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偷偷掐了一下柳心,對她笑道:“盼什麼來什麼,跟我去見你的羌遙將軍吧。”
說完我拉住她的手,柳心羞答答的看着我,一旁的青松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看我們倆的樣子有點不對勁,便開口問:“柳心,你臉怎麼那麼紅啊?生病了?”
柳心白了他一眼,我對青松說:“你帶着羌遙將軍去暖閣等,說我隨後就到。”
“好。”
青松關門出去,我瞧着柳心身上水綠色的宮裝,從自己的梳妝檯上取了一直瓊花鑲珠白玉簪,簪在柳心的髮髻上,她本就是個水靈可人的姑娘,白裡透紅的臉被玉的剔透一襯,更顯得秀致玲瓏。
我嘆道:“綠裙白玉,清新脫俗,這樣的美人兒,羌遙將軍怎麼可能不動心呢?”
“娘娘,這可是您的寶貝,奴婢怎麼能隨便戴呢。”
我暗笑,我的鳳冠鳳釵都被洛鴻影扔到金魚池了,一個玉簪又有什麼可珍貴的。
於是拉着她的手,“我不在乎這一個簪子,而你帶着它卻恰到好處,美玉配美人,這樣纔好看。”
柳心的眼神裡是慢慢的感激,“謝娘娘大恩,柳心做牛做馬,無以爲報。”
“可別,你要是做牛做馬,羌遙將軍就要和我絕交了,我可不想把一頭小牛許配給那麼英武的羌將軍。”
柳心被我逗笑了,直紅着臉撒嬌,“娘娘,您慣會取笑人家。”
我看着她的樣子,少女心事初成時的嬌媚和羞澀都顯得那麼幹淨美好,好像回到了當初在小院裡被那個人環抱着一步步踩着初雪的時候,可惜,都已經回不去了。
我回過神,拉着她走出去。
到了暖閣門前,柳心還是掙脫開了我的手,退後了一步,變作溫謹的婢女模樣,我笑了笑,走進去。
羌遙將軍起身迎我,恭敬的施禮抱拳問候,“末將給郡主拜年。”
我趕緊讓他起來,侍女奉了茶點,我讓所有人都退下,只留下柳心一人在我身邊,柳心一直低着頭,用餘光悄悄的瞄着羌遙將軍,我看她的樣子好笑,不想立刻拆穿她,只與羌遙將軍說話。
我們畢竟是患難與共的生死之交,自然話會多一些,一直聊着近來的一些事,倒也十分開心。
聊了半天,我終於還是開口了,“羌遙將軍近來家中可好?”
他憨憨的一笑,“郡主說笑了,現在末將孤身一人,每天除了朝廷之事便是教我兒習武,也沒什麼好不好的。”
他的兒子我是見過的,現在應該也有十來歲了。
於是我繼續問:“喆兒過了年該十歲了吧?你們相處的如何?”
“您也知道,末將是個粗人,喆兒這麼大的孩子,正是淘氣的時候。”
“那將軍就沒有想過再續娶一位夫人嗎?”
聞聽我這話,羌遙愣了一下,“續娶?郡主,您這是大過年的拿末將尋開心呢,像末將這樣的粗人,怎麼會有姑娘,願意再嫁給我呢?”
“若是有姑娘仰慕將軍,將軍可願意考慮一下?”
羌遙愣了愣,繼而又說:“郡主,您可是末將的救命恩人,您該知道末將對已逝之妻情深意重,續娶這樣的事情,末將不曾思慮過。”
我聽了這話,下意識的看來一眼身邊的柳心,果然她剛纔滿面含春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我嘆了口氣,對羌遙接着說:“將軍,您纔剛過而立之年,難道打算這樣孤獨終老嗎?”
他忠正剛毅的臉上竟然露出一絲莫名其妙的溫柔,似乎在回憶着他之前那位溫柔美麗的夫人,“郡主,情之所至,末將實在容不得其他女子,又何苦委屈了別家姑娘。”
我還想說什麼,他卻又說:“郡主,您應該是瞭解末將的,末將是個執拗之人,對待妻室也是如此,現在帶着喆兒慢慢長大,一人足矣。”
話至此,我已經不能再說什麼別的了,我做夢都想不到,羌遙將軍這樣一個看上去像座山一樣粗獷的男人,內心裡竟會有如此細膩深沉的愛。
我對他笑了笑,“羌將軍不願意,我自然不能說什麼,本來是爲了你好,打算給你找個伴兒呢,看來是我多此一舉了。”
他趕緊欠身,“多謝郡主厚愛,末將這樣挺好的。”
我看着他,突然覺得現在我纔是真正的瞭解了這個傢伙,他提起妻子時所流露出的溫柔,與他的外表看上去那麼的不和諧,卻又那麼的搭調。
一旁的柳心眼圈都已經紅了,我喚來水漪,示意柳心先出去,又和羌遙將軍聊了一會,他才離開。
此時已是正午,我餓得緊,習慣的叫柳心來給我準備午膳,一開口就意識到不好,這個丫頭現在指不定會有多傷心呢,果然,推開她的房門,看見她正趴在小桌上痛哭,手中攥着我給她的玉釵。
我趕緊上前安慰她,她擡起哭的紅腫的淚眼看我,“娘娘,這個釵子還給娘娘,是柳心沒有那個福分,娘娘您不用擔心我,我沒事……”
她哭的抽抽搭搭,那可憐的模樣讓人心疼。
我拉着她的手,“傻瓜,萬般皆有命,有的時候,你愛的人他偏偏就不能疏於你。”
她愣了愣,看我,抽泣着問:“娘娘怎麼會有這樣的心思呢,難道娘娘您也……”
“我很好啊,倒是你,哭成這麼醜,看你怎麼見人。”
她委屈的撅着嘴,“反正我喜歡的人也看不到我的樣子,我醜不醜又有什麼關係呢?”
她說着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小心翼翼的問我:“娘娘,您一直疏於打扮自己,難道是因爲陛下並不是您的心上人嗎?”
我愣了愣,轉而又笑,去捏柳心哭的溼漉漉的臉頰,“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陛下若是知道了,一定會把你辦了。”
“我知道娘娘不會說出去的,娘娘,您真的不喜歡陛下嗎?”
我看了看她,還是沒做聲,不是我敢不敢承認,而是到現在,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對洛鴻影究竟是什麼樣的感情。
若說我不喜歡他,可是我又很在乎,他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我也沒有覺得不舒服,若說我喜歡他,可是如果我真的心裡有他的話,爲什麼我還會不信任他,會懷疑他呢?
我苦笑一下,問柳心,“如果以後有一個男人對你十分疼愛,你還會一直惦念着羌遙將軍嗎?”
她看了我半天搖搖頭,“奴婢不知道。”
果然,在這樣的抉擇面前,沒有哪個女人是篤定的。
“柳心,你今天好好休息一下吧,你的差事我安排別人來做,這支玉簪就算是我賞給你的年禮。”
她感激的看着我,“謝娘娘。”
“傻瓜,我早就說了,跟我不用客氣,不過你還是要早點好起來,沒有你陪我,我可是會覺得無聊的。”
“是,娘娘。”
我關了她的房門出去,出門時還看見柳心眉眼間對我的假笑裡隱着難以剋制的憂傷。
我嘆了口氣,又是一位愛而不得的女子,世間事,何時才能如願呢?
我披了件雪絨斗篷獨自出了門,寒風凌冽,我裹緊了自己,漫無目的的走着,迎面遇上了黎詩兒。
她今日穿着鵝黃的繡錦紋襦裙,披着雲繡狐狸皮的斗篷,甚是嬌媚好看。
見了我,她嬌柔的臉上露出一絲怯怯的神情,低頭行禮。這一個小細節,讓我心裡覺得不舒服,但礙於平日裡與她並沒有什麼不和,還是沒法裝作沒看見。
“黎夫人請起吧。”
“多謝娘娘。”
她款動着腰肢起身,臉上堆着緊張的笑容,“娘娘近來可好?”
我木木的答,“還好。”
“娘娘這是往何處去?”
“沒什麼,就是閒悶了,隨便走走而已。”
她露出溫謹的笑容,“娘娘若是無事,可否到臣妾的小閣坐坐?”
我斜了她一眼,“你不怕我殺你嗎?”
“娘娘說哪裡話,妾身知道娘娘不是那樣的人,而且妾身並沒有衝撞娘娘的地方,娘娘也不值得平白無故對妾身這樣低微卑賤的女子動怒。”
這話說的倒精彩,似乎若是我真的動怒,倒是欺負她人微言輕了,我笑了笑,那日在我殿外跪求我饒命的女人中,數她黎詩兒哭的最兇,現在又在我面前裝好人,說知道我不是這樣的人,這宮裡的女人還真是當面一套背後一套,明裡暗裡的心思,真是一點麪皮都不給自己留。
我煩悶着,對她說:“不用了,你也知道我脾氣不好,閒着的時候就喜歡舞刀弄槍,別傷了你這嬌滴滴的人。”
她愣了愣,低頭道:“那妾身就不打擾娘娘了。”
我也沒理她,直往前走,聽着她在後面說:“恭送娘娘。”
我毫不理會,踏着雪一點點往前走,突然聽到身後有宮女的尖叫聲,“娘娘,娘娘您怎麼了?”
我最開始沒有在意,走了幾步覺得不對勁,猛一回頭,見到黎氏倒在地上,人事不省,一旁的婢女們正慌慌張張的叫她。
我心裡緊了一下,完了,這茬好像又要算在我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