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滄瀾聽傅雁書這一說,心頭又是一凜,半晌才道:“雁書,受教了,我確實有點受盛名之累,只怕有點輕敵了,此計仍要詳細參詳,務求萬全。”
傅雁書說出這話,心裡本有點後悔,但見鄧滄瀾並沒有動怒,他信心亦是大增,向鄧滄瀾行了一禮道:“遵命。鄧帥,末將還有一個不情之請,還請鄧帥允我留守東陽,末將必能堅守陣地,不讓南軍妄動。”
鄧滄瀾道:“你若留在這兒,我倒不放心了。”
傅雁書詫道:“鄧帥,你不信我麼?”
鄧滄瀾看了看他,卻嘆了口氣道:“豈有此理。攻打天水,若無水軍配合,只怕代價極大。此戰天水是主戰場,東陽城不過是誘敵。好鋼要用在刀口上,你若不能在主戰場揚威立功,我纔會坐立不安。”
傅雁書沒再說什麼。東平東陽兩城隔江對峙,已經有好幾個月了,雖然偶有小戰事,但雙方都知道沒有一舉破敵之力,因此誰都不敢輕舉妄動。這一次集中力量攻打天水省,亦是北軍打開局面的希望所在。鄧滄瀾見他還是有點不安,笑道:“雁書,你也別把師父看得弱不經風,就算調走了一半人馬,東陽城的兵力仍有五萬之數,又有了新武器,南軍想強渡大江,談何容易。”
傅雁書沒再說話。他年紀雖輕,卻比很多老將還要持重,不打無把握之仗。東平城的南軍現在不知到底有多少兵力,不過算起來,五羊本來就有五萬多人馬,現在肯定已經大力擴軍,加上閩榕也擴到了近兩萬,此次傾巢出動,東平城裡沒有十萬,也不會少於八萬。相應的,東陽城本來調集了近十萬人,經過清洗,加上這次抽調西攻天水,只怕已不到五萬了,如此一來,實力差距約摸在一比二之間。何況這次鄧滄瀾之計,正是要讓南軍以爲東陽城是虛張聲勢,南軍肯定會一股作氣,毫無保留地猛攻,他實在有些擔心。他道:“鄧帥,難道真要如此行險麼?”
鄧滄瀾沒有說話。過了半晌,他才低聲道:“我軍屢敗,實在太需要一場大勝來鼓舞士氣了。”
傅雁書說不出話來了。的確,共和軍近來連番戰敗。西原兩敗,遠征五羊城也大敗而歸。雖說實力尚無大損,但在共和軍上下,已隱隱出現了一種不安的情緒,只覺北軍暮氣日重,南軍蒸蒸日上。大統制雖然對上一回的五羊之敗沒有太過追究責任,可他也知道大統制肯定不允許鄧帥再次戰敗。其實在他看來,兩軍暫時對峙,並沒有什麼大礙。北方的實力畢竟在南方之上,而且北軍的軍隊陸兵佔優,水軍卻有所不如。
好在,有新武器助力,守禦基本上不會有問題。可是傅雁書仍然有點忐忑。上回那個鄭司楚的奇計讓他還是心有餘悸,對這個敵方的年輕主將,他總放不下心來。他道:“鄧帥,新武器您準備讓誰守禦?”
鄧滄瀾笑了笑:“衝鋒弓隊。”
“陸明夷?”
鄧滄瀾沒想到傅雁書一口叫得出陸明夷的名字,詫道:“你認得他?”
“有印像。上回夜摩千風譁變,若非此人力戰,我只怕都守不住船隻了。”
鄧滄瀾笑了起來:“確實。這年輕人是可造之材,昌都軍又擅火器,交給他,應該可以放心。雁書,你不用多擔心了,此番出征,只等你大展所長。”
傅雁書暗暗嘆了口氣。他現在也算參加過好幾次實戰,但唯一一次受到嘉獎還是因爲平定夜摩千風的譁變,其餘都是敗仗,心裡實是在渴望着一場名至實歸的勝利。他道:“那,鄧帥,祝您能旗開得勝。”
在鄧滄瀾和傅雁書這一番密議的時候,年景順派出的密使也回來了,帶來的是鄧滄瀾的手書。餘成功看着這份手書,一拍案頭,笑道:“景順,鄧滄瀾看來是中計了。”
年景順也鬆了口氣,笑道:“是,餘帥。另外細作也來稟報,日前東陽城裡不時有軍隊從西城出發,算起來,城中兵力已只有五萬左右。”
現在東平城裡幾乎聚集了廣陽和閩榕兩省聯軍的九成,連一直留守南安城的高鶴翎此時也率軍來到東平城助戰,再加上已十分殘破的南寧省亦整編出了三千人馬,如今東平城的再造共和軍已近十萬。餘成功道:“不錯。鄧滄瀾想要牽制住我們,集中力量打破天水,這番卻要叫他首尾不能顧!哈哈!”
打破東陽城,肯定會讓北軍大爲震動,到時從東陽城出去攻擊天水的諸軍也肯定要回返,接下來定會更是一場惡戰。只是東陽東平兩城本來就互爲犄角,奪下東陽後,大江就成爲南軍的內河,就算東陽孤懸大江之北,卻處在一個進可攻,退可守的有利地形,加上戰艦裝備瞭如意機,就算北方水軍的北戰隊元氣已復,前來助戰,定然也奪不回來了。到時以之江和天水兩省爲突破口,左右開花,敵方攻西則東進,東歸則西進,北軍勢必陷入首尾不能相顧之勢。而到了北方,一馬平川,以這兩處爲據點,不斷擴大戰果,餘成功幾乎可以看到了南軍長驅直入的大好形勢了。
年景順見舅舅如此意氣風發,也笑了笑。餘成功道:“今天是十七了吧?明天申太守又要來了。等他一到,便召開前敵會議,準備開始發動攻擊!”
年景順答應一聲,又道:“餘帥,還有一件事不可不防。”
“什麼?”
“細作來報,北軍水軍也正在整編,有準備出發之勢。”
餘成功道:“自然,攻打天水,是要水軍配合,我已有準備,等他們出發,派出一支偏師銜尾而行,只要不讓他們順利助戰便可。”
年景順點了點頭。餘成功這條計倒是上上之計,北軍助攻天水,派出的定是精銳水軍,但南軍已有如意機,等戰事一起,五羊水軍有符敦城做後盾,東平水軍就不能順利協助符敦城對岸的北軍重兵猛攻天水。等東陽一破,這支東平水軍就進退兩難,再派出水軍主力沿江西上,一舉消滅他們,這樣北軍的水軍就只剩了一支北戰隊,再難有什麼起色了。他道:“此計甚好。不過北軍派出的將領肯定是個猛將,我軍派出的人選也要細細斟酌,不可隨意。”
餘成功道:“這個當然,我準備將宣鳴雷派去。”
年景順沉吟了一下,又道:“宣將軍固是極佳人選,只怕他孤掌難鳴啊。”
餘成功笑道:“不錯,宣將軍一個人份量還不是太夠,所以我想把鄭將軍也派去。”
“司楚?”
餘成功點了點頭:“鄭將軍從鄧滄瀾手上奪下了水戰天下第一的名號,宣將軍也是水軍名將,有他兩人坐鎮,就算鄧滄瀾親自西上,也不足爲懼。”
年景順皺了皺眉。鄭司楚現在雖然被稱爲奪下了水戰天下第一的名頭,可他知道鄭司楚真正擅長的仍是陸戰,水戰實是不如五羊水軍的水天三傑。不過一法通,萬法通,鄭司楚去輔助宣鳴雷,確實可確保無虞,不過大戰在即,鄭司楚卻率偏師西上,實是有點大材小用。他道:“餘帥,是不是把鄭將軍留在這兒,從水軍中另選幹才輔助宣將軍?”
餘成功嘆了口氣,壓低聲音道:“景順,你怎麼不明白舅舅的苦心!鄭司楚已經有了水戰天下第一的名頭,又順利拿回了佈防圖,再奪下東陽城,那他的聲名你這個七天將之首也要拍馬都趕不上了!我定下此計,可不是爲了成全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