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案臺上的那具屍體渾身都是血,眼睛大大的睜着,可是裡面卻沒有眼珠,只是兩個黑乎乎的血洞,就那樣張開着,從那血洞裡彷彿透着無盡的恐懼與不甘,而且她的身體也已經只剩下半個了,四肢均被截去,傷口齊整,只留一個圓圓的血紅斷口,整具身體已經失去了最基本的人應有的樣子。
因了自己特殊的身份,白夜自認見過不少修羅般的慘事,可這裡是陽間,這種幾乎滅絕人性的事情他也是第一次見,人死便死了,可竟用如此殘忍的方式將人折磨死,看呂豔的表情他就知道,她必是受盡煎熬之後才因失血過多而死的。
這簡直慘無人道!
良久,白夜伸出手,輕輕覆蓋在呂豔黑洞洞的眼睛上,微微用力,想將她的眼皮蓋上。可是這層看似薄弱的眼皮卻始終頑固的不肯閉上,死不瞑目。
白夜輕嘆了口氣,滿目的憐憫悲痛:“你有天大的冤屈,我來爲你申,現在,你好好的去吧!”門窗緊閉的太平間內,驟然颳起一陣勁風,帶着刻骨的寒意,一下下地撞擊在牆壁上,發出一種類似冬日北風的呼號,又好似無數的悲鳴。白夜的衣角被吹起,一縷飄起的髮絲遮蓋住他的眼睛,他輕輕閉上,片刻後睜開,目光中已是多了一絲凜冽。
“再怎麼不甘心,你也已經死了,何必,你的今生已經毀了,如果繼續執着於今生的怨,那你連來生也不會有了,你果真願意這樣的結果?”
那股風颳得更甚,僅有的一扇窗已經是“咣噹”作響,太平間內的哀號聲越來越大,彷彿千萬人在齊聲痛哭,盡情地宣泄着憤恨與絕望。那是一種連鬼神也無法不爲之動容的憤絕,只聽“卡啦”一聲,窗框折斷,窗戶直飛了出去,這股勁風似乎也順着再無阻攔的窗口直灌了出去。
太平間內漸漸地安靜了下來,白夜手掌輕抹,兩個血洞就這樣被悄無聲息地蓋住了。他將白布輕柔地蓋在呂豔身上,輕聲念起了往生咒。
夜幕低垂,白夜走出大門,太平間的門在身後緩緩合上,他在心中默默爲那個無辜枉死的女子祝禱,願你來世,一生平安。
回到醫院外,徐隊長早已經等在了那裡,白夜進去那麼久,他甚至都懷疑那個瘦弱的男人是暈在了裡面,估計白夜再晚一點出來,他就要考慮帶人衝進去擡了。
“怎麼樣,有結果嗎?”
白夜看了他一眼,在心裡斟酌着詞句,肯定不能完全照實說,即使說了他們也不會相信,說不定還會把他當瘋子。思忖了片刻,他道:“死者四肢的傷口切面整齊,應該是用一種相當鋒銳的利器切斷的,遇害時間是在昨夜的後半夜,而且不是驟然死去,應該是創傷性休克死亡(俗說的疼死)。”
在場的人一片唏噓,這樣殘忍的方式,簡直令人髮指。
徐隊長沉默了許久,說道:“謝謝你了,白醫生,我們會盡快調查出結果。”
白夜點點頭,他此刻也感
到十分疲倦,看看天色已是漆黑一片,想起藍曉他們還在等着他,此刻想必是急壞了。於是便道:“我想先走一步,可以嗎?”
“當然可以。”
白夜邊走邊掏出手機撥了藍曉的號碼,可是手機裡卻半天沒有聲音,最後是陣陣的忙音。白夜心裡一沉,立刻加快了腳步向停車場跑去。
藍曉填飽了肚子,轉頭看向沙發。渺渺已經蜷縮在軟墊上睡着了,申明浩則在一旁百無聊賴地看着電視,拿着遙控器不時地轉着臺,他心裡已經把白夜咒罵了千百次,依然覺得不解恨。
藍曉道:“總監,你今晚就在這兒睡吧。”
“啊?”申明浩回過神,“在這睡?”
藍曉陡然意識到自己的話有多曖昧,連忙補救道:“我的意思是,這麼晚了,白夜估計是不會回來了,反正房間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就給總監你住吧!”
話一出口,藍曉立刻悔得腸子都青了,她到底在說什麼?!
果然見申明浩黑着臉,問道:“那小子住這兒?”
藍曉恨不能找個地洞鑽進去,她連連擺手道:“不是這樣的,我們什麼事情也沒有!”
這話聽在申明浩耳中簡直就是畫蛇添足,有種越描越黑的形勢。
藍曉急於解釋清楚,可越急越亂,總也說不清楚。
申明浩撇過頭:“不用說了,我明白。”
“你明白什麼啊?!”藍曉有點哭笑不得。
看着申明浩陰沉的一張臉,她也不再解釋,獨自無奈地走進了裡屋,習慣性地反鎖了門。
提心吊膽一整天,她拉上窗簾準備休息,至於申明浩,隨他吧,諒他也不敢走。
驀然感到腳下微微墊起,似乎踩到了什麼東西,軟軟的,還帶着點彈性。她移開腳,疑惑地俯身看去。
兩個圓圓的東西,四周都是白色的,只有中間是黑色的圓點,還沾着一點紅色的液體。看起來很熟悉,辨認了半天,她終於認出來了。
一對眼珠,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珠。
“啊!!!!”藍曉的身體一歪,便倒了下去。
白夜覺得不對勁。以往這條路,他最多走上二十分鐘就到了,可現在眼見着半個小時都過去了,還是不見有到達的跡象。
舉目望去,前方黑洞洞的,稍遠一點便看不清了,他很清楚沒有走錯路的可能。
路的中央站着一個女子,一個絕色的美女。白夜心一緊,臉色隨之沉了下來。他踩住油門,轎車風一般的從左側衝了過去。在路過那女子身邊的時候,一聲輕柔的話語飄入了他耳中:“這麼快又見面了,漂亮男人……”
風馳電擎駛了一陣,白夜漸漸將車速減慢,開始左右辨別着方向。他似乎是駛進了密林當中,兩側全是一些樹木長草,唯有車輪下的道路依舊平坦順滑。一陣陣冷風從車窗的縫隙間灌進來,使得車廂內的空氣溫度驟降。
白夜平定了一下呼吸,正想調整方向,就看見前方出現一道岔路,而在岔路口,一個絕色女子站在那裡,一連串的笑聲從她的嘴裡發出來,美妙得猶如出谷黃鶯。可惜在這樣的深夜裡,不免讓人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白夜伸手將檔速拉到最大,毫無顧忌地貼着女子身邊擦了過去。
“別急着走啊,漂亮男人,你還沒跟我說話呢……”
兩邊的樹木長草消失,只剩下黑暗,包裹着白色的車身,有一種難言的壓迫。白夜警惕地盯着前方,他可不會樂觀到以爲就這樣就甩脫了那個女人。果然,沒多久那個女子又出現在了他的前方。她的周身似乎有一層淡淡的光,將她的身影清晰地呈現出來,但是她的面容又很模糊,好像隱藏在淡光之下。
白夜下定了決心,也顧不得多想,暴喝一聲:“鬼道陰司,替我開路!”與此同時,他猛打方向盤,避開了女子站立的地方。右前方漸漸出現一團藍色的光芒,那光芒漸漸擴大,最後延展開來,形成一個海藍色的通道,乍看之下,有些類似於山間的隧道。
白夜駕着車子直衝了進去,沒多時便完全隱沒於其中。藍色的通道也緩緩收縮,片刻後消失不見。道路上空空如也,再也看不見轎車的影子。
絕色女子吃吃地笑了起來:“未經允許,擅在陽間開鬼道,真是有決斷啊……”
從藍光裡衝出,白夜已經到了藍曉的樓下,幸虧現在夜深沒人,不然被看見可就糟了。白夜擡頭看見藍曉家裡的那層樓的燈光亮着,心剛剛安定下來,就聽見藍曉的一聲慘叫。
他立刻拔腿跑到樓上,用備用鑰匙打開了門。
房間裡和他走時沒多大不同,只是茶几上擺着一桶泡麪,還冒着絲絲熱氣,估計剛吃不久。申明浩站在藍曉的臥室門前,一邊大力拍門一邊焦急地喊:“藍曉,藍曉,你怎麼了?!”
白夜衝過去,用手扭了幾遍門把無果後,便開始用手肘撞門。撞了幾下後,門“吱呀”一聲開了。藍曉躺在地上臉色蒼白,雙眼緊緊閉着。白夜將她半抱起來,用手指掐她的人中。
半晌,藍曉睜開眼睛,看見白夜焦急的面孔。她無力地道:“白夜,你回來了!”
“藍曉,發生什麼事了?”申明浩在一旁問。
藍曉秀麗的臉龐上露出驚駭的神情,她條件反射地向窗下看去。那雙眼珠還在,在深棕色的窗簾下襬,詭異地盯着他們。
“啊!”藍曉短促地叫了一聲,將臉埋在白夜的頸窩。
申明浩臉色煞白,方纔心急藍曉,進來的時候竟然完全沒有發現這雙眼珠的存在。白夜顯然也是剛剛纔注意到,他的臉色凝重,將藍曉交給申明浩,他道:“你先帶她出去,我來看看。”
申明浩勉強笑笑,帶着藍曉走了出去。
白夜片刻後從屋子裡走出來,手裡拿着一個白色布包,想也知道里麪包的是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