看起來壓根沒這個想法。
“我孩子讀大班了。”肖純這樣回答她,然後想轉身往隊伍後面排隊。
這個陌生女人拉住了她,“我好像記得了,上回我好像問過你。”她憨厚一笑,難爲情的說,“我記性很不好,你別見怪。”
“沒事,我記性也不好,咱們女人生完孩子不都這樣嗎?”肖純說着,不經意地掃了一眼後面的人。她戴着眼鏡,看起來挺知性的,應該是大學老師。這人態度可沒這個陌生女人這麼平易近人了,她不僅給了肖純一個冷臉,還瞪了一眼肖純。
在這人強大的氣場壓力之下,肖純竟不敢吱聲。果然身份這種東西,是最不動聲色的一種武器。
“你叫什麼名字?要不加個微信,我看我們挺有緣的。”沒想到陌生女人居然主動提出這樣的要求。
這不正是肖純心裡所想的嗎?她高興地說,“我叫肖純,你叫我純純就行。”她一邊說,一邊掏出手機打開微信。
“純純,真好聽,你老公也這樣叫你的吧?”她哈哈一笑,“我叫郭芳,你直接這樣叫我就行。”
兩個人互相加了微信。
“我老公剛認識我的時候叫我純純,沒多久就叫我老婆了。可是生完孩子之後,他就不愛叫我老婆了,總是肖純肖純的叫。”肖純嘆了口氣。
她看了一眼郭芳的微信名,笑着問,“你的微信名怎麼這麼酷?蒙大蝦?“
郭芳說:“這不是我的手機,這是我老公的手機。沒事,先加上,到時我再跟他說一聲。“
很平常的一個舉動,卻讓肖純感覺到沉甸甸的份量。郭芳帶着老公的手機,還用老公的微信加陌生人,他們之間得多坦誠。
再想想自己跟蘇新,她不僅不知道他的屏保密碼,連他的手機都沒看過查過。不是她清高不想關注,而是他總是像守護重要的食物一樣,牢牢地保護着自己的手機。她也不是沒臉沒皮的人,不想下賤地去求他。
時間到了,保安把校門打開。
郭芳又是爽朗一笑,“這沒關係的呀,只是個稱呼。我老公還總是郭芳郭芳的叫,我們幼兒園就認識了,這麼多年了,他都這麼叫我。”
這句話帶給肖純兩個震驚,第一個震驚,她發現這個女人心很大,也容易滿足,這樣看着挺好。第二個震驚,她一直疑惑這樣一個平庸的女人,怎麼就有本事嫁給大學教授,原來人家是青梅竹馬,這也難怪。
“郭芳,我住半島花園,白天沒事就到我家裡玩,可好?”肖純熱情地邀請郭芳。
沒想到郭芳說,“哦,可能週末纔有空呢。我這幾天開始上班了,白天沒空。”
馬上輪到她們了。後面那女人看她們倆一直在聊天,顯得有些不耐煩。就在肖純把手伸過去要刷卡的時候,那女人居然一聲不吭,囂張地搶先刷了卡,大步流星地走了。
肖純覺得生氣,對保安說:“你們都不制止一下的嗎?“
保安打量了一下肖純,“也不差一點時間。”
郭芳拉了拉肖純的衣角,小聲地說,“這人是米大出了名的滅絕師太,管理學院的副院長,牛得很。”
肖純疑惑地問,“滅絕師太?應該是沒結婚生孩子的啊,怎麼來幼兒園了?”
郭芳搖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
肖純上了三樓,到兒子班級拐角的時候,看到這滅絕師太牽着個小女孩走出來。師太很嚴肅,很高傲。肖純也挺直腰板,氣場兩米八地與她擦肩而過。
接到了兒子蘇渡之後,她好奇地問,“你們班是不是新來了插班生?”
蘇渡邊走邊跳,“對啊,林嘉言,何平,劉棟,還有兩個我不知道叫什麼名字。”
肖純特意加快腳步,帶着兒子趕快走到一樓。幸好那滅絕師太還沒走遠,她慢悠悠地牽着小女孩走向校門。
肖純指着她們,問蘇渡,“那個是不是新來的同學?”
幼兒園人來人往,蘇渡看不清媽媽指的是哪個。
肖純說,“算了,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