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在餐廳的時候,就一直也在注視着外面斜陽。所以看着落日漸漸向下移動,他的眉心也皺了皺。
小雨主動招呼,笑着道:“白先生,你吃過了?還合胃口嗎?”
白夜看向她,對她笑了笑:“挺好的。”
小雨對白夜一向有好感,經過這兩天的怪事頻頻,小姑娘心裡更加覺得,這整座酒店現在,只有白夜一個算是正常的客人了。因此只要看見白夜,她就覺得安心不少。
眼看白夜上了樓,小文那廂已經算完了賬,不由得睨了一眼小雨:“你幹嘛沒話找話。”
小雨看見白夜的身影消失在樓梯間,卻是悄聲對小文說道:“我昨天看見,白先生在餐廳門口,把藍小姐給拉住了。”
小文詫異,又上下瞧了瞧她:“那又怎麼樣?我發現你真是怪了,就算白先生認識藍小姐,又有什麼好奇怪?”
小雨越發神秘兮兮:“可是你還記得那天藍小姐沒回來,白先生和我們一起進她房間,那個時候,分明兩個人不認識的。”
小文白了她一眼:“你還來勁了。你這麼關心人白先生幹嘛、看上人家了不成?”
小雨這時候才一咬舌頭,呸了她一口:“看我以後還跟你說什麼話。”
白夜上了二層的臺階,在這個地方,已經看不見小文她們,但是他卻回過頭,衝着空空的樓梯,皺了皺眉。
藍曉披着最後一縷夕陽餘暉走入酒店的時候,兩條腿已經虛軟的不像話了。
她搭在肩上的頭髮有些凌亂,身後還揹着的背囊上面的帶子也鬆了,但除此外,倒還未見有太多傷痕。
小雨很驚喜,“藍小姐?”
藍曉似乎是想要回頭看她,但是臉轉到一半,卻不知怎麼,又轉回去了。
然後她就說了一聲很含糊的話,似乎在回答小文。
藍曉頭髮長,如今都垂在臉側,將她的臉或多或少遮住了。小雨只是覺得有點奇怪,但看到藍曉還是回來了,她也沒過多放在心上。低下頭就又跟小文說話去了。
只有藍曉自己知道,此刻她的一雙腿有多麼重,就像灌了鉛一樣,走路無比艱難。但還好,此刻酒店大廳裡面沒有人注意她,她心裡有點慶幸,向着電梯緩慢地走過去。
終於來到電梯跟前,看到數字停留在“1”上面,藍曉更覺得幸運,她覺得自己的腿再多站一刻,都要栽在地上了。
她伸手按了按鈕,電梯門緩緩滑開。
藍曉眼前一陣眩暈,她用手撐着電梯旁的牆壁,使勁閉了下眼。
再睜開的時候,她搖搖晃晃擡腳,想要進去。
忽然之間,她眼前的畫面定格住了,她彷彿被施了定身咒,緩緩擡起頭看電梯裡。
電梯裡有個男子正靠着梯壁站着,那姿勢不知已經保持了多久,看到藍曉開門,那視線就自然而然落到了藍曉的身上。
正和藍曉面面相對的這個男人,白夜。
藍曉一瞬間有些恍惚,
還有一些狼狽,因爲是正面遇上,她馬上就意識到,自己臉頰上的摔傷,全部都被白夜看了個正着。
在她的臉頰還有脣邊,有之前摔落山谷的時候那種擦傷,還有撞到石頭留下的紅腫。
整張臉絕對色彩繽紛。
而白夜靠在電梯裡面,看到藍曉的目光卻是沉靜的。就好像他對於看到藍曉這個樣子,一點也不意外一樣。
看到白夜此時清水一樣停留在自己臉上的目光,藍曉覺得更加尷尬,尷尬的、甚至連電梯都不敢邁進去了。
可是她忽略了一點,這時候她的腿腳已經支持不住了,獨自從山上走下來,一路回到酒店這段路途,真是差點讓她把雙腿給走廢了。
這時,她撐着旁邊牆壁的手一鬆,兩腿就像失去支撐一樣虛軟歪倒。
可是白夜那邊更快,已經拽住藍曉的胳膊,在她要腿軟跌倒的時候,迅速把她拉到了電梯裡面。藍曉給這勁道一帶,整個人都靠進去。
然後白夜閃電擡手,關上了電梯。
小文那邊擡起頭正往電梯那兒看,卻什麼也沒看着。
進了電梯的藍曉,腿還是軟的,她整個人支撐回到酒店,所有力氣已經都耗光了。現在是任人宰割,誰要是把她這麼丟出去,她都沒有分毫反抗之力。
白夜手握着藍曉的胳膊,保持她不摔倒。藍曉只覺得鼻端靠近他的下頷,肩膀也抵在人家胸膛上,一時間,尷尬和不知所措並存。
“你……”藍曉艱難吐出一個字,嗓子卻好像被人扼住了,極爲乾澀疼痛。
白夜無心思跟她說話,擡頭望着電梯一層層跳,終於到了九樓上。電梯門開,白夜立即帶着藍曉,從電梯裡出來。
一路沿着走廊來到藍曉門前,白夜微微看着她:“房卡帶着麼。”
藍曉想用手去掏背囊,但是伸到一半又垂下來,她實在太累了。白夜朝背囊看了看,已經伸手,把系在藍曉肩頭的帶子全部解開來,藍曉爲了怕背囊摔落,後來都是把帶子胡亂系一氣,有些還是死扣。
就見白夜一隻手極爲靈活,卻是不費功夫把背囊卸到了自己手裡。而另一手扶着藍曉不動,已經迅速從最淺的口袋中拿出了藍曉的房卡。
藍曉若非此時無力,她靠近看的真切,白夜這手上的功夫,真是遠非她練得那些花架子能比的。
白夜卻沒有多言一句,擡手一刷已經開了房門,一邊扶着藍曉走了進去。
房內的大燈被白夜全部打開,藍曉這間房的格局和他的相似,都有一張沙發。他把藍曉扶到了沙發邊,她就毫無力氣地躺在了沙發裡。
擋在臉兩旁的長髮,全部都垂落到沙發邊緣,藍曉露出的整張臉上,可以看到更多擦傷。
白夜此時就是半俯着身子端詳藍曉臉上的姿勢,藍曉覺得喉嚨有些發澀,暗自吞嚥了一下口水。
白夜輕輕道:“你帶消炎的藥水了嗎?”
藍曉垂下眼眸,一說話才發現聲音乾啞,她已經連
續三個小時沒有喝水:“我、……有藥箱,在我包裡。”
白夜看着她,藍曉咳了幾聲,卻覺得嗓子更不舒服。
白夜目光一掃,在藍曉的背囊邊的網兜裡,正放着一隻淡藍色的水杯。他把水杯取出來,接了一杯水,重新回到沙發邊。
水杯遞過來,藍曉其實有些尷尬,但她現在手連拿杯子的力氣也難,只好將就喝。
白夜喂水很輕柔,藍曉現在呼吸道不暢,就是再渴,喝水無論如何不能過猛。藍曉順順暢暢喝完一杯水,卻覺得心裡那股燥氣還在,顯然一杯水根本不夠。
白夜也知道,又去接了一杯,過來喂藍曉。藍曉卻不喝了,這樣子被人喂水,她還是不能適應。既然已經不像剛纔那樣乾澀難捱,她寧願等自己手能動了再去喝。
白夜沒說什麼,把水杯輕輕放到了沙發前的桌子上面。然後回過身,找到了藍曉所說的藥箱。
一打開,裡面是極爲基本的藥品,消毒酒精和棉球,還有一口袋的創口貼。看來藍曉什麼都想到了,連可能受傷需要處理傷口的必需品,都帶在了身邊。
白夜什麼也沒說,將酒精蓋子打開,用棉球沾溼,就轉過身來,面對沙發上的藍曉。
藍曉看着他,想說什麼,嘴脣動了動,卻什麼也沒有說出來。
白夜已經坐到了沙發的邊緣,目光再度落到藍曉受傷的臉部。平心而論,藍曉受的傷還算輕的,臉上的傷雖然乍看起來多,但的確都只是淺表的皮外傷,甚至不必擔心留下疤痕。
酒精擦在臉上,有淡淡的疼痛。藍曉看白夜從見到自己,就完全沒有露出一點驚訝的表情,現在更是平靜的給自己處理傷口。她的心底倒也一點點定了下去,也輕輕的問白夜:“你怎麼不問我發生了什麼事。”
白夜正專心給她擦額頭的傷,這一塊直接和谷地的碎石接觸,傷口最深,他語氣平靜:“你不是上山了嗎。”
藍曉聽着白夜這不見波瀾的話語,心裡忽然說不上就是什麼滋味了。
“你、在電梯裡等我?”低低的,藍曉半是猜測和試探地問出口來。回想起白夜剛纔在電梯裡的樣子,不知怎麼,她就是產生了這樣的聯想。
白夜擦酒精的手頓了一頓,隨即緊了緊手裡的鑷子,語氣卻還是輕輕地:“你暫時不要說話了,我給你清理嘴角的傷口。”
嘴角的傷口是藍曉撞到石頭上弄的,當時疼的她以爲半邊臉都麻了,後來才發現是嘴角都腫起一塊。
白夜又沾了沾棉球,便輕輕放到了紅腫處。藍曉此時不能再張嘴,可她的目光,卻幽幽盯在了白夜的臉上。
雖然兩個人都暫時陷入了安靜,但是不經意相碰的目光裡,卻都帶着別的深意。
雖然都是擦酒精,但專業的畢竟還是能看出來,藍曉等嘴邊的棉球拿下去,就淡淡笑起來說:“我現在相信,你是個醫生了。”
白夜看了她一眼,似乎含着淡淡微笑:“莫非之前都是不信的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