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碩鼠碩鼠食我黍
蘇大夫人病了,病得很厲害。
最近的事情太多了,一件接一件,有些是別人算計的,有些是自己找的,例如‘春’蘭這事兒,若她沒有想費盡心機算計蘇三太太,這‘春’蘭現在還是在凌雲園,每天‘花’枝招展的等着蘇三老爺回府,而現在,她卻每日‘陰’魂不散的在她面前招搖,看得她眼珠子都快從眼眶裡鼓出來。
那日在蘇三老爺和蘇三太太的見證下,她接下了‘春’蘭敬的那杯茶,本想順手全部潑在‘春’蘭頭上,那手卻被蘇大老爺給抓住了,他似乎知道她準備做什麼,只是冷笑着望着她。她心虛了,把茶咕嘟咕嘟喝了幾大口,喝完以後方纔記起,自己叫丫鬟在茶水裡下了點瀉‘藥’,本來是打算給蘇三太太享用的,結果變成自己照單全收。
所以蘇大夫人真的病了,躺在‘牀’上哼哼唧唧,連最掛心的粹華廳都去不了。
粹華廳現在只剩下蘇二夫人和潤璃在管事了,蘇老太太擔心兩人都是新手,怕管不來,索‘性’自己上陣,在她們身後坐着做鎮山太歲。
蘇老太太並沒有管事,只是坐在後邊看蘇二夫人和潤璃處理事務,一邊看,一邊嘖嘖稱奇。
蘇二夫人倒也罷了,畢竟二房的用度她也管了這麼多年,就見她身邊,得力的大丫鬟算盤子打得噼裡啪啦響,兩人搭檔做得有條不紊。而潤璃卻讓蘇老太太吃驚異常。
潤璃根本不用算盤,管事媽媽把需要預支的銀子分項報出,她眼珠子轉了轉,馬上就能把一個彙總的數字報出來,而且她還能指出需要注意哪些——“陳年的粳米和今年的粳米價格肯定不一樣,徐管事,你先去把京城糧肆裡的價格‘摸’個底,寫個預製表給我。我會派人去核查,若是沒有太大出入,自然會支銀子給你。”
那徐管事苦着臉兒說:“九小姐,今日府上存糧不足,等着米下鍋呢。”
潤璃冷笑,“啪”的一聲把冊子猛的合上:“徐管事,我倒不知道我們蘇府何時到了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境地了?你做爲一個管事,不能提前把需要採買的東西送上預製過來,反而站到這裡要挾我現在立即給你銀子去採買大米?你這樣的管事,可算盡職盡責?”
看着底下站着的徐管事,兩撇老鼠鬍子,那模樣活像像糧倉裡的碩鼠,看了叫人着實生厭。潤璃前世最不喜歡的就是那種貪墨之人,一看到網上報道揪出貪污犯之類的,看着貪污的鉅額款項,就覺得氣不打一處來。現在這麼一個小小的管事,膽子不知道爲何如此之大,竟然敢獅子大開口的,一次就要求支五千兩銀子去買米,還要挾她說蘇府已無存糧!
徐管事猶在辯解道:“九小姐,你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家裡這麼多人,當然有這樣的開銷。”
潤璃敲着冊子道:“我方纔算了下,按照徐管事這米的耗費,蘇府每個人平均下來,每天得吃九升米,才能這麼快的耗費。蔥翠,你去廚房那邊,叫他們煮三升米的白米飯過來,我要看着徐管事吃完,方纔能相信!”(古時成年人一般一斗米一天)
那徐管事聽了,臉‘色’煞白,“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九小姐,小人知錯了。”
蘇老太太在身後輕輕咳了一聲,潤璃趕緊走了過去:“祖母,你的意思怎麼辦?”
“先把徐管事壓到後院去,派幾個人去買了這個月的米過來應着急再說。”蘇老太太站了起來,望了望粹華廳裡的管事和管事媽媽,疾言厲‘色’的說:“沒想到我蘇府養了這一大羣碩鼠,‘混’吃‘混’喝,還要雁過拔‘毛’!今日起,我要來好好查賬,你們各自留心着!”
潤璃看到一屋子的管事都變了臉‘色’,心中不禁有些佩服,還是蘇老太太厲害,這麼說一句,下邊個個都面無人‘色’。
看着各人臉上的反應,蘇老太太點點頭道:“你們只要盡心盡責,我倒也不會爲難你們,這次查賬就只查今年的賬目,我一個老太婆,老眼昏‘花’的,看着那些賬篇子也頭痛,就少看些罷。”
底下一羣人這才臉‘色’好轉起來,一個個拿着賬冊走出了粹華廳。
“老二媳‘婦’,今日你辛苦點,,一個人打理下這裡的事兒,我有點不舒服,找璃兒給我去看看。”蘇老太太吩咐了句,便由瑞雲扶着走了出去,潤璃知道蘇老太太有話和自己說,也緊跟着去了慶瑞堂。
“璃丫頭,方纔我見你一副不贊同的模樣,可有自己的看法?”蘇老太太接過瑞雲捧上的茶盅,看了看嘟着嘴的潤璃,笑眯眯的發問。
“祖母明知那些人都是蛀蟲,爲何只查今年的賬冊?這麼多年了,不知道給他們貪墨了多少銀子,您也不管管?要是都追了回來,那可是一筆很大的銀子呢!”潤璃想起那個徐管事,膽敢問她要五千兩銀子去買半年存糧!她方纔簡單算了下,按一石大米一兩銀子,也最多隻要一千五百兩,就算用好些的米,一年不過三千兩就頂天了,這邊一張口便是五年兩,想到這裡,她就一肚子氣。
“傻丫頭,祖母還會不知道嗎?你以爲那些管事哪有這麼大膽子問着要錢?還不是後面有人?”蘇老太太用安撫的眼神看着她:“就如剛纔這個徐管事,若是她貪墨了三千兩銀子,他自己最多拿不過三百兩,其餘的都進了背後那個主子的荷包裡邊去了。我要是把積年的賬都查起來,他們哪有這麼多錢填窟窿?少不得會‘逼’死幾個才能完事,到時候我們蘇府豈不是落了個苛待下人的名聲?”
潤璃眨了眨眼睛,沒想到這個主持中饋看起來簡單,裡邊有這麼多彎彎道道。
“現兒我只查這半年的,還未到六月,要上繳的款子應該還在他們袋子裡邊,就算是上繳了主子,他們這麼多年貪墨下來的,填填這小窟窿還是夠的,所以給他們幾天時間,補全了便是。”蘇老太太喝了一口茶,慢悠悠的說:“要人肯貼心做事,總要給些甜頭,只是這個甜頭又不能給得太多,否則人的貪心一起,就沒辦法收攏了。”
聽着蘇老太太這麼說,潤璃心中慢慢有些明白了,這不是前世一些國家提倡的“高薪養廉”政策嗎?只不過這裡是允許小小的貪墨銀子罷了。她點點頭:“就如俗話說的,又要馬兒跑得快,又要馬兒不吃草,這確實很難做到。”
蘇老太太讚許的看着潤璃道:“璃丫頭,你倒是個通透的,一點撥就懂了。前些日子你查了四時衣裳採買,爲何也只查這半年的?莫非你也早就想到這一點了?”
潤璃赧顏道:“因爲孫‘女’只見着這半年的賬本擺在這裡,若是有十年的堆着,定會把這十年的賬都好好查一查。”
“你這丫頭倒不說假話。”蘇老太太朝她招招手道:“你且過來,咱們祖孫倆說句體己話,別讓別人聽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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潤璃依言走過去,蘇老太太附耳輕聲說:“你要知道,我們吃的,穿的,用的,都是老太爺和你伯父、父親在外邊的進項,否則他們那俸祿,哪能供我們這般吃穿?所以,小範圍的貪墨不叫貪墨,叫合理進項。”
看着蘇老太太那狡黠的目光,潤璃不禁回想從杭州動身回京時,當地百姓送的萬民傘。自己也絕不相信父親在杭州府就是清清白白的,可那裡的百姓還是對他感恩戴德,毫無怨言,所以父親還不算是一個罪大惡極的貪污犯罷?
“我知道這些年來你大伯孃賺了不少銀子,不說一年兩萬兩,一萬五是穩穩的,所以你二伯孃一直眼熱着,嚷着要一起管事呢。”蘇老太太笑了笑:“我總不能偏着心,大媳‘婦’賺得盆滿鉢滿,二媳‘婦’和三媳‘婦’就在旁邊看着眼饞罷?總歸也得讓她賺一點不是?再說,這次你六姐姐出嫁,我叫她拿三萬兩銀子出來做陪嫁,也已經狠狠割了她一塊‘肉’了,她還有璋兒和玧丫頭的婚事要‘操’辦呢,就這麼放過她算了。”
蘇大夫人是沒有聽到蘇老太太這些話,若是聽到了,她恐怕會氣得出不了聲,頭會更痛了。在‘牀’上躺了幾日,整個人都沒得一點‘精’神,偏偏今兒一堆分給她管的管事們都來找她訴苦,說老太太要查賬,請她做個示下,是把賬面做平,大家一分銀子都不賺,還是少賺一點,尺度多少。
聽着這些管事說老太太要查賬,蘇大夫人心裡一緊張,就覺得太陽‘穴’那邊突突直跳:“全部要查,還是查哪幾年的?”
“老太太說只查今年的。”一個管事苦着臉兒說:“可我已經把錢繳給夫人了,哪有銀子來填這窟窿眼兒。”
蘇大夫人揮揮手道:“不過五百兩銀子,我不信你拿不出來,少跟我囉嗦,自己想辦法去罷,我現在手頭緊,沒錢退。”
幾個尚未上繳的管事不住的擦汗,心裡暗叫僥倖,而那幾個已經‘交’了銀子的站在那裡,臉‘色’白一塊紅一塊的,手都在不住的發抖。有一個老管事,最終走了出來,向蘇大夫人行了個禮道:“大夫人,我李四也給你管了多年的事了,沒想到這時候大夫人如此不體貼我們這些幫你跑‘腿’的。現兒我剛剛買了套宅子給兒子娶了媳‘婦’,哪裡拿得一毫銀子出來?若是大夫人不退銀子也行,我就把這十年的賬全部做清楚‘交’給老太太,當然,每年上繳給大夫人多少銀兩也會寫得一清二楚。”
老管事的話音剛落,旁邊幾個管事也附和着:“確實,李管事說的這法子好,我們也只能如此了。”
蘇大夫人氣得半歪在椅子上半天不能開口,最後,從衣袖裡‘摸’出一把鑰匙‘交’給雲媽媽道:“雲媽媽,你去把這幾位管事今年上繳的銀子退還給他們,那冊子上邊有登記,你去娶了銀票過來。”
幾位管事臉上方纔‘露’出了笑臉兒:“還是大夫人體恤我們。”幾個人接了銀子向蘇大夫人道了聲謝,結拜出去了。
看着那些管事的背影,想着自己到手的銀子又飛了,蘇大夫人捏緊了拳頭,自己當家這麼久了,還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情,自己這個九侄‘女’真是好本事,才管幾天事情,就把好好的一個粹華廳攪了個不得安寧,看起來自己真該想個法子動手對付她才行。
正在沉思着,一個婆子匆匆走了進來,手裡拿着一個信封道:“大夫人,方纔有個人送了這封信進來,說是四少爺寫給您的,讓您親自拆封。”
蘇大夫人覺得甚是奇怪,璋兒有事情直接和她說便是,爲何還要寫信?拆開信封,抖出裡邊的信紙,纔看了兩行字,她便坐直了身子,臉‘色’發白,瞪圓了眼睛,那頁信箋輕飄飄的從手裡飛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附錄:古時一石米等於十鬥,一斗米等於十升,按照宋朝制度1市斤是640克。宋代1石合92.5宋斤(沈括的夢溪筆談卷三有,“凡石者以九十二斤半爲法,乃漢秤三百四十一斤也“)因此一石大米就有59200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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