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5後記二 許小六與蘇小四(上)
“允馨,你給我站着。”許大夫人看着穿了一身騎裝,正興致勃勃的外往溜的許允馨,‘揉’着‘胸’口直喊痛。
“母親,怎麼了?”許允馨見了許大夫人那副樣子,吐了吐舌頭,做出一副乖巧的模樣往她這邊挪了過來。
“你瞧瞧你自己,成天野成什麼樣子?”許大夫人看着許允馨這模樣就頭疼:“你可知道現在京城裡邊人家怎麼說你?都說我們鎮國將軍府養了一隻潑猴!”
“母親,你難道不覺得我這隻小猴兒很可愛?”許允馨笑嘻嘻的捏了捏許大夫人的肩膀:“母親,生氣多了可會長皺紋的!我今日和表哥約好出去騎馬,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別耽誤我的時間了!”
聽到許允馨提到“表哥”兩個字,許大夫人臉‘色’黯然:“你表哥都訂了親,你還老去纏着他做什麼?當時我在涼關便想把你許配給他,你說不願意,現在卻賴着和他去騎馬,你說說看,你這算什麼?”
許允馨嘻嘻一笑:“蘇九也會去,母親,你這就不用擔心了。”
其實她還少說了一個人,那就是蘇潤璋。
蘇潤璋現在還是許允馨不能說出的秘密,擔心母親會因爲潤璃而對蘇府有成見,所以她一直想到最有把握的時候再告訴許大夫人。蘇潤璋最近心情一直不好,蘇大夫人自請出府給他莫大的打擊,許允馨在一旁看着也擔心,總是找各種藉口陪着他,想讓他忘記那些煩惱。
跑馬場上寒風獵獵,許允馨看着牽着馬站在‘門’口的蘇潤璋,心裡就有幾分高興,但走了過去見着他瘦削的身形,淡淡的憂傷從他眉眼間流‘露’出來,又有了幾分煩惱:“蘇小四,你不要老是這麼一副模樣好不好?你母親犯下的過錯與你無關,你爲何一定要這般折磨自己?”
“我昨日去了帽兒衚衕,母親已經沒有在那裡了。”蘇潤璋有些垂頭喪氣:“爲什麼她要離開京城?定然是她又做了什麼錯事,她不敢留下來面對。”
對於蘇潤璋而已,蘇大夫人自請出府的那一日,給了他極大的震撼。他沒有想到自己心目裡慈祥的母親,竟然那般心狠手辣的做下了這麼多見不得人的事情,特別是對於三房的加害,讓他見了蘇三太太和潤璃都心裡發慌。
“竟然她都不想着你這兒子,把你扔下來就跑了,說明她心裡根本不惦記你。”許允馨趁機在旁邊進着讒言:“你就別高興點成不成?你要想着,這世間至少還有我在陪着你嘛。”說完這句話,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蘇潤璋臉上啄了下,啄出了他臉上點點紅潤。
“允馨,你又調皮了。”蘇潤璋伸出手來‘摸’了‘摸’臉頰,似乎還有淡淡的胭脂香味,瞧着那邊戴着軟帽的許允馨,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邊,一張臉被白絨絨的‘毛’襯着,粉妝‘玉’琢般,煞是嬌‘豔’,一時也看呆了眼。
“蘇小四,我是不是長得‘挺’美?”許允馨朝蘇潤璋吐了吐舌頭,聳了聳肩膀,一隻眼睛還朝他眨啊眨的,似乎在說:我知道你在偷看我,你看呆了!她不開口還好,一開口便把她方纔好不容易塑造出來的‘女’‘性’美破壞得一乾二淨,蘇潤璋猛然驚覺方纔看到的那個恬靜秀美的許允馨原來只是個幻象,站在他面前的纔是真人。
不久以後樑伯韜也接着潤璃過來了,蘇潤璋一見到潤璃便覺得心裡頭難受,低下頭來,眼睛不敢看她。
“四堂兄,你來得‘挺’早。”潤璃笑着和蘇潤璋打招呼,見他那樣子,也知道是因爲蘇大夫人的事情所以他心裡難受:“你也不順道把我接了過來,也省得伯韜去蘇府來接我。”
聽着潤璃的話,知道她有意在幫自己放包袱,蘇潤璋臉上一陣發熱,擡起頭來笑着對潤璃道:“還不是怕虞城罵我,說我不解風情!”
四個人遛了幾圈馬,樑伯韜看了看身邊的許允馨和蘇潤璋,清了清嗓子道:“林秀,你什麼時候去鎮國將軍府提親?難道你就不羨慕我定親了?”
蘇潤璋眼中一黯:“母親沒在府中,無人打理這些事情。”
“你母親不在,父親總歸是在的,要不就請蘇老太君幫忙去把親事給定下來,要不是我那姑母會成天嘮叨着許小六,替她的親事‘操’心呢。”樑伯韜看着許允馨正假裝板着臉兒,咧嘴一笑:“表妹,我可沒有說假話,姑母已經急得頭髮都要掉光了!一見着我母親就愁你的親事呢!”
許允馨朝他揮了揮拳頭道:“你再在這裡胡說八道造謠生事,我非得叫蘇九好好修理你不可!”
樑伯韜笑道:“我原沒說錯,你何必這樣兇悍!”
蘇潤璋在一旁聽了卻有些感慨,從跑馬場回去便真的和蘇大老爺去說這事了。蘇大老爺聽說蘇潤璋看上了鎮國將軍府的六小姐,倒也沒說多話,雖然他也聽說過這位六小姐可是京城裡鼎鼎有名的潑辣貨,可是他心裡想着自家的兒子允文允武,難道還收復不了這位鎮國將軍府的潑猴不成?點了點頭,他便準了。
因爲蘇大夫人找不到人,所以蘇大老爺拜託了蘇老太太,請了媒人去向鎮國將軍府求親。媒人依舊請了吳媒婆,她熟‘門’熟路的‘摸’上來一問,得知原來竟是要去鎮國將軍府向那位六小姐提親,不由得猶豫了下,問蘇老太太道:“貴府有沒有請許家過來相看?”
蘇老太太笑着說:“老大媳‘婦’出府去了,這蘇府也沒得旁人能做得了主的,我那大兒子託我上‘門’去做媒便是,所以這相看的事兒也就省了。”
吳媒婆聽着這話倒也不假,再說這擺明着是蘇家四少爺和許家六小姐彼此早就看對眼了,否則京城哪家勳貴會請許家六小姐過府相看?於是站起身來,接過蘇家準備好的一對活雁和一籃子禮品,笑着走了回去。
第二日,吳媒婆打扮停當便去了鎮國將軍府,許大夫人剛剛好把今日的事情分配了,就聽丫鬟來報,京城有名的官媒吳媒婆來了,手裡還提着一對活雁,許大夫人皺着眉想了又想,最近也沒有人約着自己帶着允馨過府相看,爲何突然有媒人上‘門’來了?見着丫鬟喜氣洋洋的模樣,突然醒悟到,只要是有人來提親就好,何必還在糾結沒有過府相看之事!於是一迭聲的叫着:“快快請了進來!”
吳媒婆跟着丫鬟正在‘花’園裡走,就聽“嗖”的一聲,一支羽箭從一旁躥出釘到了旁邊的樹枝上,尾翎在不住的顫抖着,嚇得吳媒婆額頭爆出了幾顆汗珠子,‘腿’都是軟答答的,半天都走不動路,那對活雁也被扔到了地上,使勁的撲扇着翅膀,只是苦於翅膀已經被縛住,所以飛不起來而已。
“小姐好箭法!”旁邊爆發出清脆的拍掌之聲:“真的釘住了!”
“那是當然,我非得好好練出來一手絕技來,再去找我表哥比試!”就聽一個少‘女’歡快的聲音響起,兩人越走越近,看到地上的一對活雁,那少‘女’很是高興:“都十月深秋了,還有大雁!鐵手,你瞧着,我非要‘射’中它的腳不可!”一邊說,一邊眉開眼笑的搭起弓來。
領着吳媒婆進去的丫鬟也嚇了一跳,連聲說:“六小姐,萬萬不可,這活雁是吳媒婆帶來的納采禮之一,你若是‘射’中它,恐怕……”
許允馨放下手裡的弓箭,看了看那搽脂抹粉的吳媒婆,心裡突然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情,臉上微微一紅:“既然如此,那就罷了。鐵手,我們走,再去尋了那蟲兒‘射’着玩。”
鐵手從樹上取下那支白翎箭,跟着許允馨走到一邊去了,吳媒婆方纔知道原來這便是今日要來提親的鎮國將軍府家的六小姐。掏出帕子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子,吳媒婆撿起地上那對撲騰得正歡的活雁,膽顫心驚的跟着丫鬟往前堂走去,心裡不住的在想,這位姑娘嫁進蘇府,也不知道蘇府的主母能不能擋得住她的架勢。
許大夫人見了吳媒婆,眉眼間已是有了幾分笑影兒,聽說是蘇太傅府上來求親,更是多了幾分親厚。二話沒說,收下了禮物,表示她同意了,就等着明日吳媒婆來代蘇府問名。
吳媒婆顫顫悠悠的跟着丫鬟走出去,回頭一望,似乎那位小姐帶着丫鬟正對着她這個方向搭着弓兒,嚇得頭都不敢回,簡直是一半兒走一半兒跑的挪到了鎮國將軍府‘門’口。那個丫鬟看着她狼狽的樣子,笑嘻嘻的安撫她:“沒事的,我們家六小姐箭法很準,不會傷到你的,明日來了就不必如此驚慌了。”
吳媒婆走出鎮國將軍府的大‘門’,簡直有逃得生天的感覺,手裡攥着許大夫人給的一個銀錠子,擦了擦汗便去蘇府回信兒。
去了慶瑞堂見到蘇老太太,吳媒婆偷偷的覷了她一眼道:“老太君可否見過那鎮國將軍府家的六小姐?”
蘇老太太見吳媒婆臉‘色’不太好,笑着問:“我自是見過的,她與我家璃丫頭‘交’好,這位小姐是個‘性’子爽直的,倒也不是京城裡邊傳言的那般不堪,今日吳媒婆可是見着她了?”
吳媒婆見連蘇府都沒有說什麼不好聽的話兒,哪裡又輪得上自己來多嘴?連忙笑着說:“今日見到了,不愧是鎮國將軍府家的小姐,果然是英姿颯爽!”說到這裡,彷彿耳邊又是“嗖”的一聲,搖了搖身子才穩住了心神:“許家請明日便行問名禮呢。”
蘇老太太點頭道:“便這樣罷。”
於是在蘇大夫人沒有回來之前,蘇府和許府便過了三禮,納吉禮一定,這親事就算敲定下來。因爲聽說了蘇大夫人的事兒,許大夫人本來還有顧慮,後來轉念一想,這倒說不定是件好事,沒有婆婆在上頭壓着,‘女’兒一過‘門’便可打理家事,自由自在,心裡一直唸佛,禱告蘇大夫人不要回來,蘇大老爺也不要娶平妻。
可是似乎許大夫人的誠心不夠,蘇大夫人在過年前便回了蘇府,一聽說兒子已經訂下了許家六小姐,只是不依:“那許家六小姐,全京城都知道她的名聲,你們父子倆倒好,由着老太太攛掇着便定下來了,你們眼裡可還有我?趕緊想個法子把親事給退了,我再去幫璋兒聘個好人家的小姐!”
蘇大老爺斜着眼睛勾了她一眼道:“人家不嫌棄咱們蘇府也就夠了,我們還有什麼資格去挑剔鎮國將軍府?”
蘇大夫人被蘇大老爺搶白得半天說不出話來,自己被趕出府去,委實也不是個好聽的事,多少人家的小姐或者因着這個不願意嫁過來。但她卻根本不認爲是自己的錯,只認爲那是三房故意在害自己。轉過身來,一臉怒容的看着蘇潤璋道:“璋兒,你難道是死人嗎?隨他們這樣擺‘弄’你?你就不會說句不願意?”
蘇潤璋看着滿臉戾氣的母親,心裡一陣難受,幼時記憶裡的那個慈母,已經是永遠消失不見了罷?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尖,似乎能感覺到蘇大夫人那尖銳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可他最終還是小聲而堅定的說:“母親,兒子願意。”
蘇大夫人被蘇潤璋一句話頂得老半天說不出話來,‘揉’了‘揉’‘胸’口道:“好哇,你們父子一條心,是沒把我看在眼裡了。”
蘇大老爺面‘色’鐵青的瞟了蘇大夫人一眼道:“你只要少給我添‘亂’子便是了,這事已經定下了,不由你來置喙!你只須好好的準備着銀兩,到時候把六禮都過了,早點讓璋兒成家,我們也早點抱上孫子。”
聽着蘇大老爺說叫自己準備銀子,蘇大夫人心中突然一亮,還不是得求着自己出錢?自己不出銀子,看他們這親事怎麼辦?退一萬步說,蘇大老爺一定堅持要聘了那許家六小姐回來做兒媳‘婦’,那自己能省的就省,怎麼樣也得在這‘門’親事裡邊‘弄’點油水出來!
年後,蘇府三房正式分家,公中的銀子三一添做五,每家一份,分了四萬兩銀子,蘇大老爺這次學得‘精’乖了些,接了銀票卻也不再‘交’給蘇大夫人,只是自己收了起來,把蘇大夫人的鼻子都氣得歪到了一邊,兩人關起‘門’來又狠狠的吵了個昏天黑地,最後蘇大老爺妥協了,四萬兩銀子,每人收着一半。
因爲封賜國公府一事,蘇大老爺和蘇大夫人兩人又打了一架,自此之後見了面便互相不言不語,整個蘇氏大房這邊一片悽風慘雨,蘇潤璋看着心裡鬱悶,連回家都很少了,一般全在宮裡輪值或者在翰林院歇息。
蘇大夫人不吱聲,不派媒人去鎮國將軍府過第四重禮,蘇潤璋的親事便被擱置在一旁。許大夫人早就在家裡忙忙碌碌的準備嫁妝,卻不見對方送納徵禮過來,心裡也是煩惱,想自己上‘門’去問情況,又怕被人笑話說自己怕允馨嫁不出去,巴巴的跑去男方問情況,只能揪着許允馨嘮叨。
“你每日都在外邊‘亂’跑,也不會去找那蘇潤璋問問,他家幾時來下納徵禮?”許大夫人蹙眉看着從外邊走進來的許允馨,步履輕快,額頭上還掛着汗珠子。
“母親,你何必着急,我多陪陪你不好?”許允馨朝許大夫人扮了個鬼臉兒:“反正京城裡都知道我們已經議親了,你又這麼着急做什麼?我見着蘇小四的母親便有些心裡膈應,不嫁過去也行,免得看她臉‘色’。”
“你這孩子又在胡說!”許大夫人急急制止住她繼續胡說:“哪有不嫁的道理?娘是想讓你和潤璋說說,早點把這親事給辦了。你看看你表哥,蘇家九小姐都還沒及笄呢,就急急忙忙的定下了日子,你倒好,及笄一個月了,婆家還不來人行納徵禮,娘都快要急死了!”
許允馨撇嘴道:“既然你如此着急,我自有辦法!”
過了一日,許允馨便向宮裡遞了塊牌子,求見樑太后。
樑太后見侄‘女’兒求見,心裡頗有幾分驚奇,這許允馨對皇宮素來是避而不及,爲何今日卻主動遞牌子?
許允馨跟着內‘侍’進了未央宮,見了樑太后,先圍着小皇子逗‘弄’了一番,然後便進入了正題:“姨母,今日馨兒來是有一事相求的。”
樑太后見許允馨喊得親熱,沒有正規化的喊“太后娘娘,”反而把“姨母”擡了出來,說明她定然在打着什麼主意,也不說話,只是看着許允馨笑了笑。
“你也知道,我母親爲了我的親事‘操’盡了心,好不容易給蘇府議親了,可拖了半年了還不見他們來行納徵禮,眼見着蘇九還沒及笄便要嫁人了,我母親眼睛都紅了,每日在家裡罵我呢,姨母,你難道就不憐惜馨兒?”許允馨拉着樑太后的衣袖扭來扭去,讓樑太后看了只覺好笑,平常許允馨總是一副英姿颯爽的模樣,做事從不拖泥帶水,沒想到撒嬌起來也勸是一副小‘女’兒形狀。
“那你要姨母怎麼做?”樑太后被她搖得頭暈眼‘花’,拍了拍她的手:“你別搖了,姨母頭都暈了!”
“誰在母后的未央宮裡搗‘亂’呢?”
回頭一望,許允炆已經走了進來,見着許允馨,一臉笑容:“什麼時候允馨也想到要跑宮裡來看我們了?”
“堂兄,你來得正好。”許允馨眼睛一亮:“我及笄你還沒送及笄禮呢,我親自來討了。”
“原來你也要舉行及笄禮的?朕還以爲你準備行冠禮呢!”許允炆哈哈一笑:“你要什麼?朕都答應你!”
“很簡單,請太后姨母給我和蘇小四賜個成親的日子,請皇帝堂兄賜個縣主的頭銜!”許允馨嘻嘻一笑:“你們倆人可是大周最尊貴的人,可不能說話不算話吧?”
樑太后聽了連連點頭:“原來允馨是恨嫁了,這個沒問題,我讓楚監正排個適合的日子出來,下懿旨給蘇府,讓他們即日上面去行納徵禮。”
許允馨聽了眉開眼笑,望了望許允炆:“堂兄,你是否答應我的要求?”
許允炆皺了皺眉道:“允馨,你的五個姐姐都沒有封縣主,朕單單封了你,也不太好罷?”
“那你爲何又封了蘇九做縣主?”許允馨偏頭點了點頭道:“外人都能封郡主,我還是你堂妹呢!我要你封個縣主,可不是想和蘇九去搶風頭,我只是不想讓蘇小四那個厚臉皮的母親壓着,有了這個封號,我見她不用行禮,說起話來腰桿兒也直!堂兄,我可是鞍前馬後的爲你出了力的,你可不能不記得我的功勞吧?”
許允炆瞧她那副模樣,笑着點點頭道:“依你便是了。”
沒過多久,宮裡就下旨,封了許允馨爲嘉敏縣主,八月二十八下嫁蘇平章政事之四子蘇潤璋。
這道聖旨一下,許蘇兩家都忙了起來。
原來蘇大夫人還想賴着讓蘇大老爺把銀子都拿出來給蘇潤璋辦親事,可這聖旨一下來,怎麼敢怠慢?趕緊從‘私’房裡拿出三萬兩銀子出來開始着手打理這事兒。
許允馨成親之前幾日,潤璃便跟着樑伯韜去了鎮國將軍府添妝,走進許允馨的屋子,見紅紅綠綠的一堆荷包堆在‘牀’上。笑着拿起一個來看了看:“許小六,你也會做荷包了?”
許允馨臉上一紅,奪了過去扔回那一堆荷包裡邊:“我哪裡又使得慣繡‘花’針!你自然是知道的!”
旁邊鐵手笑道:“這些打賞的荷包我們夫人年前就叫府裡會針黹的丫鬟就準備起來的,我們家小姐倒也親自繡了一個,說是要給姑爺的,九小姐你要不要看?”
潤璃驚歎道:“許小六你也會繡‘花’兒了!快拿過來看看!”
鐵手笑嘻嘻的從櫃子裡頭拿出一個淡藍‘色’錦緞的荷包出來,潤璃接過來一看,見上邊歪歪斜斜的繡着一根棍子,如寫意畫般點着幾條綠‘色’絲線:“這繡的是什麼?”
見丫鬟們都捂着嘴笑個不停,許允馨白了她們一眼,嘆了一口氣,拿過荷包來:“這明顯就是竹子嘛,蘇九,你難道沒看見我還繡了幾個字?”她用手指了指那畫的上邊幾個看不分明的字:“君子如竹,難道還沒看清楚?”
潤璃分辨了半日,方纔看出那幾個字形來,望着許允馨點點頭道:“也算不錯了,你這拿慣弓箭的手能繡出這荷包‘花’樣來,真是不錯!”
蔥翠在後邊看得直拍手:“許家六小姐繡‘花’的技術和我們姑娘相比,倒也差不了多少!”
潤璃回首擰了蔥翠一下,對許允馨道:“許小六,我可是來提醒你的,我那大伯孃可是個不好相與的,你自己要留心着,別被她挑撥了你和我四堂兄的關係去。”
許允馨滿不在乎的揮了揮手:“蘇九,你還不知道我這‘性’子?我還會叫她欺負了去?”
“你可以不怕她欺負你,可你要照顧到我四堂兄的感情啊,希望你們的感情不要因爲他那個不着調的娘而產生裂痕。”潤璋有點擔心的看着她:“大周提倡孝道,所以也不能肆意妄爲,什麼事情都先和蘇小四溝通了再說,知道嗎?”
許允馨看她說得嚴重,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你別擔心。”
過了幾日便是好日子,一隊人擡這‘花’轎從鎮國將軍府裡出來,繞着京城走了一圈,最後擡進了蘇府。
那日場面倒也大,蘇潤璋的院子就安排在原來二房的園子裡邊,取了名字叫福瑞園。
許允馨‘蒙’着蓋頭在‘牀’上坐了大半天,好不容易纔捱到天黑,肚子裡頭空空的,餓得不行,叫鐵手和冷血潛去了廚房,偷偷拿了些糕點進來充飢。主僕幾個吃得正歡,就聽外邊腳步聲傳來,趕緊用枕頭面巾把吃剩的糕點蓋住,許允馨端端正正的坐到了‘牀’頭。
一堆人擁着蘇潤璋進來,看起來都有幾分喝醉的模樣,攛掇着蘇潤璋用秤桿把蓋頭揭了,又大聲嚷着要鬧‘洞’房。
蘇潤璋見揭開蓋頭後的許允馨嬌‘豔’無比的坐在那裡,也是怔了一下,他從來沒有想象過許允馨竟然會這樣美貌文靜,只是‘脣’邊那一塊糕點渣子出賣了她的本‘性’。蘇潤璋走了過去,輕輕在許允馨臉上‘摸’了一把,見此情景,周圍的人大聲喝起彩來,許允馨橫了蘇潤璋一眼,正要說話,蘇潤璋笑着對她搖了搖頭,向她攤開了手掌,她這才發現他手心裡有一塊糕點渣子,尷尬的笑了下,低下頭去。
夜深人靜,兩人繾綣溫存百般恩愛,蘇潤璋方纔體會到人生至美境地,抱住許允馨和她說了一夜的傻話。
“蘇小四,以後你母親若是無故刁難我,你可不許站在她那邊,也不求你站到我這邊,袖手旁觀也就是了。”許允馨扯了扯他的耳朵。
“嗯,若是母親不對,我會勸她的。”蘇潤璋聞着身邊許允馨身上的香味兒,閉着眼睛在她肩膀上蹭了蹭:“小六,我原以爲你會是一身**的骨頭,沒想到也這麼軟。”說完忍不住伸手又‘摸’了一把。
“你去死。”許允馨一腳把他踢到了角落裡邊,攤手攤腳毫不客氣的把‘牀’佔了一大半。,蘇潤璋被她這一腳踹醒,睜開眼睛一看,又黏了過來,八爪章魚般抱住她:“小六,別踢開我……”
第二日清晨,新婚夫‘婦’要向公婆敬茶,蘇大夫人心情愉快的起了個大早,坐在前堂等着蘇潤璋領着許允馨來拜見她。她早就聽說過鎮國將軍府家六小姐的厲害,可還沒親眼見過這位小姐,得好好的給她個下馬威才行,好教她眼睛放亮些,知道誰纔是這蘇府主母。
不久,蘇大老爺也慢慢踱進了前堂,掃了蘇大夫人一眼,便坐在了她的旁邊椅子上,兩個人都板了臉望着‘門’口,誰也不開口說話。雲媽媽在旁邊見着,也有些焦急,兩位主子都大半年見面沒一個笑影兒了,現在兒子都娶媳‘婦’了,何苦這樣喲!
“老爺,夫人,新‘婦’的見面禮準備好了沒有?”雲媽媽笑着望了望蘇氏大房兩位主子:“也得商量下,不要差別太大了,新‘婦’見着心裡有想頭。”
蘇大老爺轉眼看了看蘇大夫人,清了清嗓子道:“我準備了一塊羊脂‘玉’佩。”
“羊脂‘玉’佩?那不是母親的嫁妝嗎?這麼貴重的東西爲何給兒媳?”蘇大夫人終究忍不住了:“我可沒這麼多好東西給,不拘隨意打發些也便是了。”
蘇大老爺點點頭,冷笑一聲道:“鎮國將軍府那麼多陪嫁便是白給的不成?若是兒媳省親時拿了公婆這些見面禮給她家的人看,我們蘇府的臉都丟盡了!”
兩人正嘴上打着官司,就見走進了幾個人,原來是蘇潤璋帶着許允馨進來了。
許允馨本不‘欲’下跪,她縣主的身份擺在那裡呢,可瞧蘇潤璋跪了下來,自己也只能隨着他跪在地上,旁邊的丫鬟端來了一碗茶,她雙手擎着舉過頭頂,先向蘇大老爺敬了茶,蘇大老爺一飲而盡,笑眯眯的給了一塊羊脂‘玉’佩。
許允馨見那‘玉’佩成‘色’級好,也笑着收了向蘇大老爺道了聲謝。然後挪過來向蘇大夫人敬茶。舉了老半天,也不見蘇大夫人來接那茶盅。蘇潤璋看着母親那閒閒的模樣,知道她是想借機生事來整治許允馨,不由得心急道:“母親,兒子帶兒媳向你敬茶來了。”
蘇大夫人這纔開口道:“許小姐,你既已成了我蘇府的媳‘婦’,就要守我蘇府的規矩,要端莊賢淑,語莫高聲,行莫大步,坐莫‘亂’搖……”蘇大夫人瞟了跪在地上的許允馨一眼,心中得意,竟然開始和許允馨講起‘女’戒來。
許允馨也不着惱,把茶盅往旁邊的小几上一放,竟然便徐徐的站了起來,笑嘻嘻的望着蘇大夫人。
蘇大夫人見許允馨竟然不規規矩矩的跪着,反而站了起來,兩道眉‘毛’皺到了一處:“老三媳‘婦’,你怎麼便站了起來?我都還沒有訓話完畢呢。”(蘇府已分家,排行又改回各房自己的順序了,
蘇潤璋在大房排第三,所以蘇大夫人喊許允馨老三媳‘婦’)
許允馨訝異的說:“怎麼?這不是給父親母親敬茶的時候嗎?怎麼又變成訓話了?”
蘇大夫人見她問得憨憨的,不由消了點氣:“這是敬茶時候不假,可我還在給你訓話呢,你得好好聽着,怎麼就站起來了?”
“跪在地上難受,不如站起來聽着訓話會記得住些。”許允馨閒閒的說:“再說母親所說的那些,打小我母親請來的教養姑姑便在我耳朵邊上嘮叨起,聽着都生繭子了,也不想再聽,若母親無意於去別人府上做教養姑姑,那還是不說了罷。”
聽了這句話,蘇大夫人的心事被許允馨一下戳中了,她曾經被蘇老太爺‘逼’着自請出府,這是一件旁人不能在提起的心頭之恨事,現在許允馨卻說她有意去別人府上做教養姑姑,不由得讓她惱怒萬分:“老三媳‘婦’,你這可是和長輩說話的樣兒?我只是在訓誡你,還沒接你的茶喝,爲何就站了起來?還不許快快跪下!”
許允馨端起小几上的茶盅送了過去:“原來母親還知道是要喝媳‘婦’茶的,那便快快喝了罷。”說完端着那茶盅,笑眯眯的站在那裡。
“你爲何不跪了?”蘇大夫人見許允馨竟然沒有跪下的意思,驚得眼睛都瞪得溜圓:“許小姐,你出身名‘門’,難道連這禮節都不懂?”
“我若是不懂禮節,開始便不會跪在地上了。”許允馨白了蘇大夫人一眼:“只是我覺得母親有些不懂禮節倒是真的。我身爲嘉敏縣主,身份擺在這裡,本是不用向你行禮的,只不過看着你是夫君的母親,要敬重你方纔向你跪下敬茶。可母親卻一味的刁難,半天不接茶盅不說,還要長篇大論的用‘女’戒來壓我,想讓我在這地上多跪些辰光,試問,究竟是誰不懂禮?我母親從小便告誡我,‘女’戒不僅要能背,更重要的是要記在心裡,做出來的事情要有分寸,可我怎麼覺得有些人雖然滿口‘女’戒倒背如流,可做出的事情卻不那麼合大套呢?”
蘇大夫人被許允馨這番長長的話氣得捂着‘胸’口半天說不出話來,一雙眼睛只是瞪着許允馨不放。
“父親大人已經打賞了一塊好‘玉’佩,母親大人的東西我也不再貪要了。”許允馨把茶盅放回小几上:“既然母親現在還不渴,那允馨便把茶盅放在這裡了,什麼時候覺得渴了再喝便是了。”
許允馨朝蘇大夫人行了一禮,然後帶着幾個丫鬟便轉身走出了前堂,把一屋子人都晾在那裡,呆呆的看着她的背影。
“璋兒,你看你娶的好媳‘婦’!”蘇大夫人最終把怒火撒到了兒子身上:“竟然敢這樣和我頂嘴,可還有半分賢淑媳‘婦’的樣子?”
“母親,允馨於禮來說是不必向你下跪,她因尊着您的臉面這才同着我一起下跪,您又何必要故意挑她的刺!現在惹得大家都不高興,難道您就開心了?”蘇潤璋站了起來,不滿的看了一眼蘇大夫人:“兒子還有事情,就先不陪父親母親了,過會還請父親去家廟那邊把允馨的名字記到族譜裡邊去。”
蘇大老爺點點頭道:“你去罷,好生勸着媳‘婦’些,告訴她不要着惱,這事本也不是她的錯。”
一屋子的人眨眼便走得乾乾淨淨,蘇大夫人坐在椅子上,氣得臉‘色’的肌‘肉’都在不住的顫抖:“她怎麼敢這樣,竟然當衆頂撞我!”
雲媽媽在旁邊勸道:“夫人,你也不必這般計較,這府上不還是你當家嗎,何必想着第一日便要殺了她的威風?以後叫那三夫人每日卯正時分便來請安,像她這樣嬌生慣養的小姐,自然堅持不來,多做了幾日,她自然會向夫人服軟。”
蘇大夫人點點頭道:“媽媽所言極是,你過會便幫我去通知她,叫她明日起便準時卯正來我這裡請安。”
雲媽媽應了一聲便匆匆往福瑞園去了。
園子裡,蘇潤璋正在勸着許允馨:“你原是知道我母親的脾氣,何必當面與她頂撞。”
許允馨回眸看了他一眼,涼涼的說:“若是我再不站起來,恐怕她會說上半個時辰,爲了不讓她把口水講幹,我這才站起來提醒她的。怎麼,你覺得我做得不對?”
蘇潤璋搖搖頭道:“我沒有怪你之意,只是覺得那麼多人都在場,我們做小輩的該給她留幾分面子。”
許允馨笑道:“我們做小輩的自然該體貼長輩,可這長輩是否又想到了我們小輩的難處?我跟着你向她下跪已經是因爲出於愛你之心,不願意讓你難堪,可她又是否想到了這一點?蘇小四,我老實和你說,我做人是有原則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她一定要欺負到我頭上來,我許小六也不是好惹的!”
蘇潤璋忙忙把她拉住,低聲在她耳邊說:“我自然是知道的,可還請你看在我面上多擔待些。”
兩人正說着,就有丫鬟來報說雲媽媽來了。
雲媽媽笑着把蘇大夫人‘交’代的話轉述了一遍:“請三夫人記好了,卯正時分就要到,可別記岔了。”
等雲媽媽一走,許允馨便撫掌大笑:“蘇小四,你看看你那好母親,生怕我多睡了一會去呢!卯正時分便要到,她那時候還不知道可起了‘牀’!”
蘇潤璋尷尬的看了看笑得無比歡樂的許允馨:“你在園子裡等會,我現在便和母親去說說,叫你不用這麼早過去。”
許允馨拉住蘇潤璋的衣袖,洋洋得意道:“蘇小四,你不要和我去說,這事兒我自己處理便是。什麼事兒都要你出面,難道我許允馨是個廢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